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耶律宗庆的别院,这人就这样轻轻松松闯了进来?
且他们在院中交手动静不小,整座宅邸的守卫都跟睡着了似的,看来就是故作不知了。
沈嘉禾和莫昆延过了几招大致摸到了他的路数,此人善用蛮力,与他硬碰硬不是上策,她用剑挡了两次铁锤就觉得掌心都被震麻了。
“看来他之前以为我是沈将军。”祝昀语气平和,“不过镇山河也不是很好用,剑身太重,对上这种靠蛮力取胜的人一点也不灵活。”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空在这里分析呢?
沈嘉禾一面接招一面道:“既然知道他是来杀我的,你还不走?”
祝昀笑了笑:“将军这说的什么话,你若被他杀了,我也得陪葬啊,不如我们一起合力弄死他再说。”
沈嘉禾瞥一眼:“你还能打?”
“这有什么不能打?”他走到沈嘉禾身后,轻笑道,“合作一把,你拖住他,我偷袭。”
沈嘉禾刚要问他怎么偷袭,侧脸就见他自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她莫名愣了下,祝昀扬手甩出剑刃。
柔软剑刃自莫昆延后颈绕至身前,剑尖瞬间刺入他的肩甲,他吃痛大怒,抬手打算用铁锤砸开,镇山河一把架住了他手里的锤子。
软刃快速收回,祝昀手腕轻翻,软剑又自另一侧绕过刺中他的腰腹。
顷刻间,莫昆延浑身上下被刺出数不清的口子,每一个伤口都不深,但光是失血量就够他受的了。
沈嘉禾没有停止,继续不停进攻。
很快,她明显感觉到莫昆延挥动铁锤的动作开始变慢了,她举剑猛刺过去,莫昆延大喝一声用力将一侧的假山砸断一脚。
山石朝沈嘉禾砸过来,她运气用镇山河将山石劈碎。
耳边一道劲风劈过,余光见白衣青年飞身追过去,在莫昆延爬上围墙之际,他的软剑缠住了他的脖颈。
祝昀轻喝一声将人拉回来:“沈将军!”
沈嘉禾借力跃起,手持镇山河狠狠从他后心刺了下去。
锋利剑尖力透坚硬铠甲,刺穿他的心脏。
莫昆延“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他艰难扭头看了沈嘉禾一眼,头一歪,手中铁锤落地。
祝昀半蹲下身,指腹往他颈项轻轻一搭,终于松了口气:“死了。”
沈嘉禾抿唇,她此刻握剑的手还是麻的,目光落在祝昀背上,她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叫醒我?”
“嗯?”祝昀似一时没回过神,他随即笑,“我刚送将军回房,正是要出门他就来了,看见我二话不说就下死手,我就来得及摸到了桌上的镇山河。”
撒谎。
叫喊一声,他不会吗?
她垂目睨着他,莫名道:“定乾坤也是把软剑。”
他笑了声,轻甩了甩轻薄剑刃道:“软剑轻便,适合我。”他扶着墙壁起身,“莫昆延是萧太后的人,想必是耶律宗庆将我们来上京的消息透露给了萧太后。”
沈嘉禾沉了脸:“今晚算是谈崩了?”
祝昀转身看过来,笑道:“不,我们这次来的目的达到了。”
沈嘉禾一时转不过弯来:“什么意思?”
“耶律宗庆不信我们,所以前脚一走后脚就把这消息故意透露给了萧太后。”祝昀收起软剑,轻轻挑眉,“若萧太后派人来跟我们谈,那我们估计就真的回不去了。但她派人来杀沈将军,那便说明云氏不止找了耶律宗庆,还找过萧太后,这是份双保险。”
沈嘉禾恍然大悟,现在耶律宗庆确定了他们是诚心只跟他合作,自然就知道怎么选择了。她抿住唇,目光定定落在面前之人的脸上:“你怎么知道云氏找过萧太后?”
他轻笑:“我不知道,猜的……我家先生猜的。”
是吗?
沈嘉禾眉目幽深。
“回去睡吧,马上就会有人来收拾现场了。”祝昀往前走了两步,又冲她笑,“提前恭喜将军立下大功。”
“祝侍卫。”沈嘉禾凝视他,“你没事吧?”
“我没……”他的话语微顿,痞笑,“心口还真有点疼。”
他抬手揉了揉胸口,“将军要送我回房?”
沈嘉禾收剑入鞘,刚抬步往前走,却见他笑着摆摆手:“开个玩笑而已,沈将军特意送我,我实在受宠若惊。走了,将军好睡。”
沈嘉禾张了张口,没说什么。
祝无名能提前教他谈判话术也就罢了,他还能这么神通广大,连这些突发情况都能预料到?
方才那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极了祝云意。
沈嘉禾垂下眼睑,盯着剑首上晃动不止的碧玉,她自嘲一笑:“我知道不是你。”
翌日起来,院子里果然早就被收拾得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昨夜这里出现过打斗。
别院下人基本不会说汉话,沈嘉禾只得先去前厅用了早饭。
不多时就见祝昀从外头回来,手里拎了一堆吃食,说是去外头逛了一圈。
他摆上桌的不少东西沈嘉禾见也没见过,祝昀自己也说不出究竟叫什么,总之是两国饮食大不相同,沈嘉禾吃不惯,尝了两样就作罢。
祝昀叹息:“我还特意多买了几样呢,竟没一样可口的。”
沈嘉禾问:“用膳了吗?”
“嗯,府上吃的还行。”他道,“看得出是按着汉人早饭样式准备的,也算看出耶律宗庆的诚意了。”
沈嘉禾不否认。
“身体怎么样?”她又问。
他含笑看来:“得将军如此关怀,我自然好的快。”
沈嘉禾的眉眼轻压:“我说认真的。”
他应声:“还成,被砸了几处淤青,过两天也就消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没想到过午时耶律宗庆也没来。
两人就直接看着吓人扯了早上的碗筷,将午饭端上桌。
祝昀挑眉:“那就再吃呗。”
后来沈嘉禾问侍女耶律宗庆什么时候见他们,侍女也没听懂,两人鸡同鸭讲半天,沈嘉禾只好放弃了。
一直到隔天下午,耶律宗庆终于来了。
“陛下也不放几个会汉话的人在府上,住着怪不方便的。”祝昀一见面就抱怨。
辽国帝王历来有一统中原的想法,耶律宗庆的汉话倒是说得不错,他并不在意祝昀的抱怨,也没提莫昆延的事,坐下便开门见山说打算与他们合作。
沈嘉禾和祝昀对视一眼。
“陛下先退兵。”
他点头:“这是自然,派往漳州的人已悉数撤回。不过朕听闻你们杀了我军主帅?”
沈嘉禾笑:“战场上刀枪无眼,陛下莫不是还要同我算这笔账?”
他睨着她片刻,终于还是笑了笑:“倒也不至于。”
祝昀直言道:“那贵国太后那边?”
耶律宗庆道:“昨日她便提名让她的心腹代替朕的人成为主帅带兵围攻漳州,沈将军放心,既然是合作关系,这边的变故朕会提你们摆平。”
“那就先谢陛下了。”沈嘉禾松了口气。
耶律宗庆一改先前不冷不热的态度,说要大摆筵席宴请他们。
沈嘉禾以还需赶回西南交战地为由婉拒了他。
耶律宗庆没有强留他们,倒是开口:“那就等来日迎亲之时,朕再好好和将军喝酒。”
沈嘉禾拱手:“依陛下所言,告辞。”
这人派人刺杀她都不止一回,没想到有生之年他们还能有合作的时候。
来时两人还需要假扮商人,一路回去因为有耶律宗庆的手书,自是畅通无阻。
抵达漳州时已是深夜,城外果然不见一个辽兵。
城楼上的守军远远就听到了马蹄声,顿时火把攒动,城楼上的弓箭手齐刷刷对准了朝城门飞奔过去的两匹马。
“来者何人!”城楼上有人高声质问。
沈嘉禾大声回应:“沈慕禾!”
“沈将军!”
“是沈将军回来了!”
“快快,开城门!”
不等二人策马靠近,城门已经徐徐开启。
沈嘉禾冲进城门,正好见夏副将从城楼上下来。
“将军可算回来了!”夏副将着急道,“您怎么能只身去上京?万一出事……”
他的话没完,就听一声暴喝传来。
“阿昀!!”祝无名不知从哪里冲出来。
祝昀夹/紧马腹正欲走,马缰绳被人一把拽住。
“你去哪了!你疯了吗!你出事怎么办?”祝无名逮住他一顿输出,吼完突然又态度大变,细细打量他,“有没有受伤?身体还好吗?下来我看看。”
夏副将尴尬笑笑,走到沈嘉禾身边,压着声道:“祝先生都在城门守了十多日了,得知他的侍卫同将军一道去了上京,那晚值夜的守卫都被他骂得狗血喷头。”
沈嘉禾蹙了蹙眉,要这么夸张吗?
“快别提了。”徐成安闻声赶来,他倒是没那么紧张,毕竟他对将军的自保能力很是放心,他抱着佩刀看了眼那边的主仆二人,冷笑道,“这些日子祝先生看我的眼神全是杀气,弄得像是我怂恿将军拐走他的侍卫似的,关我屁事。”
沈嘉禾下意识看向祝家主仆:“……不是他让祝侍卫找我一起去上京的吗?”
“什么?”徐成安脸色大变,他立马大步走过去,“搞半天是祝先生怂恿你自己的侍卫拐走我家将军去上京啊,那你在理直气壮地委屈什么?”
祝无名脱口道:“我何时……”他的话语莫名一顿,“那又怎么样?走,回去休息。”他冷脸将祝昀拖走了。
祝昀回头冲沈嘉禾无奈笑笑。
沈嘉禾回味这祝无名刚才的态度片刻,听闻夏副将叫她,她终于回神,和他简单说了辽兵退兵的事。
她没具体说和耶律宗庆的合作条件:“明日我和成安会直接南下去姜州。”
夏副将点头:“将军放心,漳州有末将守着。”
刚到府衙门口,正好见一个大夫背着药箱入内,问了才知是祝无名请来给祝昀看病的。
徐成安嘁了声:“这些天祝先生是张口闭口说他的侍卫身子弱,要不是我和夏将军拦着,他早出城去找你们了,我有时都快分不清他俩谁是主谁是仆了。”
沈嘉禾想了想,干脆朝西厢房走去。
“将军。”徐成安跟上她,压着声道,“您不会还把他当成……”
“没有。”她打断道,“我知道不是他。”
徐成安松了口气。
正逢祝无名送大夫出来,见了他们,他冷着脸挡在院中:“沈将军身边能人异士那么多,便是要去上京也不必带我的侍卫吧!”
“你!”
徐成安欲上前理论,却被沈嘉禾拉至身后。
她看着祝无名道:“莫昆延。”
祝无名愣了愣:“什么?”
沈嘉禾微微抿唇,他连莫昆延是谁都不知道……她的目光越过祝无名看向身后的卧房,她的直觉没错,那些临场发挥不可能是祝无名提前提醒祝昀的。
只怕把她诓去上京和耶律宗庆谈判也是祝昀的想法,但他为什么骗她说是祝无名说的?
“先生同谁说话?”祝昀系着腰带出来,看见沈嘉禾便笑,“沈将军来了?”
沈嘉禾收住思绪点头:“明天要走,提前来道个别。祝侍卫此番功劳我记着,会报于陛下知晓的。”
他眯着眼睛笑了笑:“将军是要去姜州?”
沈嘉禾点头:“是。”
“那就巧了。”他道,“王爷命我等解决了这边的事就去姜州找他,一起走吧,将军。”
沈嘉禾几乎本能瞥了眼祝无名,那人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他冷着脸道:“我们的马车脚程不如将军的马快,就不耽误将军行程了。”
祝昀明显想说什么,但碍于祝无名又不好再说。
沈嘉禾不动声色一笑:“好,那我跟先生姜州再见。”她又看了祝昀一眼,转身出了院子。
走了一段路,沈嘉禾见徐成安沉着脸一言不发。
她便问:“想什么?”
徐成安有些纠结:“祝先生刚才的态度莫名让属下觉得和当初护着祝云意对我们阴阳怪气的东烟很像。”但他马上又道,“我其实知道他们不是。”
沈嘉禾没接话。
“是属下犯浑,说了胡话。”徐成安低着头,他自己都提醒了将军好几次那人不是祝云意,也不知道刚才自己怎么也犯糊涂了。
沈嘉禾缄默片刻,突然道:“岁末我要进郢京城。”
就算把郢京翻过来,她也要亲眼看见祝云意的尸骨。
祝昀回房后,径直绕过屏风走到床边仰面躺了。
外头一身脚步声O@,祝无名走到床前,他的语气软下来:“累坏了?”
床上之人没说话,祝无名打算给他落下薄帐,刚握住床勾,便听他道:“和耶律宗庆谈判的事是一早就定下的。”
“可你也没说要和沈将军一起去。”祝无名说得急,见他没睁眼,他终于有收了些脾气,放下床勾,轻声道,“好歹让我跟着,你身体不好,万一出点事……”
祝昀打断他:“你也叫大夫来看了,不是没事?”
祝无名噎了噎,又道:“你先前没说要去姜州,”
“也不是为了去姜州。”祝昀迟疑了下,“是因为沈将军要去姜州。”
“公子……”
“先生叫谁公子?”床上之人终于睁眼,目光灼灼睨住祝无名。
第75章 江湖客
翌日,两匹快马一前一后穿出漳州城门。
不多时,一辆马车跟着出了城。
马车跑了一段路,车内之人就掀开车帘走了出来。
祝无名在驭位上坐下来:“太阳烈,去里面歇歇。”
祝昀没将马鞭交给他,十分不悦道:“哪有侍卫歇着,叫主子赶车的理?”他看着渐行渐远的那两匹马,脸色沉了些,“都说了别套马车,这马车怎么赶上沈将军的脚程?”
祝无名咬着牙:“我一个书生骑马出行更奇怪吧?”
祝昀:“……”
他俯身一把夺下祝昀手里的马鞭,抬手替他挡了挡头顶烈日,小声劝道:“盛夏炎热,晒久了太阳容易晕,去里面吧。”
祝昀蹙眉睨着他。
祝无名面无表情赶着车,也不看他,豁出去道:“不然我就赶车直接去塞北了,你也不必瞪我,你知道自己打不过我的。”
祝昀:“??”
“你敢?”
祝无名:“主子教训属下,你看我敢不敢?”
祝昀:“……”
沈嘉禾和徐成安一路疾驰,太阳下山就到了永州驿站。
两人本是想去驿站换马的,没想到刚进门便有人迎上来,说是夏副将自漳州传信过来,知道沈将军会在驿站换马,便让他们睁大眼睛等着将军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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