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禾心中感激,见他要走,不免朝他道:“塞北若有事,王爷务必派人来传话,我沈慕禾必定前往相助!”
乌洛侯律的身影微顿,他回头眯着眼睛笑:“将军不怕我传假军报骗你来?”
沈嘉禾认真道:“你传信来,我便会去。”
乌洛侯律微微抿唇,这人一身的义气和她兄长一模一样,但他想要的不是沈慕禾的情谊,他想要的只是沈嘉禾的情意罢了。
他心里清楚,眼下是休想从她嘴里骗出多少好听话了。
不过来日方长,他倒是也不急于一时。
“有将军这话,我来这一趟也值了。”乌洛侯律笑了笑,挥下马鞭策马离去,一面高声道,“沈将军,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沈嘉禾站在营地外许久,直到那长长队伍远去。她刚回神就听有人在说徐成安,她这才想起回雍州后几乎都没怎么见过徐成安。
这几日他忙什么?
刚走到徐成安营帐外,沈嘉禾就听闻里面有说话声,期间隐约还夹杂着女子的声音。
徐成安背着她在营地里藏了个女人?
好啊,这是几番推脱玉妈妈给他说亲,自己在外头偷吃上了?
沈嘉禾当即掀起帘子闯入。
徐成安乍然看见将军进来,手猛地一抖,刻刀瞬间划破了面前的面具。
“你这……”沈嘉禾看清他身边的人时,倏地一噎,倒是忘了这位陆夫人了!
此刻两人就半跪在案前,辛衣舒正扶着徐成安的手。
“将、将军怎么来了?”徐成安慌慌张张抽出手站起来,他又看了眼辛衣舒,疾步上前把沈嘉禾推出帐外,“您先听我解释!”
沈嘉禾抱胸抿唇:“你说,我听着。”
徐成安被她淡定模样弄得愣了半瞬,但他很快压着声音道:“这不是先前为了让将军和祝云意好好相处,我特意把她留在豫北没带去凉州……”
“这和你俩亲密牵手有什么关系?”
徐成安:“……”
“那不是牵手!如今祝云意独自在外,陆夫人若是寻去,他俩怕不是要小别胜新婚!我这不是为了留住她绞尽脑汁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吗!”徐成安几乎快发狂了,“我说是想跟她学做人皮面具,她说这个很难学,没有一年半载的不行,我心想那敢情好啊,我留她一年半载,届时她或许也就不想着祝云意了!”
沈嘉禾想起徐成安还不知道辛衣舒并不是陆夫人,忍着没笑出来:“听起来你牺牲还挺大啊?”
徐成安顿时委屈道:“那可不是?”
沈嘉禾细细打量着他:“你不会最后假戏真做了吧?”
“怎么可能?”徐成安果断否认,“我就是趁机学点手艺,届时将军要什么面具,我替您做,咱们自产自销,都不必求人了!”
沈嘉禾认真想了想,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
“徐校尉,你还学不学?”辛衣舒挑起帘子,半倚着营帐冲他笑。
徐成安立马挺直脊背:“学,学!”他朝沈嘉禾使了个眼色,转身入内。
辛衣舒看向沈嘉禾:“还没恭喜将军立下大功。”
沈嘉禾挑眉:“那还得谢谢陆大人成全。”
辛衣舒顺口问:“他还好吧?”
“身体不太好。”沈嘉禾稍稍站直身体,“夫人怎不去找他?”
辛衣舒心说,大人做梦都想同沈将军相处,前阵子他们被困凉州这种最佳时机,她何苦去破坏?
但她眼下还是陆夫人,这戏得演着,只好尴尬笑了笑:“我一介女流哪敢独自上路?还是在此等我夫君来接吧,我知沈将军心善,也必然不会赶我走的。”
沈嘉禾自然不会,她没同她把话挑明,觉得有些事,还得陆敬祯自己来说。
辛衣舒朝她行了礼便走进营帐,帐帘落下,辛衣舒就见徐成安后颈红了一片,她忍不住勾了勾唇。
常年在营地女人都没见过几个的弟弟还想算计她?
她一开始就知道徐成安打的什么主意,反正无聊,她索性将计就计逗逗他,没想到这人还挺有趣,简直是天真得有点蠢。
徐成安站在案几前:“陆、陆夫人,你坐。”
辛衣舒含笑过去,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徐校尉先坐。”
“哦,好好。”徐成安揉了下耳垂,整只耳朵也突然变红了。
沈嘉禾在帐外站了会儿,听着里面二人自然地聊着,她想了想,转身走了。
徐成安也该和正常女子多接触接触,这样他自然知晓女人好处,过年大约也能接受玉妈妈给他安排的婚事了。
郢京那边对肃王府的处置终于赶在年前传来了北地。
肃王府众人贬为庶人,李聿泽当即赐死,肃王削爵幽禁,肃王府所有成年男丁流放,妇孺贬为贱籍。
李惟对肃王的处置倒是让沈嘉禾愣了愣,她不清楚肃王到底知不知情,但看来对李惟来说,肃王知不知情不重要,反正他就当他是知情的。
豫北军平叛有功,李惟赏了不少金银过来,却无一人加官进爵,就连放易璃音和沈澜回豫北来过年的恩典也没有。
沈嘉禾的木然神情丝毫没有变化。
天家无情她不是第一天知晓,没有了期待自然也谈不上失望了。
徐成安沉着脸:“也不知梁大人他们会有什么赏赐。”
李惟只是对豫北戒备深,沈嘉禾倒是不担心凉州那边的赏赐。
她问:“上阳那边呢?”
徐成安知道她问的是祝云意,蹙眉道:“我们的人在郢京没听到陛下对陆首辅的封赏,倒是有说那四位大人待巡查完回京后都会晋升。”
陆首辅没有封赏?
这令沈嘉禾很意外。
天子万般信任依赖他这位老师,此番平反陆首辅又因此受了重伤,这是连个安抚都没有?
“是……陛下对他起了疑?”徐成安严肃问。
沈嘉禾抿唇:“或许是太后的意思,天子连发三道诏令都没能召他回京,太后难保不会用这事离间他们师徒关系。”
徐成安皱眉问:“那祝云意在上阳不会有事吧?”
晋州之后,东烟势必对他寸步不离,东烟难有敌手,应当不会有大事。
这边正说着,外头传来青梧的声音:“将军!”
沈嘉禾抬眸见那抹娇俏身影挑起帐帘冲入,一把抱住她:“可想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移情别恋,过年都要狠心把我丢在塞北那个鬼地方呢!”
徐成安抬手用刀鞘拍了拍青梧的背:“哎,矜持点。”
“我需要矜持什么!整个营地谁不知道我是将军的女人!”青梧紧紧抱着沈嘉禾不撒手。
“将军。”谢莘自外头入内,朝沈嘉禾行礼,“收复失地、太原平乱,将军居功至伟,恭喜将军。”
沈嘉禾这会不急着把扒在身上的青梧推开了,她顺势搂住她,冲谢莘笑了笑:“谢御史此去塞北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谢莘迟疑着,听面前之人又道:“对了,不知过年谢御史有何打算?若不急着回郢京,便随我等一道去端州过年如何?”
谢莘正想着如何说服沈将军开年让自己留在豫北,这回听沈将军这样说,他忙应下,等去了端州,他再好好和沈将军谈。
等谢莘一走,沈嘉禾才松了手:“行了,脖子都被你勒断了。”
青梧不情不愿松了手,又凑过去嗅了嗅,转而寻到了徐成安身上:“你身上怎么会有脂粉味?啊,玉妈妈给你说亲成功了?”
徐成安:“……”
沈嘉禾看他窘迫的模样没揭穿,看着青梧问:“谢莘在塞北后来有再遇刺过吗?”
青梧的好奇心从徐成安身上收回来:“没有了,塞北王调了不少勇士保护他,几乎夸张到他如厕都有人跟随了。”
沈嘉禾点头:“那他可有同谁联系过?”
青梧摇头:“起初说是想往家里送家书,可塞北王没让。”
“嗯?”沈嘉禾意外抬眉。
青梧继续道:“塞北王以塞北刚从辽国脱离,眼下正是需要内外整顿的时候为由,不许任何人与外界联系。就这样,他家书也没送成,一直到我们这回回豫北,他谁也没联系过。”
沈嘉禾摸着下巴眯眼思忖,谢莘父母双亡,同族亲也多有交恶,他写什么家书?
但她没说话,是人是鬼,带会端州一趟自然也就知晓了。
青梧离家太久,得知这两日就要回端州就高兴得不行,立马勤快地要帮沈嘉禾收拾衣物。
沈嘉禾没拦着,同徐成安去营地走了一圈,突然问:“你怎么说?”
徐成安愣了下:“什么怎么说?”
“陆夫人呢?”沈嘉禾朝他的营帐方向望了眼,“打算一并带去端州?”
“那自然不行!祝云意不是要去端州吗?眼下好不容易初见成效,怎能轻易叫他们见面!”徐成安视死如归,“为了将军,属下甘愿留在营地过年!”
沈嘉禾“啧”了声:“你真是为了我吗?”
徐成安十分无辜:“不然呢?”
沈嘉禾挠挠脸颊:“哦,为了我半夜起来替她找吃的……”
徐成安梗着脖子:“属下那是为了稳住她!让她莫要再生出离开营地去找祝云意的心思!”
沈嘉禾抿唇:“她若不是陆夫人呢?”
徐成安大喜:“祝云意打算休妻了?”
沈嘉禾:“……”
徐成安高兴至极:“将军同祝云意未来可期啊!属下一定会再接再厉,绝不松懈!”
沈嘉禾:“……”她迟疑了下,突然没打算说破,“嗯,那,多谢你。”
徐成安十分自豪:“为将军分忧是属下分内之事!”
沈嘉禾看他觉得真的有点傻:“那我回去怎么同玉妈妈说?”
徐成安笑道:“其实您也不必说,我娘见我没回去,自然知道我是没打算答应她给我说的亲事。”
沈嘉禾失笑:“你还挺了解她。”
徐成安挑眉:“毕竟我是她肚子里的虫。”
沈嘉禾被逗乐:“没个正形。”
这几日沈嘉禾给豫北军的将士们都安排上吃的喝的,冬衣被褥也全都发了新的,一切都安排好,她这才带着人回端州。
青梧一路上兴奋不已,同坐在马车内的谢莘也终于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他在塞北兢兢业业,许是沈将军也看到了他的忠心,这回既能带他去端州老宅过年,必然是已信任他了。
端州是离雍州最近的一座城,车队快马加鞭,翌日傍晚就抵达沈家老宅。
王氏早早带着人在府前等候。
“娘!”沈嘉禾滑下马背就冲上前,规矩行了礼,才上前拉住王氏的手,“我回来了。”
王氏见她瘦了不少,红着眼睛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夫人慈安!”青梧跟着过来。
王氏向来喜欢这丫头:“不必多礼,快起来。”
青梧嬉笑过去扶着她。
谢莘上前见了礼。
沈嘉禾给双方做了介绍,但她没说谢莘和郡主的事,只是简单说是军营来的军师。
“谢先生舟车劳顿,先里面请。”王氏招呼人过来帮谢莘拿行李。
谢莘道谢跟着入内。
玉妈妈环顾四周不见徐成安,果然在沈嘉禾面前都没多问一句,只是近前担忧问:“先前侯爷传信来让府上多备些滋补的好药,可是身子不适?”
沈嘉禾拉着她的手安慰:“我身子健朗,玉妈妈不必担心。药……不是给我的。”
王氏好奇看她:“还有谁要来吗?你先前也不曾说啊。”
“眼下说也不晚。”她压了压声音,“祝忱要来端州。”
“祝……”玉妈妈满脸错愕,“侯爷在相州找着人了?”
王氏低声问:“你嘱咐备着这许多药,是那孩子当年落了病根?”
沈嘉禾道:“他在相州被人收养了,他如今是……陆首辅。”
面前两人都吃惊不小,连青梧都张大嘴巴,她还没反应过来将军到底在说什么!
沈嘉禾没过多解释,只道:“他一身伤病都是因我受的,待他来端州还望娘不要在意他这些年在朝会上参我那些事。”
王氏自知这中间必有缘由,当年祝大人风骨峭峻,他的公子必然不会无缘无故与沈家敌对。
玉妈妈忧心问:“可郢京那边向来看豫北不顺,祝……陆大人专程来端州过年,被陛下知晓如何是好?”
沈嘉禾笑道:“他此番替天子巡查,也不算特意来,上阳郡走完,也的确进豫北境内了。”
闻言,玉妈妈和王氏才算放心。
青梧终于有机会插嘴:“这个祝忱又是谁啊?”
青梧年纪小,自然不知道沈嘉禾成德二十七年晋州城外遇见祝忱的事,玉妈妈将人拉至一边小声同她解释,又嘱咐她切勿乱说。
晚上府上设了简单的家宴,所有人都对谢莘礼遇有加。
酒过三巡,谢莘趁机跟沈嘉禾提了来年打算留在豫北军营替沈将军尽忠的事,沈嘉禾没立马拒绝,说是会好好考虑。
夜里下了场薄雨,沈嘉禾站在窗前片刻,望着雨云蔽月的天空出神,还有三日便至除夕,也不知祝云意现下到哪了。
“将军。”青梧敲门入内,“我看你晚上饮了不少酒,喝完解酒汤吧。”
沈嘉禾转身接过喝了两口,听她突然问:“陆大人真的可信吗?”
她和祝云意之间还有许多事没和她们说,青梧有担心也很正常。
沈嘉禾没解释,只道:“待他如待我便是。”
青梧听话点头。
沈嘉禾等了两日都还没有陆敬祯的消息,一直到除夕这日,端州府衙那边有人来禀,说是巡察御史到了。
沈嘉禾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叫人套了马车前去府衙。
府衙下人见了她立马恭敬将人请去前厅。
厅内有人在笑,沈嘉禾远远就见陆敬祯穿着官袍坐在主位,端着茶盏,手腕轻垂拎着杯盖拨着青翠茶叶,含笑听府尹说话。
沈嘉禾刚近前,那人似是有所感知,轻掀眼皮朝她看来。
她的呼吸轻敛,便见他眉梢眼角都染了笑意,放下茶盏起身道:“沈将军。”
张岑逸等几位看见沈嘉禾很是高兴,忙都起身打招呼:“沈将军!”
“沈将军,快请上座。”府尹忙起身恭请沈嘉禾上座。
沈嘉禾没推拒,大步上前坐在了陆敬祯身侧,目光轻柔落在他身上:“陆大人替陛下巡查,我和府尹大人该出城迎你。”
府尹惶恐道:“下官也是这么同大人说的。”
陆敬祯温和笑了笑:“当日我等被困凉州,多亏将军相救,这救命之恩我还没报,怎好麻烦将军亲自相迎?话说到这,我是晚辈,应该亲自登门拜访老王妃,提前给老王妃拜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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