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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挺好的…”
“可不是嘛！再也没有身体上的痛苦，还能永生！”
孟乐知从听到艾让他去转化所，他便没有说话。
“转化所，是怎么转化啊？复制意识？”他不动声色问道。
“很复杂，但差不多吧。你懂这个？”
“听说过一些。”
“那现在外面数字生命多吗？”
“分地方，有些是技术达不到，根本没有，有些是少数，像你们这种规模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唉…迟早吧，以后所有人都会意识到好处的。”艾感慨了一番。
“那先不打扰了，我们再去逛逛。”
孟乐知推着陈微末离开了。
“艾还挺乐观的。”陈微末小声赞叹。
“小心点吧，我们可能被盯上了。”
“…啊？”
孟乐知带陈微末来到城的另一边，这里的设施看起来更新、更整齐。
“你觉得，一个不能走路的人，是更想永生，还是想能跑能跳？”
陈微末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应该是想要完整的健康吧？”
孟乐知敛眸，语义不明：“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你没想多。”
又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她就是想把意识转接到你们身上。”
陈微末想把这里砸了。
怎么都是突然开口，让人毫无准备。
“你又是谁？”孟乐知问。
“蒙，刚刚听你们和艾说了半天，还破坏了一面墙提醒你们。”
“你说她想占用我们的身体？”
“是啊，这里存在了一两百年的数字生命总共有七八十，一部分后悔了，想重新拥有身体，还有一部分觉得维持现状才是大势。像艾就是前者，主动跟你们搭话的一般都有别的想法。”
“那你不还是跟我们说话了？”陈微末冷笑。
“我是好心！怕你们一时被蒙了心智！”蒙的语调高昂，激烈地给自己辩解。
“她如果得了身体，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孟乐知反问。
“当然有！她要是重获肉身，破坏了这里怎么办？”
不怕外来人的破坏，就怕熟知这里结构和命脉的自己人反水。
都成虚拟的东西了，还分派而立。
闲的。
“那你们会怎么阻止对方？”
“覆盖，让他的意识彻底消失。”
“…胳膊腿都没有，还能打呢”
\"…唉，人嘛。\"
第58章
陈微末和孟乐知两个人在街上走着，寂静无声。
虽是白天，却阴森诡异，这种幽寂又加重了几分寒冷。
身旁偶尔有机器人经过，目不斜视，专注地朝它们被设定好的方向前进。
陈微末也不知道数字生命平时都做什么，难道一直这样在数据线里穿梭，看着外面万年不变的景色？
他们这儿也挺无聊的。
“这儿真的没人吗？”陈微末问，她一直很羡慕孟乐知这个活体雷达功能。
“我们附近的确没有。”
用精神力来探究世界与用眼睛观看终究是不同的，这里的世界空无一物，只有身旁一人。
孟乐知偏头短暂地凝视，身侧一个机器人擦肩而过之时，机械关节嗡鸣，忽然朝他举起右臂。
微型针头刺破了他的衣服，但连接着的臂膀已经被陈微末折断了下来。
“走路别分心。”她嘱咐道。
“…是。”
虽然机械臂断掉，但机器人无动于衷，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它并没有被设定下一步行动。
就好像无所谓它成不成功，只是试探。
“如果真的想让我们死，直接轰炸就好了，还用得着费那么大劲。”孟乐知从空间收纳器里掏出一个小接口，插到了刚刚那个机器人身上。
他并没有跟过去，而是打开光脑，几分钟后，一连串的数据被传送了过来。
“这是什么？”陈微末好奇地凑过来，都是她看不懂的数字代码。
“新玩具。放假这两天刚拿到手的。”孟乐知还特地给她看结果，“可以攻破绝大多数虚拟防御，获得原始数据。”
“…所以这上面说的什么？”
“命令啊。”孟乐知指着两行，但见对方茫然的眼神，这才想到，她应该不懂这些，“只有这一条指令，之前的要么是被清空了要么就没有。它可能不是这里原产的机器。”
“那…那是冲着你来的？”陈微末无意识摩挲着指关节。
毕竟这东西既刺不破她的皮肤，里面的药物还很可能对她起不了效用。
“可能吧。”孟乐知轻飘飘地回应，也不见他紧张。
“你得罪谁了？”
“那可多了。”
孟乐知又往下翻了几条代码，乐了：“你看，命令是活捉。我一生行善积德，这是我应得的。”
“…既然活捉，那咱们直接跑吧。”
话音刚落，他们面前齐刷刷出现数十具机器人，武器已然亮了出来。
“…活捉？”陈微末跟他确认了一下。
“至少刚刚那个是。”
孟乐知又拿了几个接口给陈微末：“先别急着彻底损坏它们，数据完全传输需要三分钟。”
“好。”
如果是刚刚那种水平的机器人，陈微末觉得全拆了也不在话下。
她和孟乐知径直走向机器群。
简单周旋并不难，可忽然有两三个机器人转换出微型光束炮，毫无章法地一通扫射，无所谓人是否存活，也不在乎其他机器人是否能正常工作。
陈微末在躲避时看了眼孟乐知，见他自己应付得来，她便安心靠近那几个不同寻常的机器了。
在行动时把接口接入这种精细活，还得是她来成功率比较高。
这一批机器人接受的指令十分杂乱，做什么的都有。陈微末这一架打得莫名其妙、乱七八糟。
等漫长的几分钟过去，她忍无可忍，将它们拆得七零八落。
一回头，孟乐知不见了。
刚刚隐约看见，他好像把几个机器人引进小巷。
陈微末追过去，只有残损的碎片，并没有人，也没有血迹。
“队长？”她小声问。
无人回应。
她又喊了几声。
依旧静默一片。
就这么大点地方，他能去哪？
脑中犹如被丁点火星点燃，混沌中又胀满热气。
“你看见刚刚那个男的了吗？”她开始对墙说话，话一脱嘴她就掩面后悔。
她是不是疯了。
她站到那个死胡同的墙上，俯视周围。
“队长！”
“孟乐知！”
也不怕被听到真名了，她现在顾不上这些。
她忽然想起来一个地方。
转化所。
现在他们两个就是收于掌中的蝼蚁，跑去哪里都是在别人的视线下，逃不出去的。
谁知道这里的数字生命会出什么阴招把人绑了。
也有可能是把他们逼来这里的罪魁祸首做的。
对，那他应该就没有生命危险。
陈微末稳了稳心神，朝那个方向狂奔。
没跑出多远，附近好像有一声坍塌的闷声。
她立刻调转方向。
越过拐角，她被撞了个满怀，血腥味和生土味瞬间包裹住了她。
她僵在原地，手臂虚虚架起。
回忆和现实忽然重叠，耳边痛苦的连绵不绝的嘶喊声渐起。
“好好活下去。”
“…什么？”她思绪停滞，下意识问出不安与疑惑。
“…先离开这，找一个破损的建筑。”
这是孟乐知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嗯！”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先照做。
孟乐知比她高出一头，但她扶着完全没有压力，甚至演变成了强制拖行。
等找到地方，孟乐知已经昏死过去，右肩有个骇人的伤口，血染红了半个身子。
药！对…他们都带了，止血应该没问题。
固定带…陈微末撕了孟乐知的上衣，勉强够用。
人…还在喘气。
活着就行。
等孟乐知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刻。
这里白日和黑夜的交接是满天的蓝绿光相映，诡异的夕阳照到屋内，照到他的脸上，尚在神志不清的孟乐知以为是谁要来接他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睡了多久？”他见陈微末老老实实跪坐在一旁，看起来比他还萎靡。
“三个多小时，联邦时间。”陈微末并没有欣喜，她都没怎么抬眼皮。
“还行，没耽误太久。”孟乐知想抬手揉揉眼睛，右肩的剧痛忽然袭上大脑，反倒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梗起脖子，见自己的上半身被五花大绑，且无衣蔽体。
“你怎么也一身血？”孟乐知声音还发虚，但也觉察到陈微末的不对劲。
“你的。你除了肩上的洞，肩和手臂有轻微骨折骨裂，别乱动。”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队长。”
“嗯？”
“别死。”
孟乐知见她一脸郑重认真，眼中还多了些血丝。平时不怎么去感受的心跳声此时有了强烈的存在感。
“这不是被你救活了吗。”他抬起另一只能动的手，举到她脸庞，又下错到脖子，“你也不擦擦血，看着挺吓人的。”
可血早就干了，蹭不掉。
——好了，说正事，我暂时用精神力勾连，你不要声张，也别激动，别抽我。
孟乐知握住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
陈微末虽然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忍了下来，不动声色。
——刚刚我是故意一个人跑开，因为那批机器人是至少三批人派来的，其中有的想把我单独逼走，我就顺势离开了。
在解决那几个之后，蒙出现了，说要带我去安全的地方。虽然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他，但还是跟他走了。
进到一个离你并不远的空仓库后，他说是艾做的，想带我去转化所。但是我一点也听不到外面本应存在的打斗声，所以我想他应该是改变了建筑属性，增强了隔音。
我知道他是想对我做点什么，但无论如何，他会留我一条命，因为他需要我的身体。
陈微末忽然抬眼，原本虚搭在他掌心的手主动握了上去，毫不留情地发力。
“疼疼疼…”孟乐知甩也甩不开，只好求饶，“我好歹是个伤号啊，你轻点…”
——我是想赌一把，把背后的第三方逼出来。
第三方？陈微末想了想。
那几个发疯的无条件射杀的机器人？
孟乐知终于开口说话：“蒙看起来对我是志在必得，身体受损还能救治，所以他会伤我，而不会杀我。我如果去找他，换你离开，是可行的。”
陈微末疲惫的眼眸中又升起几分不可置信。
“你是疯了吗？”
“你是疯了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陈微末身体猛地紧绷，立刻进入战斗模式。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杀我们的？”孟乐知并不意外，问这道陌生的声音。
陈微末有些麻木了，指了指这里的墙，无声地问：就他？
“…能说话了。”
“哦…”
“你们，并没有拒绝去转化所。”
没有拒绝，就是有可能被诱惑。
人对永生的渴望从来都无法被估量。
“你有病吧？我随便就能把你们这砸了，谁稀罕留在这？”陈微末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以为谁都当这东西是个宝呢。
“意识，并不随实物的消失而消散，我们可以去到世界各处。”
“要出去早出去了，也不会眼巴巴在这等着活人来。”
孟乐知悄悄捏了她一下，示意她别真的激怒了这位。
那个声音静默了。
被说中了。
他是个忠实的数字生命拥护者。
从前并不是没有人来，有贪恋永存的，无一不被他们这一派消除了。
也有想维持原身的，但这群人并不想和他们和平共处，单纯离开也便罢了，还破坏了所有从这里带有的机械设备。
他们在这片土地犹如幽灵般主宰，却和外面的世界全然切断了联系。
他们已经在这座孤岛存在了一百多年。
“我想要离开，需要你的帮助。”孟乐知直言。
“可杀了你，我不需要再额外耗费任何工夫。”
第59章
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陈微末最讨厌被威胁。
孟乐知从容回应：“可我找到蒙，应该会抢在你杀了我之前。”
“去到转化所又有什么用？”是谁掌控着那里，蒙又能做什么？真是可笑。
“如果没有把握，他们为什么会坚持不懈地骗活人去？你，有没有确认过？你如果真的不怕人去，那为什么还要出现拦我？”
“…”
陈微末朝孟乐知使了个眼神：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都在这待了同样的时间，他从哪看出来的？
——诈他的。
孟乐知默默在脑中传话，他也没想到陈微末听得专心致志，都没把手缩回去。
“你想怎么办？”那道声音消失了一会，又出现。
“你叫什么？”
“延。”
“虫洞之外的引力装置是谁放的？”
“他们放的，每天就这么渺无希望地等着路过的活人，不知所谓。”
验证完想法，孟乐知才说道：“我需要一架可以穿越虫洞的飞行器。”
“就这么简单？”
“你不想有些人恢复肉身，只要我们走了，你就不会有这个顾虑，这事并不复杂。”
孟乐知说得有点道理。
延并不觉得杀了他们是最好的选择。
不说这病怏怏的男的，光看这女的刚刚打架的阵势，拆他半座城，可能不是说笑。
“可以，但我只帮你挡蒙和艾，另外那波人，你自己解决。”
“那是自然。”
等延的声音不再出现，陈微末还是保持着警惕，生怕谁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
“咱们都已经在这了，想躲也没地方躲。”孟乐知现在很坦然了，这地方比装了八百个摄像头还没有隐私性。除了接受，也没有其他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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