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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吭一声再闯门，其实也不是很善解人意。”
陈微末突然傻乐一下，她无言以对的时候，经常用憨憨的笑来掩饰。
门被叩响，是顾文州的声音：“数据上传准备好了，人怎么办？总不能真直接上手试验吧？”
陈微末整理好情绪，她现在看顾文州几个人还是有点别扭，至少要努力装出一副不讨厌他们的模样。
“吓唬她的。”
“可我觉得，她好像不怕被吓。”
再见到那个半改造人，陈微末好像有点理解顾文州的意思了。
被当成小白鼠太久，她已经把试验当成了正常生活，被关在能量防御罩里，看着外面那些用来吓唬人且林千星他们并不会用的仪器，她还有一句没一句地主动指导用法。
“看过了，她大脑里没有被接入任何仪器。”林千星见陈微末过来，主动说明。这也就意味着，沙飞控制这个半改造人和陈微末进行沟通，大概率是靠这人本身的功能和构造。
“基因数据也在这了，但是我们并不太了解这些。”
陈微末大致看了看，除了寿命、运动能力这些基础的，在她能看明白的部分中，这人的基因和普通人类的并没太大差异，跟传闻中的相比，没那么邪乎。
所以，还是大脑的区别。
“别想了，你们几个一看就是什么也不懂，除非把我的脑子直接切开研究，不然你们什么都别想知道。”
半改造人背靠着防御罩，并不去看他们，只是单纯讥笑。
陈微末面无表情：“好啊，我带你去个老地方，你一定很喜欢。”
第156章
沐风华戴着兜帽，低调地在杂乱的人群中穿梭。
刚刚城中心一个放在三十六号供奉台的外置大脑意外自燃，附近的所有城民都去抢救了。
而他这个始作俑者，当然要逆流而下，回到安全屋。
樊妻城中生活中各种各样不同的生物，但他们都共同仰赖着一种东西生存——外脑。
外脑形状多变，但看起来都是遍布褶皱。据说挺久之前在这里的人无意中发现了这东西，抱着好奇的心态摸了摸，脑子中立刻出现了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画面。
后来，凡是接触过外脑的人，都成为了樊妻城各个领域的开创者。
随着越来越多的外脑被发现，他们为了避免争端，便把外脑放在了城中各个角落，意外形成了一个网络，可以监视防御外敌。
大概是前一个文明或外星遗落的科技成果，被樊妻城的人捡了个现成。
沐风华在这里蹲点了好几天才发现唯一的漏洞。
外脑与外脑之间的距离并不完全相同，假如在中间某个位置放置具有迷惑性的干扰设备，就能中断替代一个真实外脑的功能一到两秒。
再加上提前备好的燃烧装置，虚假的外脑网络终于被破坏了。
他回到安全屋才给欧治发消息。
欧治在樊妻城外，最新外脑的发现地附近。
很难评，这么明显的人为假象，樊妻城的人竟然那么相信。
从前的所谓外脑也许真的是某种记录了远古录像的未知物质，但沐风华烧的这个，只是一个纯粹的仿制品。
自由科技想要把这里的外脑据为己有，又不能轻易突破外脑的防御网，只好先打入内部，就算破坏不了，也能让城民放松警惕。
沐风华做完该做的，在安静的屋子里轻轻呼了口气。
久违的放松。
但下一秒，他又浑身悚然，掏出武器转身对准窗帘后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就没想过，自由科技的人已经进来了？”
陈微末从窗帘后挪步，用脚踢开沙发后地上两具死尸，她身上也都是血。
“…你怎么…”沐风华半天说不出来话，心里一大堆问题，不知道该先问哪个。
“不好意思，上次在那个地方，我让顾文州在你们的机甲上，贴了点东西。”陈微末主动交代。
“你直接问队长就好，干嘛还跟踪我们…”沐风华放下武器，松了口气，但想起那天疏离的遥遥一见，心里就别扭，“队长说他信你，可是你什么都不说，看了一眼我们就跑掉。你到底有什么事那么急？你是又去改造了吗？”
“是。”
“…”
克里斯塔尔的事还历历在目，沐风华一点也不想回忆。
陈微末也没想着现在和他解释什么：“一起出城？我想找孟乐知。”
“我得先去和以然汇合，欧治以轩和队长在城外，你先去，我们稍后就到。今天肯定是能离开这的。”
陈微末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出城。
城外好像比城里还热闹。
那个外脑的挖掘点开始向下崩塌，仿佛地底只是个空心，连带着周围土地一起陷落。
在黄沙飞舞之中，陈微末见到了一个熟悉的机甲身影。
这动静，生怕不被人发现吗？
但塌陷没有持续很久，地底好像有什么东西撑住了不断下滑的沙土。
远远看着，孟乐知和欧治灰头土脸地从土里钻出来，孟乐知还抽了下欧治的后脑勺。
陈微末不断向那个方向行进，默默调整着呼吸。
原本应该开心和期待的，或者夹杂着点紧张，但现在那种害怕又回来了。
在她的记忆中，她就没害怕过什么东西，恐惧的时刻屈指可数，现如今感受到了，既陌生又可怕。
欧治还在和孟乐知嬉皮笑脸的，目光一闪，拽着孟乐知激动地指向这边。
两人视线相撞，陈微末向上挤了挤嘴角，但好像失败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控制着双腿，反正越走越近。
忽然，她脚下土地不受力，又有一块猛然陷落，她抓不住流动的沙土，眼睁睁看着光亮一点一点在视野中消失。
但最后一帧画面，是孟乐知失之毫厘的伸手抢救。
陈微末瞬间无法呼吸，下坠也就短短几秒，却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她往下拽似的，还有一个极其坚硬的东西，正好撞到了她的眼睛。
就像脑子被人从里面挖了一块，痛感在神经中疾驰，但她也没功夫回味这个感觉，直接后背砸地，落到了底。
大概是孟乐知他们放了一个可以自动扩张的结构稳定器，在地底撑起一个巨大的空间，以防继续坍塌。
但她正好倒霉踩到了空隙，这才掉了下来。
她翻身坐在地上，眼睛被砸得睁不开，也看不清周围是个什么情况。就算她身如铜墙铁壁，眼睛相对来说还是个脆弱的部位。
不远处，却又有一声坠地的声音。
一阵急促的呼吸越来越近，还有熟悉的体温。
“老马失蹄了，你还能吃这种亏？”
孟乐知看她一直捂着眼睛，便轻轻拂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
好在没什么大事。
“暗中行动，结果把人家城外拆成那样，孟队长也不是很专业。”
陈微末眯着眼，看到点光亮都觉得疼，但嘴上也不想落下风。
一声轻笑。
“上去吧，让欧治听听这话，我可不背这个锅。”
陈微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上去的，脚下空荡荡，耳边生风，然后就进了一个温暖的地方。
戚以然和欧治叽叽喳喳的声音被门隔绝，只有翻找东西和忙乱的脚步声。
她挤了挤眼角，模模糊糊看到了孟乐知的身影。
“我想去坎尼星，会麻烦吗？”她直接开口问道。
“随你。”孟乐知毫不犹豫，“陈微末公爵，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也没办法。”
“…”
这个幽怨口，并不常听到。
“你为什么怕我？”孟乐知捧着她的脸，往她的眼睛上涂一种冰凉的膏体。
“…你看出来了？”
“你很少不直视对方的眼睛，不是害怕客观事物，就是担心什么。”
陈微末反倒松了口气，虽然她现在还是莫名恐惧，但闭着眼，还能假装一下平静。
“算是后遗症吧，我的正常感知能力出了问题。”
“…”
孟乐知没吱声，只是轻轻抚上她的脸，然后突然捏着她脸颊上的肉猛拽了两下。
“真的，没骗你！”陈微末抬手，“这次的数据都在光脑里，你自己看！”
孟乐知不是不信，只是单纯在气她又一次自作主张。
这种生死边缘走一遭的事在她的决断之下就像家常便饭一样。
他随意打开光脑里改造的文件，一堆实验记录，但最近打开的一栏里，有一个名为“防失忆备忘录”的东西。
他看了眼陈微末，仍然一脸倔强地闭着眼，他就悄悄把自己的光脑贴了上去，把那个备忘录快速复制到自己手里。
陈微末听他一直不说话，便主动问道：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我去坎尼星做什么？”
“你也不问我为什么要联系伊卡洛斯接手啊。”
“…对啊为什么呢？”陈微末突然发现自己是心里憋着一口气，强制让自己完全相信，可实际上，自己并没有头绪。
“太累了，让他们自己出来吧。”孟乐知轻轻拨弄着她的头发，忽然弯下腰，在她嘴唇轻啄一下。
陈微末明显怔住，微不可查地向后躲，却被扣住了后脑。
“不许躲，怕也不能躲。”
陈微末真的听进去了，一动不动，心跳震耳欲聋，可她就是没躲。
又是一声轻笑。
“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眼睛上的药半小时后就能洗了，给你设了定时。我先出去和以然商量点事。”
孟乐知出门，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打开了刚刚传到光脑上的文件。
——
老卓，来联邦第一个遇到的人，认识很多人，对我很好，但因为一些原因，被迪福雷斯特杀死。
钟贺，修机甲的，爱怀旧的老年人，想回家但嘴硬，多去看看他。
银豹，说要养它但其实一直在放养，欺软怕硬。
伊尔，爱看热闹的精神体，人不坏。
娜塔莉娅，很厉害、很果断的女人，可以信任。
林千星，心软留下的一条命，这人现在有点奇怪，跟他相处留个心眼。
顾文州和石逸晨，莫名其妙收留的两个联邦前军官，正常相处就行，威胁不大。
风潭，改造人，可能会遇到他的克隆体，问清楚。朋友。
左云，改造人，朋友，很信任的人。
沙飞，杀了就行。
希泊：以前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
戚以然，刀子嘴绝大多数时间刀子心，有事就找她。
戚以轩，妹妹，爱打架，总是逃避做决定和谈重要的事，别揭穿。
欧治，很吵的好人。
沐风华，很聪明，因为以前的事总是有点愧疚，让他别介意了。
孟乐知，精神力强硬到可以伤害我的大脑，但是要相信他，我喜欢他，比想象中更喜欢，他脑子有点问题，喜欢安静的地方，所以平时很辛苦。如果真的忘记了过去的事，别让他失望。
第157章
定时提醒一响，陈微末就连忙把药膏洗掉，虽然睁开眼还是会疼，也有点模糊，但比刚刚强多了。
这是孟乐知的房间，一如既往的简约。
陈微末静静坐了一会，便一头栽倒在孟乐知的床上。
全是消毒和药的味道。
一种格格不入的心情又浮上心头，她心里烦得很，把头埋在枕头下面，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乐知说到地方了，她才被叫醒。
“坎尼星。”孟乐知坐在床边，看着她不太有神的双眼，轻微泄了口气。
“嗯…嗯？”陈微末瞬间清醒。
这就被带过来了？
她还想着暗中突破一下防御呢。
“但是有件事…”孟乐知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
“风潭？”
“有几个。”
陈微末并未愤怒，更像是认命般的绝望。
至少按理来说，事情发展到现在，她暂时不会。
孟乐知紧紧盯着陈微末的任何表情：“你过来的消息，已经传回联邦了。”
“会有谁过来？”
“谁知道呢。”
陈微末忽然轻笑：“你怎么…有一种自暴自弃随便的感觉？”
“知道了敌人是谁，但是是一群不在乎身体、只凭意识像泥鳅一样钻来钻去的疯子，这是一场持久战，急不起来。”
陈微末其实也没那么想笑，扯一扯嘴角都觉得：沉重“我现在只是想把沙飞解决掉，自由科技名存实亡，披皮重生，那视它为敌人的那些人，也许就不会再继续抵抗到底了。”
“累了吧。”孟乐知把她往怀里轻轻一带，搂住她精瘦的腰，各种药味混杂钻进鼻孔，体温迟一步穿过衣服传到身上。
不用再说什么，片刻的七情六欲游走，冲散了各种高大光明的目标和准则。
“但是现在…”陈微末陷进贪婪里，挣扎很久才抬起头来，“我想让一个人单独过来。”
她固执地看着孟乐知，在光脑上传给他那个的一些信息。
“好，你说怎么带她过来？”
“跟她说，我终于找到能让我们合作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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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你说了吧，他只要来这里，都是在中央指挥室坐镇，以防有人暗中搞事。”戚以然和沐风华带着陈微末走在已经在他们控制下的实验间里，从走廊长长的玻璃向里看去，不知道放了多少数米高、盛满不明液体的大罐子，里面泡了各式各样的生物。
陈微末视线扫过，脑子没在这边，就没言语。
“微末…微末？”戚以然见她没回应，又着重喊了两声。
“…嗯？”
戚以然无奈叹了声气：“虽然现在说这话有些晚了，但是…你反复去进行改造，真的没问题吗？”
这项活动的成功率，在坎尼星的记录中更加具体和完善。
有时看得她都有些恍惚，不知道是这群人真的成功了，还是在牺牲掉成千上万的人后侥幸遇到几个可行的。
她还看到了一些后续追踪，有些改造人在被使用的过程中，除了正常磨损消耗，还有极少的一部分，在什么破坏都没发生的情况下，自然崩溃的。
陈微末笑着点了点太阳穴：“我这不是已经出问题了？”
“…还笑！”
“至少现在没问题，修修补补的过程虽然不太好过，但是结果还不错。”
戚以然背过身不去看她。
现在每个人都在那个边缘，休息或心软一会，就再也提不起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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