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掉了今晚的约会来到这里,只为听人家言语羞辱自己么?
李崇俭也是听出来了,这家人根本没有商量好,再耗下去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于是当即翻脸不认人,“婚姻可不是小事,白总,我们之前说好的,年底前完婚,这点我说的没错吧?!况且彩礼我已经给了,你公司也已经收了我的注资,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要么交人,要么还钱,这账你别想赖。”
李崇俭的声音很大,以至于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他倒也不甚在意,原本他的心思就已昭彰,这没什么可遮掩的。
反倒是白清晖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他向来以清高自持,这样一番言辞太有损他先前树立的人设,于是想要带着李总往角落里好好商讨。但李总如一座泰山,事情上吃瘪,此刻是铁了心让白清晖出丑,有意想把事情闹大,说什么也不肯动。
对付白清晖这种人,就是要撕破脸才是。
韩凇刚进到宴会厅时,便听到了这让人大开眼界的一番言论,不过帝都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狗血的剧情,各说各的理,他没时间、也无意理会这些。
况且,在他所身处的圈子中,父母做主子女婚姻的事情并不少见。说到底,在商人眼中,一切皆是明码标价的商品,就连婚姻也不例外。
只是联姻的家庭大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好歹也在乎些形象,像这般将事情摆在台面上讲的,还真是头一遭。
韩凇正欲走到一旁觥筹交错的人群中时,接下来听到的声音,让他不由自主地寻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直到看见那声音的主人时,他平静的内心又掀起了波澜。
那个今晚放了他鸽子的姑娘,此刻像一个破碎的洋娃娃,身边和对面皆是看客,其中不乏有人对她剑拔弩张,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孤零零地与他们对峙着。
听到“结婚”这两个字,白意是真的惊了一惊,这两个字离她何其遥远。视线又转向对面的人,面前这老男人近乎能当她父亲的年纪,任白清晖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不至于这样迫不及待地把她推向火坑。
这就是一个父亲的所作所为吗?
一时沉默。
白清晖原本想回去之后再详细和白意说这件事情,如果白意实在不同意,大不了到时候想个办法把她骗去结婚,那时木已成舟,她不愿意也由不得她,谁让她是自己的女儿,为白家重振门楣,本就是她的使命。
只是没想到谜底揭示得如此不留情面。
白意气极反笑,一双杏眼一眨不眨地看向白清晖——那个想要将她当作交易卖掉的父亲。
姑娘平复了一下心情,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颤抖,反问道,“所以这才是您今天费尽心思叫我来的目的,对吗?”
“一一……”白清晖本能地想要辩解什么,可有什么好辩解的呢?
她说的没错。
“呵,我早该想到的,您的团聚里面从不包括我。”说着,白意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直至一片死寂。
她最珍视的亲情,她同白清晖最后的一丝温存也被他亲手碾碎了。
白意闭上眼睛缓了缓神情,待睁开眼睛时,神色已恢复如常,“所以白倩说您生病这件事情,也是假的了?”语气虽说是询问,但听起来更像是确认。
白清晖无言。
白意觉得自己此刻像是一个溺水的失语者,每在这里停留一秒,她的身体就会下沉一分,周围压抑的气氛将她禁锢在原地,无法呼吸,耳边都是嘲讽和冷眼旁观,没有人拉她一把,她只能任凭自己沉入水底。
她好想沉入水底。
无暇顾及在场的人朝她投来的目光中到底有几分是好奇,又有几分是鄙夷,总之这环境让她难受极了,她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白意无奈地摇摇头,鼻尖酸涩,强忍着自心底涌上来的心酸与无奈,皱了皱眉,扬了扬嘴角,自嘲一般道,“呵,我竟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表情就如同自己此刻的情绪,矛盾且破碎。
白倩瞧不下去她这个样子,又或许是意识到这样悲伤破碎的白意太容易让人共情和心软,她不允许有其他人比自己更出风头,于是讽刺道,“白意,你别不识好歹,这样做不只是为了白家,要知道,你以后未必会有比这更好的归宿。”
“还有比这更烂的吗?你们的做法到底还能肮脏到什么地步?!”白意看向白倩,往常温和的眼睛里此刻像是藏了一把剑,所有的情绪都在这双眼睛里。
她毫不避讳对白倩的鄙夷和厌弃。曾经也想过息事宁人,一再退让,可换来的是什么呢?
她所以为的以和为贵其实是对恶人的一再纵容,别人不会因为她的忍让而放弃对她的欺侮,反而变本加厉。
这个世道本该是这样的吗?
为什么林晚音那样好的妻子和母亲会被丈夫所抛弃?又为什么,自己明明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情,却无端被卷入到这样肮脏的交易里?
许是这情绪太过强烈,对面白倩一时哑言,竟不知作何反应。
白意仰了仰头,将眼眶里噙着的泪水又生生压了回去,心里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能哭。
她孤军奋战,没有援军,因此更不能倒下,否则将会成为这场战役的俘虏。
她会对抗到底。
缓了缓神色,正想再说些什么,身后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清冽语气,“怎么在这里?”
第39章 大杀·四方
白意闻言转过身,韩凇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正抬脚走向她,眸中藏着的不知是心疼还是什么,总之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韩先生……”她的眼睛里有疑惑,有委屈,还有沉入水底后被人救起时的感激。
以及后知后觉的难堪。
走到跟前,韩凇一只手揽过白意的肩膀,顺手接过姑娘手中的酒杯,不动声色地放在路过服务生的托盘中。男人的拇指在她肩膀的肌肤上摩挲了几下,指尖传来一阵凉意,低眸问她,“穿这么少,冷不冷?”
白意来不及做出反应,因为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韩凇。
并且是在这样一个难堪的情况下。
她摇摇头,同他低语,“还好。”
两人旁若无人地耳语,任谁看来,这气氛都太过暧昧。
韩凇的手臂稍一用力,将姑娘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随后收敛起神色看向对面的几人,语气没什么温度,却让人不寒而栗,“实在不巧,各位刚刚的交谈我听得一二,想必是这其中有误会,我所认识的一一从来不依附于别人,更不屑于参与这种不耻的交易。”
说着,韩凇的眼神停在白清晖的脸上,白意的长相与这男人有几分相似,想来这应该就是她的父亲,长得算是儒雅,但眼神中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邪气。
都说相由心生,看来这话没错。把自己亲生女儿的婚姻当作交易的人,心思又能好到哪里去?
白清晖被他瞧得无端心虚,只觉得对面这个年轻人虽是年龄不大,却给人带来一股难以言说的压迫感。他不知这年轻人是谁,又有何来历,于是便佯装镇定地反问道,“你是谁?这是我们白家的家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韩凇看着白清晖,如同看着一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男人语调稍扬,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是吗?听这语气,那您应该就是一一的父亲了,正巧,去年冬天的事情我还想和您讨个说法,既然今天碰见,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了。”
“这、你,你……”白清晖到底还是老实,没什么口才,想反驳,又自觉无理,难以启齿,心下被堵得够呛。
柳玉梅看着对面的男人,也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料想他在吵架这方面应是比不过自己,遂接过话道,“这位先生,看起来您也是个体面人,我劝您不要多管闲事,这姑娘可不是您看起来的这样单纯,心眼多着呢,您何必惹的一身骚呢?”
话已至此,似乎也没有什么客气的必要,韩凇眯了眯眼,面色冷下来,环顾着面前的一家人,一只手仍是将白意护得紧,说道,“以前的事情我并非一无所知,如果追究下来,在场的任何一人也逃脱不了责任。不追究,只是因为一一顾及大家的颜面,不想将事情做绝。但如果各位再得寸进尺,我不保证不会计较。”
“她已经答应爸爸不会再追究了!”白倩担心再追究下去会对自己造成影响,一时乱了阵脚。
“你说了可不算。”韩凇的眼神从白倩脸上扫过,带着一种杀伐果决之感。说完,他低眸看了一眼白意,那凌厉的目光中瞬间满是柔情。
白意从未见过这样的韩凇。
印象里他总是温润有礼的样子,情绪稳定,做事得体,没什么棱角,她说什么他总是应声说好。
此刻她才知道,原来韩凇也是有脾气的,而且脾气还不小。
“还有,”韩凇敛起温柔的神色,将目光缓缓移到一旁大腹便便的男人身上,像是临终前的审判,“你和白总之间的交易,不要再牵扯到白意,还是你觉得,她会放着我这样的男人不要,而选择你?”
好像人总是会这样想。若对方不如自己时,诋毁也不值得计较,因为知道对方说的不足为信。但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那么每一句话都变成了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戳在自己的痛点上,这便让人无法接受了。
就像此刻,尽管白意此前反驳过自己,但李崇俭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白意的身家不如自己,逞一时之快毫无用处,一旦事成,这姑娘将会永远依附于自己,现在忍一忍未尝不可。
可韩凇的讽刺,让他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因为那是事实。
李崇俭处处都不如韩凇,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让他无法接受。
“你是谁呀你,跑这来说什么大话!”李崇俭指着韩凇忿忿叫嚣,纵然这桩生意看似要泡汤,但无端被一个陌生人羞辱,总归有些驳面子。
“韩凇。”说完,男人篾了一眼在场的众人,随后牵着白意的手,将她带离了这个金碧辉煌却让人倍感压抑的宴会厅,只留下了一对引人遐想的背影。
还有愣在原地的几人。
这个姓氏在帝都无人不知,似乎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严。
并且,最近金融圈都在流传,说韩氏集团即将易主,新任总裁将会是现总裁的长子,而那个早已流传许久的名字,便是韩凇。尤其来参加今晚宴会的人,深知帝都金融圈的风向,不少人都是为了借此机会攀上韩氏集团的高枝。
不为别的,只因为韩氏集团的业务涉及各个行业,以一己之力带动了帝都经济的发展。
哪怕韩氏集团随手丢来一块骨头,也足够他们饱餐一年。
白清晖和李崇俭的公司相对于韩凇来讲,不过蝼蚁。甚至不久之前,两人还在因为与韩氏集团合作的事情高兴了一把。
那些项目对于韩氏集团来说不过是整体环节中芝麻大小的事,与两人对接的是项目负责人抑或是负责人助理,因此他们并没有和韩凇直接接触的机会。
而经过这么一遭,面前的人和圈子里流传的人名倒是对上了号。
同时,两人心中也清楚地知道,今晚算是彻底把韩氏集团给得罪了。
“……白总,您当时可没和我说您这女儿和韩氏集团的少总裁有关系!”显然,李崇俭还未从刚刚被羞辱的情绪中缓解,而此刻,不仅自尊心受挫,公司的项目泡汤亦是不可避免,他有一肚子气无处发泄。
白清晖的脑子乱成一团,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觉得自己该去找个语言培训班进修一下。
他这个做父亲的,从未了解过女儿。他不知道在没有自己帮助的时候,白意是怎样艰难过来的,更不知白意在什么时候和韩凇相识,并且关系匪浅。
但凡知道白意和韩氏集团有关系,他也犯不着和区区一个李崇俭攀亲啊!
但一切为时已晚。
李崇俭不好过,白清晖比李崇俭更难过。
相较于李崇俭,白意更恨的一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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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凇一直牵着白意的手走出了宴会厅,转了个弯,经过一条长长的旋转楼梯,去了二楼转角处的一间屋子。这是商会特地给韩凇预留的一间私人休息室,面积不大,迎面是一块玻璃的落地窗,靠墙边空落落地摆着个沙发和茶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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