“什么?”韩凇似是不解。
“你的预料确实很准呀!”白意说着,轻声笑着,不由自主地加上了语气词,像个撒娇的小姑娘,声音如同婉转的夜莺。
能感觉出来,此时她心情不错。
“想怎么庆祝?满足你。”似是被她感染,此刻韩凇的心情也不由得轻松下来。
小姑娘喜欢什么就应该被满足,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别人有的她也该有,别人没有的,他就尽力满足她。
“没想过,不过倒也不用特别庆祝,而且你不是已经提前请我吃过饭了么?”白意不是什么贪婪的人,在物欲上也没什么过分的追求,如果说心底还有那么点贪心,那就是希望别人能够分享给自己一些陪伴和情感,那她就很满足。
为一个人倾注时间,远比为她付出金钱更值得感动。
韩凇笑道,“那不够。”
虽是这样说,但两人到底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这事就暂时缓了缓。
-
姑娘的好心情一直持续了很多天,直到在学院签字确认后,心里才真正的尘埃落定,是一种明确的踏实感。
鲜有的,交换生的事情像是一个突破口,白意和韩凇的通话次数也跟着多了起来。
不过韩凇依然很忙,有时一条微信要隔很久才会回复,间或会通个电话,聊的话题都是日常,诸如她又找了一份怎样的兼职,又或是她听同学说哪里又新开了一家小餐馆,味道不错之类的事情。
这些时候,他都会嘱咐她别太累,不急的话可以等他闲下来时带她一一探店,或者如果她实在觉得兼职很吃力,学费他来出也行,算借的。
借钱的事情当然无一例外被她拒绝。
这天,白意兼职后回学校的路上,韩凇给她拨来一通电话,他的声音依旧清冽,带着一种轻松的语调,“周末有没有时间?”
白意先是轻声笑笑,随后故作镇定地说,“有。”
韩凇这边也扬了扬嘴角,像是看到了她的反应似的,声音中不觉多了分宠溺,“想去哪里?”
白意的手揣在衣服的口袋里,口袋里有一粒糖果,是之前和韩凇吃火锅那次,临走时从前台拿的一颗薄荷糖,衣服洗过了几次,但这颗糖每次都被拿出来又放回去,像是尽力保存着那天的记忆。
想到这,姑娘心里觉得清透又带着些许的甜,“听同学说西郊新开发了一个森林公园,要不要去看萤火虫?”
“好。”韩凇应下。
姑娘的声音轻轻的,小心翼翼地征询着他的意见,“那周六,可以吗?我白天要去兼职,下午请个假,我们晚上去看吧。”
韩凇一笑,这姑娘怕是在心里早就把行程安排好了,现在两人碰一面挺难,因为白意接了一个培训机构代课的兼职,通常都是在工作日的晚上和周末。
因此,两人休息的时间几乎都是相反的,再加上姑娘白天还要上课,整日下来,比韩凇这个上班的人还要忙,大多数都是韩凇在迁就她的时间,但他也乐得如此,“好,到时把兼职的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
“好呀。”
最近她很喜欢用语气词,整个人都跟着鲜活起来。
正说着,白意余光瞥见宿舍楼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以及左右站着的两个年轻的男女,白意人站在原地,笑容僵在脸上,仿佛有一阵龙卷风侵袭而过,裹挟着乌云和沙砾,疾风过境,将她的夷愉也一并带走,只留满目疮痍。
欢愉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似乎是有着某种默契,对面的中年男人回过头,正对上白意的目光。
“一一。”白清晖扯着嘴角淡淡一笑,尽力装作熟稔,无处安放的手似乎透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他的语气中仍是透着局促,笑容尴尬又难看。
一旁的白倩和郑言也转过身来看向她,像是瞧着猎物一样,不过只是一瞬,两人便将那直白的目光收回,只余下伪装的爱和真实的恨。
白意也不惧,平静回望着,竟有种不怒自威的意味,让人心虚。
白清晖的手在身下,轻轻摆了摆,郑言和白倩瞧见后,这才移开了目光。
动作不大,却都被白意看了去。
片刻,想起电话那边还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白意对着话筒那头低声揶揄,“突然有点事情,等会给你回电话可以吗?”
“好。”韩凇仍是一个温和的字,仿佛不论她做什么,他都会等她一样。
挂掉电话,手机装进口袋,一步一步朝着白清晖走去,每走一步,脸色就冷一分,直至完全阴沉下来。
那头,白清晖也瞧见了白意的态度,不算热络,甚至有些驳他的面子,可他仍是站在原地,就那么受着,体态有些佝偻,只是又唤了她一声,“一一。”
仔细听,那语气还挺卑微的。
“您有事吗?”对于白清晖,白意不知该怎么称呼。早在上一次时,她就已经心沉大海,决心不再对他有任何有别于常人的称呼。
她是决计无法再喊出那一声“爸爸”,又觉得“白先生”或“白总”太过刻意,索性回避着这件事情。
父母,是她心里最后的底线。
白意决心将内心一切有关于父母的回忆,摒除恨,只留爱,都封存起来,随着林晚音去世,那些回忆便不再更新了。
就这样吧。
“一一,周六有时间吗?”见白意的态度不冷不热,白清晖也便不再顾及那些面子,目的变得直接起来。
“没有。”白意将手揣进口袋里,回答得很干脆,声音冷冷的。
“你该不会忘了那天是什么日子吧,爸爸马上五十岁了,亏他还惦记着你,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大女儿也不过是个白眼狼而已。”一旁的白倩终于忍不住,双手环抱在胸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批判白意,中间或许夹杂着不少的个人情绪,总归都趁机一块说了出来。
“你算什么?还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白意的目光冷冷从她身上扫过,让人不寒而栗,似是竖起了身上的刺,心情没什么起伏,只是那隐藏在心底的倔强又开始作祟。
白清晖搓了搓手,眼神示意白倩消停一些,随后道,“本来不想大办的,但你哥哥和妹妹说这整数的年龄应该办的隆重一些,所以想借着这个机会聚一聚,你也一起来吧。”或许是想装作熟稔,却偏弄巧成拙,每一句话都在将白意推得更远。
她才没什么哥哥妹妹,林晚音只有她一个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
鸠占鹊巢,本就是蛮横无理的行为,她让位,她不争,难道连思想也要被绑架吗?
哪来的道理。
“不了,妈妈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没什么兄弟姐妹,您一家阖家团圆就好,别带上我。”白意站在离白清晖几步以外的距离,皱了皱眉,脸上的不耐丝毫没有遮掩,似是想结束这无聊的对话。
在不喜欢的事情上面花时间,每一分钟都是浪费。
白清晖上前一步,面露难色,用恳求的语气道,“一一,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女儿,你妈妈不在了,我始终是你在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爸爸知道上次的事情没处理好,让你们兄妹之间生了嫌隙,给爸爸个机会补偿行不行?怎么也算是年过半百了,日后不一定能活到第二个五十年了,我希望你能来,就当是看在爸爸的面子上,好不好?”
白意不语,只是在白清晖上前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
“行吗?”路灯下,白清晖许是上了年纪,眼神没有了年轻时的神采,增添了几分历经世事的浑浊。
明明是乞求的神态,白意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丁点触动,仿佛在观看一场表演,几个入戏颇深的演员在自导自演着一场没什么营养的苦情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白倩胳膊肘戳了戳愣在一旁不悦的郑言,他生得高大,但总是佝偻着,看起来阴郁压抑。
白意无端想起韩凇,韩凇也很高,但他的身子挺拔,似松柏一般,总是颀长挺拔,带着一种翩翩公子的气质。
与郑言完全不同。
郑言无奈地皱皱眉,瞥了一眼白倩,吊儿郎当的样子收敛了一些,环抱在胸前的手臂放下,想揣进口袋里,试了几次才发现今天穿的这件外套是没有口袋的。一通动作下来,整个人显得有些不耐,一只手挠了挠头发,默不作声地翻了个白眼,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口,“上次是我冲动,有事冲我来,如果想要道歉,那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挺敷衍的语气。
“不必。”白意看也没看他,无意与他多交流,只想赶紧结束这冗长又没有意义的对话。
烦透了。
多说无用,白意搓了搓胳膊,随即下了逐客令,“如果没什么事,我先上去了,你们自便。”
没等几人开口,白意便从一旁绕过,头也没回地进了宿舍楼。
白清晖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还是作罢。
待白意上楼后,白清晖人微怒,朝着身旁两个不中用的儿女发脾气,“要你们两个有什么用!如果没有之前那档子事,一一也不会这样拒绝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白倩也不乐意了,她脾气向来骄纵,若不是来之前柳玉梅再三嘱咐忍一时风平浪静,她才不会无端受这委屈,于是和白清晖顶嘴道,“爸,您说她是更恨我们做过的事,还是更恨您处理事情的态度呢?别忘了我才是您和妈的亲生女儿,胳膊肘往外拐也要看看人家领不领情。”
“你……”里外不是人,白清晖气急,到底是自己年轻时候做的孽,哑口,甩手上车了。
郑言低头和白倩小声撺掇,眸光里透着狡黠,“妹妹,你也少说两句,这事要真成了受益的还不都是咱们?依我看,周六那天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带过来,苦肉计不行就来强的,反正箭在弦上,由不得她。”
白倩撇嘴,翻了个白眼,“哼。”
郑言双手环抱在胸前,碰了碰白倩的肩膀,“这次不行就再来一次,大丈夫能屈能伸,反正离周六还有几天时间,轮谈判,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输过?”
白倩眼珠转了转,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行吧。”
说完,蹬着高跟鞋上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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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白意心情无端烦躁,这些人阴魂不散,无端惹人心烦。
大约还是在意的,因此才会因为这些人和事伤神。什么时候无动于衷了,才是真的放下。
原本想给韩凇回个电话,想来想去,顾及自己此刻的声音大概率会出卖情绪,没什么心情,便只在微信上聊了几句。
韩凇那头许是在忙,也不知这么晚了还在忙些什么,白意无意打扰,没多会便睡去了。
兴许是见到了白清晖的缘故,一整晚,白意休息得都不太好,总是梦见林晚音。
她那善良美丽的妈妈总是温和坚强的,即便白清晖如此待她,但她从未说过白清晖的不是,因为那是他们夫妻间的事情,她不希望让白意对“父亲”这两个字有任何负面的情绪。
可这天,林晚音梦里却同白意哭诉,说白清晖真是薄待了她,从前那些少有的温存全都被他一手毁掉了,她叫白意千万不要再上白清晖的当。
梦到最后,只剩下林晚音的啜泣声。
白意惊醒,一身冷汗。
月光透着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影影绰绰,窗外传来风声,夹杂着春日独有的花草香,还有隐隐的泥土的气息。
下雨了。
果然只是一场梦,因为林晚音是绝对不会在她面前展露出一丝脆弱模样的,尽管那时正经受着无尽的痛苦,可她知道,自己就是白意的天,她在,白意的家就不会倒。
兴许是太过思念了吧。
突然觉得有些孤独。
白意侧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地看着窗外的月亮,月光皎洁,却没什么温度。
凌晨时分,终究是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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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果不其然,白倩和郑言又等在白意宿舍楼下。
估计这两人高考时都没这么有毅力。
白意顶着两个黑眼圈和室友去上课的时候,被这左右两个人拦了下来。
“白意。”白倩出声喊住她。
室友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印象中似乎并没有见过白意和这两人有过来往,遂朝白意投来疑惑的目光,似是在确定这两位是否是她的朋友。
白意深深吐出一口气,无奈地盯着郑言和白倩,“我昨天的意思表达得够清楚了吧。”
白倩像个资深的演员一样,表情可怜的几乎与之前盛气凌人的样子判若两人,如果不是先前见识过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嘴脸,白意差点就相信了。
白倩可怜巴巴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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