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警员在门口敲了敲门,说:“可以了,付小姐你跟我来。”
她脚步轻浮的跟着那个警员,沿着楼道走廊走向其中一间屋子,警察推开门,付之幸就看到了罗珠。罗珠低着头,披着头发,坐在一把奇怪的椅子上,对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审讯员。
罗珠听到声音,抬头看门口的人,见到付之幸过来了,她情绪激动的说:“幸宝!你快告诉他们!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没干!我什么都没干!!”
付之幸看到她的状态,眼泪当场就下来了。罗珠那么骄傲、爱美的一个女孩,如今却披头散发,坐在这样一间只有一个小窗口的小屋里,像一个犯人一样……
她快步跑过去,罗珠想抱她,两只手却被扣着抬不起来。
付之幸哽咽着抱住她,问:“猪,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弟弟死了……他怎么会死呢……”罗珠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呜咽,她颤抖着身体,仿佛马上就要散掉,“是林洁……林洁啊……”
这就是人生吗?
绕了个弯,给大家开了一个玩笑。
后来付之幸都不敢回想那一幕,罗珠充满血丝的眼睛,无法抬起来的双手,还有她躁狂的哭声……
……
“你说林洁在实施绳缚活动时,你并不在场,等你发现了异常后,顾客已经死亡,助理林洁也不知所踪。是这样吗?”警员问罗珠。
罗珠已经静了下来,她点头,“是这样,我推开门看到顾客头上套着塑料袋,我摘下来后发现他脸色不对,林洁也找不到了……”
两个审讯员对着电脑敲打着字,其中一个审讯员看了看坐在罗珠斜对面的付之幸,说:“好了,审讯结束,付小姐,感谢你的配合,你可以出去了。”
付之幸看着罗珠没有动。
罗珠侧头看着她,说:“幸宝,别担心我,我会没事的。你也不要找宋承佑,他结婚了,孩子也有了,我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离开警局的大门,付之幸看着路边来来往往的车辆,压抑的情绪才爆发出来。她不知道该和谁说,蹲在路边,拿出手机,翻了半天的联系人,还是给商陆打了过去。
电话刚接通,付之幸气息不稳的问:“你能不能帮帮罗珠……就这一次……”
“发生什么事了?”商陆问。
付之幸泣不成声,说也说不清。
电量不足的手机很快在颤抖中关了机,她看着漆黑的手机,心想老天这是不想让她找商陆吗?
后面的日子她给罗珠找了律师,她想去看望罗珠,警员不允许她探视。一直到4月中旬,付之幸才收到了罗珠的电话。
罗珠故作轻松的说:“幸宝,我就说我没事儿吧,事情又不是我干的,我现在已经活蹦乱跳的回家了。”
付之幸听出了她语气不对,她去罗珠家找罗珠。一到她所在的楼下,就看到几个师傅一趟趟从楼上搬着箱子,搬到地下车库,地下车库停着一辆物流大车,罗珠站在车旁边,面容憔悴。
罗珠瘦了,她的长发低矮的扎在脑后,穿着暗色的T恤和肥肥的短裤,见到付之幸过来了,罗珠露出一个轻轻的笑,说:“幸宝,你又请假了?”
付之幸抓住罗珠的手,“猪,你要搬家吗?”
“算是搬家吧。”罗珠回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软,“我爸妈来了,他们托了点关系,把我给弄出来了。唯一的要求是,让我跟他们回家,回京城,不在花城折腾了。”
搬东西的师傅来来回回的走,罗珠拉着付之幸,坐电梯离开地下车库,来到一楼,两人坐在小区里的长椅上。
见付之幸情绪不高,不怎么说话,罗珠继续说:“林洁被警察抓到了,钱我也赔死者家属了。真没想到啊,我在花城混了这几年,本以为要走上人生巅峰了,一场意外,让我回到了原点……”
付之幸不知道说什么,她心疼罗珠的遭遇,在她心里,罗珠应该和商陆一样,拥有光鲜亮丽的人生,她不该经历这样的事。
她坐在罗珠身边,心想以后花城就她一个人了,问:“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罗珠摆摆手,“我爸妈开车来的,等物流发走了,我跟我爸妈车走。你别送,路那么远,我们走高速,高速上又不方便打车。”
“我想送你……”付之幸将脸埋在她肩膀,“你随便把我放一个服务区……”
“真的不用,你别这样折腾自己。”
罗珠抓着付之幸的有些凉的手,侧头看旁边的树。红色的凤凰木花苞挂了一枝头,去年她搬到这个小区时就注意到了,当时凤凰木开的正艳,她还夸下海口说,以后她要是买了别墅,就在别墅院子里种凤凰木。
师傅装完车给罗珠打电话,夕阳已经挂在了天边,罗珠的父母也从楼上下来了,是一对儿很慈祥的叔叔阿姨。
叔叔去开车了,阿姨见到付之幸红着眼和罗珠坐一起,她过来拉着付之幸的手说:“丫头啊,罗珠五大三粗的,大事拎不清,小事弄不懂,谢谢你这几年陪我们罗珠在外地作伴儿。以后不忙了来京城找罗珠玩,阿姨给你做铜锅涮羊肉吃。”
罗珠妈妈的手很暖,和罗珠的手一样暖。
她陪着罗珠和阿姨去了地下车库,物流车已经开走了,罗珠爸爸的车也已经等着了。罗珠妈妈上了车,剩罗珠和付之幸在车外。
付之幸拉着她的手,“猪,我想送你。”
她想和罗珠多呆一会儿,哪怕今天这辆车是开去沙漠、雪地,她都想陪着罗珠再多一点时间。
罗珠张开胳膊拥抱了她,她故做幽默的说:“幸宝,你跟我走得了,去京城,我养你。”
许久不听罗珠的玩笑话,付之幸扑哧一声笑出来,带着眼泪,说:“我可以陪你到京城,然后我自己再回来。”
罗珠擦了擦泪,拉着她上了车,“太麻烦了,我直接半路找个荒芜的服务区把你扔那里。”
两个人坐在后面,付之幸靠在她肩膀上。车子开出小区,开上高速,车里的人都不说话。
一直到到天黑,车里也黑了,罗珠看看手机,又看看导航地图,说:“爸,前面服务区停,我要扔了付之幸。”
付之幸用罗珠的肩膀蹭掉泪,双臂环住她的腰,默不作声。
罗珠忽然低头,付之幸感到脸颊传来一个温热、柔软的触感,罗珠亲了她一口。
罗珠没说话,她搂着付之幸,手在付之幸的肩膀上拍了拍。
付之幸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她感到她和罗珠之间有强烈的爱,是友情,也可以是亲情、爱情,或者其他的什么情。总之,是爱。
她感受到了它的存在。
爱萌芽于她和罗珠的大学校园,罗珠拎着椅子上台砸胡步行的那一刻;在罗珠搂着她的肩膀把冰淇凌抹她嘴巴上的那一刻;也是罗珠拿着她写的“分手信”去找张择锐之前,撅着嘴说:“分开就分开,下一个会更乖~”
车子在前面的服务区停下,罗珠动了动身体,打开车门:“别送了,已经很远了。”
两人下了车,拥抱。
罗珠朝车后看了一眼,说:“一会儿有人来接你,你站这里别走。”
“好。”
“以后来京城找我玩儿。”
“好。”
“还有。”罗珠停顿下,“替我谢谢商陆。”
“……好。”虽然她不知道谢商陆什么。
“我会想你的,猪。”
“我也会想你的,幸宝。”
罗珠上了车,降下车窗对她挥手。
付之幸看着车子开出服务区,上了高速,渐渐消失。
2023年4月,她在花城的最后一个朋友也走了。
她站在服务区的空地上,不认识这是哪里,天地间仿佛只剩她自己。
她感到很孤独。
第92章 人生的岔路口,一条通往未知,一条通向商陆
一辆黑车缓缓驶来,停在她身边,助理小方对她微笑。
车门打开,商陆下车,站在了她身边。他接到付之幸的电话后就调查这件事,用自己的人脉帮罗珠脱了身,否则就凭罗珠父母那点能力,有多长的手能从京城伸到花城。
他前几日就到了花城,但一直不想见付之幸,他心里别扭,想起付之幸那一段算得上表白的话,他更是纠结、懊恼。
今天罗珠给他发消息说:【谢谢你帮我,我还是打算离开花城,现在已经在高速上了。】
他问付之幸呢?哭了吗?罗珠过了很久回复他:【我会把她扔在服务区,你和张择锐比谁速度快先接到她吧。】
商陆骂了句祖宗,立马开着车出发了。
付之幸看到商陆有些吃惊,几个月都不见他,他忽然出现在了高速服务区,不可能是偶遇。
她问:“罗珠让你来接我的?”
“是,她说有个小哭包哭了一路,求我来接你。”商陆看着付之幸红肿的眼睛,给她拉开车门。
付之幸站在那里没动。她自私的想,如果商陆能帮她、帮罗珠,让罗珠的父母不要带她走,罗珠的工作室是不是就不用吊销了,她在花城唯一的好友也不用离开了?
虽然她也明白,商陆帮她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她没有责怪商陆的任何理由。
可是,她的心好难受,她希望在自己低落、难过时,商陆能站在她这一边,说一句“别怕,还有我呢”,哪怕他一点都不帮,她只要商陆在语言上支持她就够了。
可是偏偏商陆就不是这种人。
他若冷血就冷血吧,可为什么每次她陷入困难时他会若无其事的出现?就像这次,她本应该失魂落魄的回家,独自消化这些情绪,可商陆偏偏来了,带给她可以依靠的冲动和希望。
她的心一次次被商陆动摇,她被他俘获、放走、再俘获……
她看着被商陆打开的漆黑的车门,仿佛开的不是门,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无限循环的黑洞。
付之幸又开始混乱,不知道在这段关系中要怎么办。
商陆:“上车,我送你回去。”
她后退摇头,“我不想跟你走。”
商陆的手放在车门上,眉头微皱,“你想跟谁走?”
张择锐的车从服务区外面开过来,朝着付之幸按了一声喇叭。她还没看清车主是谁,便被商陆推进了车里。
商陆劲儿大,推她时她的腿磕在车地板上,不是很疼,但使她的眼泪落了几滴。她混乱,孤独,思念罗珠,对和商陆关系的迷茫……
她坐在后座心情沉重,她觉得她不能没有罗珠,也不想让江树离开,心里还有一个角落在说不想失去商陆。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的生活很孤独,感情生活也很孤独。
她最深的绝望感就产生于这段时间,她惊觉自己有抑郁的倾向,也是这段抑郁的时光,助推着她走向结局。
她问坐在身边的商陆:“你为什么来接我?”
“我接你需要什么理由吗?”
“你为什么总是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你不信任我。”
“那你足够信任我吗,商经理?”
商陆通过后视镜看到后面跟着的白车,“你说呢?”
“我知道了。”她知道了,商陆不信任她。
回到家后,她睡了很久,迷迷糊糊的做了很多梦。
大学四年级时,她、罗珠、张择锐和罗珠当时的男友KK,他们四个人一起爬白云山。在花城11月,秋高气爽的季节,异木棉、杜鹃花和三角梅爆满枝头,美的不真实。
山上有个打卡点,写着:“何其有幸,与你相遇。”
四个人两两站在一起,罗珠搂着她,张择锐和KK分别站在两人身后,路人帮他们拍照。
罗珠说:“一辈子这么爽多好。”
然后是毕业,拍毕业照,她穿着学士服,踩着第三排的凳子,看着前面的照相师傅。师傅拍完,说:“可以扔帽子了。”
所有人的学士帽都扔了起来,砸在头上很疼,她捂着脑门下了凳子,看到罗珠也捂着脑门,两人对视一眼就笑了。
接着到了工作,她在一家小公司当纯制作人员,经验不熟的她被组长骂“会不会写剧本?不会写就滚”。罗珠知道后,拿着弹弓在楼下瞄准窗户,石子儿穿过窗户打打碎了组长面前的电脑显示屏……
……
一场梦,又一场梦。
梦里,她像一个不知要去哪里的过客。
她从鲁南金黄的玉米田走出来,沿着村庄走向县城,从县城走到城市,她站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霓虹残影之下,看到了逐渐走远的朋友,还有商陆若即若离的身影。
她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一条通往未知,一条通向商陆。
罗珠走了,但她的生活还在继续。
付之幸在工位写着最近一个剧本,道长看了一遍她的剧本,说:“你真仁慈,修改了两个角色的结局。”
“被你影响的,你不总是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吗?”
“是是是,那你要不要也和命运抗争一下?”
“怎么抗争?”
道长嘿嘿一笑,“命运是命+运,命已定,运可改,就看你敢不敢了。”
“那你得多给我几张符。”付之幸保存文档,问:“这个月团建去哪儿?不想每次都吃吃吃了,我对食物没什么欲望。”
道长看看群投票,说:“徒步和密室逃脱热度都很高,组里人这么多,要不我们干脆分成两拨吧,想徒步就去徒步,想玩儿密室逃脱就去玩儿密室逃脱。”
“我选择徒步。”付之幸看看徒步信息和路线,“八公里,在公司附近,要翻一座山。道长你选什么?”
“我也选择徒步,有个好身体才能支撑我到飞升的那一天。”
付之幸被他逗笑,“祝你飞升顺利。”
6月底团建,百川组分成了两拨,她这一拨来了将近三十个人,大家都不习惯早起,下午两点才在地铁口集合。
陈美鸡带了他男朋友,道长带了他女朋友,付之幸带了一根登山杖,赵越带了她的两只狗,一只大金毛,一只小博美。
两只狗上蹿下跳,赵越拉着狗绳说:“一会儿我要是落下了你们别等我。”
一群人沿着路走,到了森林公园入口开始爬坡。山上树很多,6月的下午很热,但树荫下很凉爽。台阶很多,蜿蜒曲折的,中途人群分散,有人走大路,有人爬野路。
赵越跟在付之幸身边,付之幸帮她牵着金宝,金宝劲儿大,需要她一直向回拽。
赵越在旁边低声问:“阿辛,和商老大闹别扭了?”
“没有,只是有些迷茫。”
“迷茫什么?”
“迷茫未来的人生怎么走,选择对不对,关系要不要继续,如果我选择了另一条路以后会不会后悔。”
金宝停了下来,对着一堆树叶嗅来嗅去。
赵越牵着小博美,“正常,人生嘛,无论怎么选择都会后悔。”
70/95 首页 上一页 68 69 70 71 72 7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