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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恶女,只想造反——闫桔【完结】

时间:2025-01-26 17:18:13  作者:闫桔【完结】
  旁边的另一人也道:“是啊,咱们九娘子心慈手软,崔别驾可没有妇人之仁,他是出了名的活阎罗,你落到他手里,只怕有吃不完的苦头。”
  那囚衣上沾染了不少血迹,郑县令疼得直哆嗦,被二人拖到了审问室。
  崔珏坐在方凳上,开口就是王炸,“你郑治云与魏县的山匪,可有勾结?”
  此话一出,吴应中露出震惊的表情,郑县令连连摆手,忍着身体上的不适道:“没有!下官断不敢与山匪勾结!”
  崔珏半信半疑,露出死亡凝视,“陈九娘初来魏县,遭遇山匪抢劫,可是受你们指使?”
  郑县令忙道:“九娘子来魏县一事,下官并不知情。”
  崔珏“啧”了一声,鬼都不信!
  他缓缓起身,边摇麈尾扇,边道:“你不承认也无妨,魏县的山匪着实猖狂,连官家都不放在眼里,可见背后有厉害之处。
  “我且问你,薛良岳给你乾股,是因何缘由?”
  郑县令怕再吃苦头,如实回答道:“他是商贾,买通衙门,方便行事。”
  崔珏:“给了你多少乾股?”
  郑县令沉默,吴应中呵斥道:“如实招来!”
  郑县令这才咬牙道:“柏堂和当铺各取一成利。”
  吴应中横眉冷对,说道:“我翻阅魏县近些年的档案,柏堂里曾发生过六起命案,年纪最小者只有十三岁,皆被你判得稀里糊涂,可是受了贿赂遮掩?”
  郑县令垂首不语。
  崔珏忽然问:“几桩命案里可有涉及到士绅?”
  吴应中点头,“有,钟家有涉案,狎玩妓子致死。”
  崔珏:“把这些旧案好好查一查。”
  吴应中称是。
  崔珏接着审问,主要是围绕薛良岳的信息刨根问底。他把商玠杀了,应承了陈皎会干掉薛良岳,自然不能食言。
  有了他的雷霆手段,郑县令的确老实许多,审问下来比先前顺利不少。
  他们从他口中了解到薛良岳的很多过往,比如他跟隔壁郡的法华寺有生意往来,除了魏县外,隔壁县也有营生等等。
  吴应中一一记录。
  这场审问持续了半天才算告一段落。
  吴应中把拿到的记录交给陈皎过目,她很是诧异,吃惊道:“崔珏当真有这般本事,能让郑县令开口?”
  吴应中默了默,同她说起崔珏用刑的手段,听得陈皎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啐道:“那个死变态,忒会折磨人。”
  吴应中也觉得变态,但是管用。
  陈皎仔细翻看记录,看到法华寺的信息,皱眉问:“寺庙也有营生?”
  吴应中点头,解释说:“这里头可大有门道,通常寺庙里放出来的钱银叫做长生钱。
  “现今世道混乱,许多商贾官绅手里的钱银都会选择寄存到寺里,一来有官府作证,二来人在做佛在看,欠谁也不能欠佛主的钱。”
  “那薛良岳是个人精,据郑县令说,他每年都会捐香油钱给法华寺,从中获利。”
  他就法华寺的情形细说一番,听得陈皎又长了许多见识。
  晚上几人在官舍里商量要如何击破薛良岳造下来的商业帝国,先前陈皎怀疑魏县的山匪跟县里肯定有关联,特地差胡宴他们去两郡之间蹲点。
  崔珏提议把目光放到法华寺,原因很简单,因为该寺就位于怀安郡的武门县,而武门跟魏县相交,法华寺在它们之间,无疑是最佳落脚点。
  根据以往剿匪失败的案例来看,如果把法华寺控制住,便能切断山匪在两郡之间来回躲避。
  这个观点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徐昭说道:“那便让胡宴他们到法华寺周边蹲点,寻蛛丝马迹。”
  陈皎点头,“此举可行。”
  崔珏继续道:“吴主记继续刨县里的陈年旧案,但凡涉及到士绅利益,刨根问底。”
  吴应中捋胡子,“我正有此意。”
  几人分工合作,一边掏薛良岳老底,一边打击当地士绅,将其一点点分化。
  而在他们商议怎么把魏县的官绅群体连根拔除时,以王家为首的士绅开始抱团抵御。
  王震凤召集娄家和钟家等士绅聚到一起商议目前魏县的处境。
  娄家跟王家是姻亲关系,自然走得近。
  一般情况下氏族都讲求门当户对,特别是这种有身家背景的,无论男女,精心培养的后代容不得平民高攀。
  女性良家子若要进入这样的群体,唯有走妾室门路才有机会改变命运。
  上次王震荣在狱中自缢,娄家也挺愤慨,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区区一个婢女就能换得王震荣一条性命。
  往日郑县令在时,这些士绅在当地算得上一手遮天。
  官绅一体,你好我好大家好,如今来了个陈九娘,搞得怨声载道,着实叫人懊恼。
  王震凤跂坐于榻上,一脸官家派头的威仪,他说道:“郑县令落狱,只怕各家也是坐不安稳的。”
  这话说得微妙,人们集体噤声,谁家没有点欺男霸女的阴私呢?
  钟家长房钟志金附和道:“王老说得极是,此次陈九娘逼死王家子弟,实在欺人太甚。”
  娄家娄长松皱眉道:“她这般猖狂,难道就没有法子压制了吗?”又道,“照这般为所欲为,我等只怕大祸临头。”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王震凤身上,他沉吟许久,方道:“为今之计,也只有看州府那边是什么情形。”
  娄长松着急道:“依我之见,陈九娘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倘若她肆意打压官绅,州府里定不会坐视不理,还请王老出出主意,当初郑治中把那烫手山芋扔到咱们这儿来,如今造下这般孽来,也不能坐视不管。”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是啊,那瘟神可是郑家丢过来的,现在像条疯狗一样四处乱咬,淮安王就不管一管吗?”
  “对对对,不若咱们联名上书,恳请州府把疯狗拽回去,照她这么乱咬,大家迟早遭殃。”
  人们七嘴八舌,早就受不了陈九娘了,能让官绅们引起公愤,也确实是个人才。
  王震凤细细斟酌,确实要采取反击手段,若不然势必遭殃。
  当初陈九娘是郑治中扔过来的,当即便商议组织魏县官绅联名上书到郑治中那里,给陈九娘施加压力。
  就在众人热议怎么把陈九娘赶走时,忽见钟家的仆人急匆匆来寻,说陈九娘带官差去钟家抓人了。
  钟家人集体炸毛,鉴于上回她刨坟的猖狂举动,钟志金扭曲着脸咆哮道:“那瘟神还有完没完?!”
第30章 吻
  在场的所有人都人心惶惶,钟家受不住这个刺激,纷纷告辞离开。
  此次陈皎带人去钟家拿人,涉及到两桩案子。
  一桩是钟祥汉在柏堂狎玩妓子致死,还有一桩则是钟志民霸占良家女,令其丈夫致残。
  二十多名官兵前来提人问审,那阵仗委实闹得大。
  大兴村的村民多数都姓钟,他们跟钟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追根溯源都是同宗同族。
  因着钟家祖辈曾做过县令,整个村子的多数田地都挂在钟家名下避税。现在陈皎来钟家拿人,该村的村民人手锄头镰刀前来维护。
  全村老小几乎都来了,个个气势汹汹,对官兵们丝毫不惧。
  因为他们心里头明白,如果钟家垮台,那大兴村将无人庇护。
  面对上百人的来势汹汹,徐昭顿觉脑壳大。
  众人怕出岔子,赶忙把陈皎护住。她手持逮捕令,一时也陷入了两难。
  宗族的凝聚力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大兴村的村民不分青红皂白纷纷唾骂。
  之前官兵们刨坟发生冲突打的是王家的家丁,现在他们仍旧可以出手打百姓。
  但陈皎有顾虑,害怕激起民变,淮安王给她的底线就是不能引发民变产生动乱。
  一旦大兴村乱了起来,她的计划将再无机会实施下去。
  官兵们被村民团团围住,不让他们去钟家逮人。
  徐昭进退两难,看向陈皎道:“九娘子今日只怕没法如愿了。”
  马春也害怕出岔子,紧张道:“小娘子今日且服个软,眼下这情形不宜发生冲突,他们毕竟是百姓,若事情闹大了,恐不好收场。”
  把他们团团围住的村民个个蛮横,有人高声骂道:“什么女菩萨,依我看呐,就是个女魔头,连人家祖坟都敢去刨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对!王家好欺负,我们钟家可不惯着她嚣张跋扈!”
  “一个娘们,哪来的胆子横行霸道,这惠州还有没有王法了?!”
  “咱们惠州要完蛋了!淮安王那昏庸王,纵着娘们在底下生乱,只怕过不了多日,就得像闵州那般,官逼民反!”
  “让她滚出大兴村!别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
  “对对对!让她滚出去!滚出魏县!”
  众人个个情绪激动,挥舞着手中的农具,喊打喊杀,不允官兵靠近钟家半步。
  陈皎等人被围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到底低估了宗族士绅在地方上的影响力,上能左右官府衙门,下能煽动百姓,可见其厉害之处。
  当钟志金一行人从王家匆匆回来时,见到村民围困的情形,立刻避开正面冲突,兜了个圈子从后门进宅院。
  守在家中的钟家人见他们回来了,忙把外头的混乱同他们细说一番。
  钟老夫人已经八十多岁了,最偏爱曾孙钟祥汉,断然容忍不了官府来人把他抓走。
  她跂坐在榻上,紧紧地握住钟祥汉的手,厉声道:“不过是个妓子,死了就死了,那陈九娘闹出这番阵仗,居心叵测,就算今日把十一郎交出去,钟家也难逃厄运。”
  钟志金忙道:“阿娘所言甚是,一旦我们把十一郎交出去,他必走王震荣的路,必死无疑。”
  钟祥汉的母亲苏氏着急道:“可是衙门非得咬着十一郎不松口,又该如何是好?”
  钟老夫人:“把他送出魏县,先到外头避避风头再说。”顿了顿,问道,“二郎你去王家,那边是怎么个说法?”
  钟志金回答道:“我们准备联名上书到州府告状,让淮安王府给陈九娘施加压力,把她召回去。”
  钟老夫人点头道:“如此甚好,只要钟家扛住了这阵子,就有机会保住十一郎。”
  外头一番哄闹,喊打喊杀不绝于耳,院子里的家奴们全都手持棍棒戒备。
  钟家虽没有王家那般荣耀,但仗着大兴村都是同宗同源,凝聚力可想而知。
  有了他们的庇护,再加之老宅全是用石头修建而成,有点像客家围楼,专门用于避祸所用。
  这是钟家祖辈的高瞻远瞩造就而成的,只要当地发生战乱,大兴村的村民们便可进钟家躲避灾难,短时能保住性命。
  外面的陈皎等人也打量过钟家宅,只要他们把门守住,想要进去拿人还真不太容易。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钟家人发现外头清净许多,家奴出去探情形,原是衙门的人走了。
  钟志金亲自出去见村民,感谢道:“多谢诸位宗亲维护钟家,若不是你们仗义出手,陈九娘只怕得像欺负王家那般为所欲为!”
  “二郎言重了,咱们都是钟家人,断断容不了一介妇人欺负到头上。”
  “是啊,陈九娘简直混账,一个能干出刨祖坟的婆娘,谁能容忍?!”
  “她若下回再来,咱们非得把她打回去,叫她尝尝我们大兴村的厉害!”
  “那等不讲道理的娘们,就该打一顿!一个婆娘家,不好生待在后宅,跑出来惹是生非,简直是笑话!”
  众人纷纷攻击谩骂,皆拿性别说事,因为在他们眼里女人就该安分守己。
  这次陈皎铩羽而归,回到衙门,吴应中过问起,她不痛快道:“穷山恶水出刁民,那大兴村的村民跟疯子似的,见人就咬。我怕激起民变,不敢多待,只能空手而归。”
  吴应中道:“看来钟家人不好拿捏。”
  陈皎柳眉一横,命人去把当地差役寻来问话。
  一位姓韦的差役是当地人,对钟家的情形比较了解,同陈皎说起钟家在魏县的渊源。
  居住在大兴村的村民几乎都姓钟,那钟家祖辈也是做官的,现在家道中落,后辈一代不如一代。
  目前钟老爷子已经八十多岁了,得了中风,不能言语,几乎是半瘫。
  他曾在隔壁州做过县令,致仕回来颐养天年,按朝廷律令,有功名的人是无需缴纳税收的,故而大兴村村民的所有田地都挂在钟老爷子的名下,无需向官府缴纳税收。
  村民们得了好处,自然对钟家拥护,再加之以前魏县发生动乱时,钟家曾开了家门接纳村民避难,他们受了恩,自愿报答。
  相较而言,钟家比王家棘手得多,王家再能耐,也不过是家丁,而钟家煽动的是百姓。
  但也可以从中看出,这群官绅在地方上的影响力。
  他们无需缴纳税收,可以仗着富足的资源兼并田地,垄断教育,并且还能煽动百姓为我所用。上与衙门勾结作恶,下掌控百姓生事,算得上土皇帝。
  陈皎有点脑壳大,她揉了揉太阳穴,一时犯起难来。
  钟家在地方上的影响力委实太大,对于她来说就是毒瘤,不利于官府管理。
  魏县统共才只有约六万亩耕地,光避税的田地就有近两万亩,真正在老百姓手里耕种的田地只有一半,其余全是被兼并在大户手里。
  而这些不用上税的田地最后都会分摊到老百姓头上填补窟窿。当百姓没有土地耕种,当佃户没法养活家口,迟早成为流民。
  闵州的起义就是前车之鉴。
  惠州若要图强,士绅群体必除。
  陈皎背着手来回踱步,就算她手里握了兵,也不能对钟家用强,民变是淮安王的底线。
  她无比珍惜这次翻身的机会,如果失败了,以淮安王的脾性,势必把她关在后宅,不允她再生是非。
  掌控命运是她毕生的追求,断然不能折在魏县。
  平素外放张扬的一个人忽然变得沉寂起来,陈皎有些苦恼。
  她回到官舍,站在空旷的院子里。夏日不知何时偷偷到来,这阵子忙于公务,都不曾停下来静过心。
  天空蔚蓝,不见一丝云彩。
  陈皎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双手抱胸看天儿。
  崔珏从外头回来,已经听徐昭说过她在钟家碰钉子的事。
  见她一脸不痛快的样子,崔珏走进院子。他一袭浅灰夏衣,博衣广袖,踱着官步,端的是文士风流。
  陈皎忽然发现,那狗东西长得还有点耐看。
  只不过狗东西说的话一点都不好听,他故意问:“九娘子垮着一张脸,是不是碰壁了?”
  陈皎翻小白眼儿,没好气道:“崔别驾咸吃萝卜淡操心,关你屁事。”
  崔珏噎了噎,说道:“火气好大,得让马春给你备清凉下火的菊花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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