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
停车场,司机还在车里等待,那是个看起来老实憨厚的中年男人。应是没想到韩凇这么早就结束了晚宴的行程,司机赶忙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又看了一眼跟在韩凇身后的姑娘,有些惊讶,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多言。
给韩凇当了这么些年的司机,他还从没见过韩凇与任何女人独行过,尤其这女人身上还披着韩凇的外套,刚刚打眼看了个轮廓,也知道是个足够美丽的人。
真是活久见了,都说韩凇是无情佛,看来无情佛也要动凡心喽。
待韩凇和白意从后座落座后,司机才问,“韩先生,现在回住处吗?”
“附近有一个森林公园,把我们送到那里之后,你回一趟老宅,把张嫂接到星河湾,我已经和她打过招呼。”韩凇刚刚给张嫂发了条微信,虽说他和白意都能下厨做些便饭,但回去之后再做饭可能会耽搁不少时间,倒不如让张嫂先准备着了。
“好的,韩先生,那我把车给您留下还是等会过来接您?”司机询问着韩凇的意见。
“等会来接我们吧。”
“好。”
韩凇看了一眼身侧的姑娘,她的鼻尖还透着哭过后的红,再往下……
-
车内。
韩凇终于意识到为何今天总觉得白意和平时有些不同。
姑娘的妆容依旧清淡,眉眼只是虚虚地勾勒几笔,便能凸显出姣好的轮廓,可唇色却是异常地明艳,鲜艳地不容忽视。
该死的诱人。
韩凇极少说脏话,但这次却是忍不住在心里低低骂了一句,不为别的,就觉得自己此刻挺肤浅。
食色,性也。
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口,“嘴巴怎么涂得这么红?”
白意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随后不自觉地抿抿嘴,有些不知所措。
韩凇尴尬地别开头,没再看她,脑海里却全是她抿唇的样子。
她不知道,这样欲盖弥彰更加诱人深思。
气氛微妙。
车外风景变幻,韩凇也觉得自己的关心实在唐突,便装作若无其事道,“不太适合你。”
太勾人了。
“嗯……”白意倒是没有察觉出气氛的变化,像是上学时候被老师指出了错误,她欣然接受。
白意从后座翻找了一下,似乎没有找到放纸巾的地方,于是倾身向前,和司机搭话,“请问有纸巾吗?”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没敢接话。
老板身旁的女人,他哪里敢随意搭话。
韩凇闻言,也朝白意看去。
白意笑笑,眼睛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把口红擦掉。”
“……留着吧。”韩凇看着姑娘,很奇怪,明明很违和的妆容在她脸上能得到很好的适配,眼神如往常一样清灵,红唇又给她增添了一些妩媚,颇有一种少女初长成的感觉。怕她多想,韩凇又补充了一句,“回去再卸。”
他觉得自己挺别扭,好像自己并不介意姑娘这样艳丽的妆容。
其实她这样挺美。
但他只想私自占有。
第41章 叫我·什么
白意并不清楚此刻韩凇心里的想法,但他向来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像今天这样反复不定的情况还真是少见。
车内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气氛,姑娘乖顺地点点头,又继续看着车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匀速后退着,四周越来越寂静。
车子驶入到一条小路,周围的灯光都暗了下来,许是到了水边,远处静谧的树林被笼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透过那层朦胧的白雾,时不时地传来昆虫的叫声。
没多久,林中传来幽绿的亮光,小小的一点,却格外显眼。
继而,那点点星火又从四处聚集了一些,像是点点星河。
“韩先生,到了。”司机的声音打破这寂静的夜。
“好。”
把两人放下之后,司机驱车回了老宅,三个人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一旦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周围一下子显得空旷起来。
当下,这空旷都被某种情愫填满,让人无法忽视。
兴许是还没有完全进入看萤火虫的季节,森林公园的人并不多。天色将晚,公园位置偏僻,许多住在市区的游客已经折返。
此刻的公园竟只剩韩凇和白意两个人,两人相伴朝树林深处走去。
窸窣的脚步声伴着晚春独有的虫鸣,颇有一种惬意的的感觉,白意甚至在想,如果这一幕不是发生在今天这些乱糟糟的事情之后,该有多好呢。
该是一个很美的夜晚才是。
好像总是被他看到自己很糟糕的一面,这究竟代表着两人的会面十分不合时宜,还是意味着他是那个会将自己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的人呢?
她不懂。
甚至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思考这个问题,好像在晚宴上和白清晖对峙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韩凇说的某一句话让她产生了联想,但她记不清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树林里,白意的思绪被身上的一只小虫子打乱,那小虫子闪烁着幽暗的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姑娘的锁骨上。
一瞬间,身上的汗毛全都颤栗起来,原本和韩凇并肩而行的人霎时抓住了他衬衫的袖口,人也躲在了他身后,“啊!”
“怎么了?”韩凇下意识地伸出手反握住她,将姑娘往自己身后揽了揽,疑惑又警觉地打量着周围。
白意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身上,那幽绿的光一闪一闪,将她的脸映射地明明灭灭,“……有虫子。”
韩凇回过头,顺着姑娘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的视线停留在这里是否合适,“是萤火虫,害怕吗?”
姑娘闭上眼睛,眉头紧锁,无助地点了点头,连声音都不敢出了。
“别动,我来把它弄走。”韩凇的声音很轻,生怕惊动那只发光的小精灵,万一它再乱飞,吓到姑娘怎么办。
“好。”姑娘的声音颇有几分故作镇定的感觉。
虽是这么说,脚步虽然定在原地,头却不自觉地往后缩,最后忍不住仰头看着天上,意外发现今天的星空比眼前的萤火虫更美。
韩凇伸出一只手指,轻柔又迅速地把虫子赶跑了,“好了。”
白意也站直身子,有些尴尬。
她不太喜欢示弱,不过害怕虫子,这确实是一件无法克服的事情。曾经也想过用脱敏的办法,在夏天的时候专门走在草丛里。可那些小生物总能轻而易举地让她觉得害怕,仿佛它们才是丛林的主人,而白意才是那个弱小被欺负的人。
脱敏的方法似乎不管用,这只会加深白意的恐惧。到后来,当周边有这些小生物出现的时候,白意只能选择逃避,有多远躲多远。
她当然知道这些小生物并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可就是无法克服自己的恐惧。
所以,当听说这里的公园里有萤火虫的时候,白意既好奇又恐惧,她想再试试脱敏的办法。
“害怕虫子还来看萤火虫?”韩凇眉眼带笑地看着她,不是嘲笑,反而带着宠溺,以及发现原来她和其他姑娘也没什么不一样之后的欣喜。
原来她也会害怕,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听说特别美,一时间忘了萤火虫也是虫子了。”白意悄悄地将手从韩凇手里抽出来。
尽管此刻无比贪恋他掌心的温度,但显然,此刻的她和他并不是可以随意牵手的关系。
韩凇看了看自己已经空掉的手,虚虚抓了两下,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将手插进了西裤的口袋里,“那去那边走走?”
“好。”
白意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去了旁边的栈道。栈道的一旁是一片湖水,旁边的路灯昏昏暗暗的,水面反着路灯的微光,影影绰绰。
夜里有些潮湿和寒气,不过好在身上还有韩凇的外套,也不至于太冷。
韩凇刻意放慢了脚步,与姑娘并肩。许是感觉到凉意,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姑娘,见她衣服穿得严实,便又放心地继续往前走了,“还没来得及当面说,恭喜你能出国交流。”
提到这件事,白意笑了笑,想起那天和韩凇一起吃饭时的交谈,诚挚又调皮地感谢道,“谢谢,你的预言好厉害,我在想,如果早些认识你的话,我应该不会拜考神,改为贿赂你就好了。”
韩凇似是有些意外,“你还信这个。”毕竟这姑娘看起来乖巧无害,怎么看也是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白意耸了耸肩,“也没有啦,你知道我们的专业迷信也没什么用,没练习就是没练习,在练功时都能显现出来,实在没有什么好投机取巧的。”
“那倒是。”韩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到这姑娘忙碌起来拼命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之后会很忙吗?”
白意坦言,“嗯,除了上课之外要准备演出,还有兼职。虽然觉得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学习和进步的地方,但其他人只会觉得我就是那个被选中交流的幸运儿,这种想法也没什么错,所以还要做得再好一些。”
“像你的风格。”栈道旁的柳枝已经发芽,低垂着,韩凇抬手,将前面垂下来的那枝拨开,好让她不被碰到。
“嗯?”白意低头从柳枝下面经过,抬眸不解。
韩凇又将手插进裤子的口袋里,“总是要做到最好。”
“好像是吧……其实也不是为了和别人争什么,只是不知不觉就那样要求自己了,得到的都是附加吧。”白意将西装外套的领口紧了紧,夜里的凉气侵入身体,她的喉咙有些不舒服。
韩凇察觉到了姑娘的不适,嘱咐道,“没错,但你也要注意身体。”
原本想说学费的事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姑娘似乎并不喜欢无功受禄,想了想,既然她不愿接受,那就暂时先这样吧,他心里有处理这件事情的Plan B。
两人走到栈道尽头的平台处停下,看着面前平静的水面,一阵微风吹过,水面上泛起星星点点。
白意了然,那些话他没有明说,她也不打算挑明,“我知道的,不用担心,其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想自己先试试。”
韩凇也从她身旁站定,手撑在木质的栏杆上,放松的姿势倚着,“嗯。”
白意在他旁边站定,缕了缕额前的碎发,娓娓道,“前些天有一个舞蹈制作团队来找过我,想邀请我做他们团队的主舞,如果能成功的话,会有一笔收入。”
原本她正在考虑这件事情,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给他,就像是取得不错的成绩后后第一时间告诉亲近的人,想要得到褒奖。
而此刻,她只想让他放心。
韩凇颇为肯定地点点头,“那很不错。”
白意笑笑,“我也这样想,所以,交流的学费不是问题。”
韩凇听出了她的意思,回应着,“我知道,而且,我也从没怀疑过你的能力。”
白意调皮道,“我也知道呀。”
相视一笑,经过今晚,两人熟络了许多。就像是熟知两人间的秘密之后的了然,一切都变得自然起来。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其实这件事情也禁不住细想。白意觉得自己在韩凇面前像是一个透明的人,拥有的和失去的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但关于韩凇,好像隔了一层朦胧的薄雾。
他就站在她身旁,真真切切,她了解他的为人和修养,也隐约能够察觉到他不凡的身价,但他究竟是谁?在这个社会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她不了解。
有时会陷入迷惑。
是否是自己太贪心了,萍水相逢而已,她所好奇的是别人的私事,对方有权利选择是否让她了解。
可有时又觉得真不公平,自己就像是橱窗里的展品一样,被他了解得彻彻底底,可自己却始终不了解橱窗外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矛盾又无解。
偏偏自己又不是一个能够开口问出这些话的性格。
于是结果就是,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直至沉溺在这片不知名的海底,而她却甘之如饴。
-
韩凇的手机铃声突然打破沉寂的夜晚,白意隐约听到司机的声音,大约时间已经不早,回过头看看,萤火虫都消失无踪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暖意,“走吧,司机到了,冷不冷?”
白意摇摇头,“还好,我看到国外的女生都是这样的打扮,就当提前适应,以便入乡随俗吧。”
韩凇瞪了她一眼,颇有一种家长的架势,“要注意身体。”
挺奇怪,以前韩露也常常有这样的打扮,那时他只在想:这姑娘真是越来越疯,抑或是小女孩的世界真是难懂。
到白意这里,反倒是先担心起她的身体了。
那样穿衣服,身体怎么会吃得消?
白意笑了笑,语气颇有些挑衅意味,“我知道啦,你好像我的长辈哦。”
韩凇也被姑娘偶尔任性的语气逗笑,双手虚扶在腰间,低头,舌尖抵了抵唇角,无奈地摇摇头,“胡说是不是?”
有一种白意从未见过的气质,非要形容,大概就是少年意气和斯文败类的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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