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恩点头,“是这个道理。”
陈皎:“爹仔细想想,平乱和治理谁更重要?”
陈恩:“这还用说,当然是治理更重要,只要我惠州发兵过去镇压后,就绝不允许当地再生祸乱。”
陈皎拍大腿道:“就是这个道理,爹你再想想,那些乱民起兵后首先杀的是哪些人?”
陈恩愣了愣,“官绅?富商?劫富济贫?”
陈皎:“你再回头看咱们惠州,那些官绅好不好打理?”
陈恩没有说话了。
陈皎继续道:“依我之见,既然那边生出乱子来,就让他们乱得更彻底一点,把那些官绅都杀得差不多了再过去,治理百姓总比治理官绅容易,爹你说是吗?”
经她这一提,陈恩的格局打开了,反正已经乱了,不听话的统统杀掉就好了,可比惠州境内治理官绅容易多了。这边若一个不慎,还得捅到朝廷里去,那边随便杀,反正都乱。
陈恩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指了指她道:“还得是你这脑袋瓜受用。”
陈皎笑,经过这两年的权力洗礼,她早就变得铁血无情,事事盘算利益,衡量益处,真真是近墨者黑。
借着闵州生乱,她向便宜爹提出一个要求,需要借一百兵做护卫队,毕竟她干的事是跟当地百姓接触,乱民是没法区分的。
陈恩权衡一番,允了,愿意拨一百兵给她差使。
陈皎暗暗欢喜,回到梨香院后,她向裴长秀报喜,说从老子那儿讨到一百兵让裴长秀领。
裴长秀难以置信,马春昨儿才回来,在一旁高兴道:“那小娘子可威风了,领着护卫队,走路都得横着走!”
陈皎:“让他们都练裴家枪,打遍天下无敌手!”
裴长秀笑着摆手,“九娘子莫要吹牛,没这么厉害。”
三个女郎兴致勃勃讨论去闵州的事,陈皎打算把之前用得顺手的人调回来,什么王学华,严大刚,这些人跟她磨合过,听得懂指令,且行事也利索。
另一边的武将们也摩拳擦掌蠢蠢欲动,胡宴虽然嫌弃是去打乱民,但总比清理贪官污吏来得刺激些。
对于他们这帮武夫来说,只有打仗才能体验到活着的滋味。
州府余簿曹忙着给两千兵马备粮草,军队们出发时,夏日开始炎热起来。送他们离开的那天,陈皎万般叮嘱,沿途切莫扰民,否则格杀勿论。
徐昭严肃道:“九娘子放心,我等知晓分寸。”
陈皎看向胡宴一行人,说道:“去到闵州,但凡不听话的官绅,统统给我杀了,一个不留。”
胡宴应是。
陈皎:“不听劝的乱民,杀之;不听话的官绅,也杀。听话的则安抚,若是寻常百姓,切莫激起民愤,省得我过来给你们擦屁股,明白吗?”
她细细叮嘱了许多,还特地同沈乾敏提起过怎么维持闵州秩序。
因着陈皎是余奉桢举荐的,故而沈乾敏还是挺给颜面,没有表现出性别歧视。
送走一行人后,陈恩揽过陈皎的肩膀,说道:“闵州十一郡可比咱们惠州大多了,我儿过去之后势必辛劳,爹给你差些人手带过去用。”
陈皎点头,“人手要多些才好。”顿了顿,“儿能自己挑一挑吗,若是遇到老迂腐,说不通理的,那才叫难办。”
陈恩笑道:“你主意多,随便挑。”又道,“带回来的那些人也可做正儿八经的从事。”
陈皎点头。
陈恩继续道:“你一个女郎家,爹到底不大放心,我把崔珏给你带过去,若遇到什么问题,有个人商议也好。”
陈皎撇嘴,“崔郎君啊,他性子有点怪,不大好用。”
陈恩:“瞎说,那便是你没本事驾驭。”
陈皎又故意道:“爹把崔郎君指给我带过去,恐 府里惹闲话,说我成日里跟外头的男人鬼混,不中听。”
陈恩严肃道:“谁若胡说八道,老子割了他的舌头。”
陈皎“啧啧”道:“男女大防,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爹就不怕我跟崔郎君搅合到一起了?”
陈恩露出微妙的表情,“爹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皎:“???”
陈恩:“你老子我是个老流氓,你就是个小流氓,崔珏瞧不上。”
陈皎:“……”
破嘴真讨厌!
陈恩:“且先不说他是不是清河崔氏,但看样子身家背景也不差,沦落到州府里谋生,也是迫不得已。人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样样都狗屁不通,鸡同鸭讲,他没这么眼瞎。”
陈皎:“……”
陈恩继续念叨:“崔珏是个有脾性骨气的人,极其难驯,他在我陈恩手里要谋的只是权欲,绝非儿女私情。我也容不得他沾染你,你是我淮安王的闺女,日后与你匹配的郎君定是家世背景样样都好的儿郎,爹定会好好替你挑选钟意的郎君。”
陈皎挑眉,故意道:“爹会把我嫁出去联姻吗?”
陈恩连连摇头,“九娘这般好的闺女,哪能去便宜了夫家?”
陈皎“啧”了一声,他说崔珏不会眼瞎,鬼都不信!
第62章 哦豁要完
父女二人就崔珏议了一会儿,陈皎也从便宜爹嘴里摸清楚他对崔珏的定位。
回去后,陈皎带裴长秀去看许氏替她租的宅子,只是简单的一进院子,不算太大,但胜在干净整洁。
许氏心细,添了不少家具物什,且还有一间书房,布置得倒也别致。
裴长秀特别喜欢那个院子,方便她舞刀弄枪,她欢喜道:“多谢夫人替我费心。”
许氏:“以后南方就是你的新家,若有不习惯的地方,只管与我说,府里都安排上。”又道,“不知裴娘子可有小名,这样唤起来也亲近些。”
裴长秀道:“我爹在生时唤我珍娘。”
许氏:“那我便唤你珍娘罢,以后阿英的小命就靠珍娘护着了,她性情鲁莽,又是在一堆爷们儿手里讨活,我就是担心她吃亏。”
裴长秀咧嘴笑道:“九娘子很有手腕,没人敢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夫人只管放心。”
许氏半信半疑,“我们阿英弱质女流,又净是跟官兵衙门打交道,那些人贼精贼精的,恐她脑子滑不过他们,受了欺负。”
裴长秀笑笑不语,心想陈九娘若算计不过,直接就杀了,哪还用费什么脑子?但见许氏一颗慈母心,又有些许羡慕,不禁怀念起家人来。
许氏差了一名婆子和婢女过来伺候,陈皎也觉得这院子不错,前头有一棵黄果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发,遮挡了不少阳光,夏日在树下乘凉最是舒适。
这些日裴长秀都住在梨香院,现在搬出来独住,也自在不少,因着入了州府官职,谋了个都伯武将职位,每月也有月奉领。
许氏待她也甚是热情,毕竟照料生活起居的人容易寻,女护卫却难找,生怕她跑了。
几人就院子唠了好一阵,许氏还怕裴长秀搬出来孤独,陈皎道:“阿娘多虑了,只怕她早就憋不住想跑出来独住。府里虽有人伺候,规矩却多,常年在军营里厮混的人,哪受得了约束?”
这话倒是真的,裴长秀嘿嘿的笑。
临走前陈皎私下里给她一包钱银起家,起初裴长秀不大好意思接,陈皎道:“我不养闲人,日后挣军功来还我。”
裴长秀这才接了,窝心道:“我裴长秀南逃,是不幸,也是幸。”
陈皎:“记得来时的路,你是中原人,中原才是你的家,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就算是爬,也得爬回去。”
裴长秀心中触动,坚定道:“必然。”
陈皎很欣慰她能从灰烬中重生,也正是那份心中的信仰——杀回中原,成为了她们走到一起的力量。
那种女性之间的欣赏是平等的,它没有性别歧视,也没有男性凝视,仅仅只是对对方实力的赞赏。
她想拍她的肩膀以示欢喜,可她的个头实在太高,于是裴长秀非常幽默蹲下半个头,陈皎这才拍到她的肩膀,说道:“与君共勉。”
裴长秀:“共勉。”
听到外头的马春在喊,陈皎道:“我走了。”
裴长秀点头。
目送她们离去,外头骄阳正盛,裴长秀站到屋檐下,望着这座属于她自己的四方天地,忍不住叉腰,扬起嘴角。
她在战火中失去六亲,而现在,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记得来时的路。
那段艰难的过往终将成为历史,她将重新站起来,迎风砥砺而行。
在回府的路上,许氏始终不满陈皎会去闵州,一直唠叨。
陈皎握住她的手耐心道:“儿去奔前程,奔的是民心,只有去到那些满目疮痍的地方,才能体恤民情,得到他们的敬重,方才能留下口碑。”
许氏:“这有什么用呢?”
陈皎道:“用处可大着呢,你看像阿兄他们,成日里坐在州府,日子虽安逸,可是老百姓哪里知道他们?
“我走出去虽吃苦,但是暂时的,日后提到陈九娘,家喻户晓,人人都拥护,于我往后的前程,自有益处。”
许氏听得还是不大明白,不明白她为何执着挣民心。却又怎知,从这时候起,陈皎就在谋棋局了,一场豪赌。
在徐昭他们前往闵州途中,陈皎也在挑人带过去。崔珏没料到淮安王会把他派去,不禁有点郁闷。他并不想跟陈皎行事,因为那厮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他刨坑。
崔珏只想跟她保持距离。
对于把陈皎支到闵州的举动,郑章没有异议,陈贤戎也坐得住,因为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家老子还是偏袒他的。
就好比有爵位在身的太子一样,只会放到京中坐阵,而不是随意派遣出去办事,因为一旦出了岔子,谁都担不起这个职。
就算淮安王再不喜郑家,也无法抹杀掉正室嫡子继承爵位的事实。而把陈皎和陈贤树这些人放出去,就算折损,也不会影响陈家的根基。
从惠州前往闵州路途遥远,中间夹着通州,需从通州借道过去。把人员安排妥当后,陈皎一行人动身前往。
此次他们除了带一百兵护卫外,余下还有十多人过去,这些都是干文职的,崔珏也在其中之列。
夏日炎炎,一路也着实辛劳,陈皎有时候坐马车,有时候骑马,沿途裴长秀会指点她精进马术。
每当二人并肩赛马时,两位女郎鲜衣怒马,端的是英姿飒爽,总引得人注目。
马春彻底放飞自我,兴奋吹口哨,方孝宣等人皆笑了起来。
一群年轻人喜欢这种自在,无拘无束,且对未来充满着希望。
崔珏骑在马背上,晃晃悠悠看她们赛马。那时早上还不算太热,阳光明媚且灿烂,方孝宣等人的喝彩声在官道上飞扬。
一红一黑策马扬鞭,穿梭在山间,惊飞不少鸟雀。
陈皎爱极了这种随心所欲的自由自在,她无比珍惜这一刻的不易,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为着共同的信仰在泥泞里蹚出一条道来。
尽管前路漫漫,尽管荆棘丛生,仍旧走得坚定。
一路去往闵州还算太平,徐昭他们先去,因着军纪严明,官兵们并未扰民。路途中的行人见到这群官兵无不躲得老远,人们不免小声议论,有人说是去往闵州平乱的。
一商旅忍不住发牢骚:“闵州那破地方,时不时发生暴乱,朝廷都派几回兵去了,管得了多久?”
“是啊,兴许这回又是白跑。”
“说到底还是朝廷不干人事,倘若咱们老百姓有活路,谁还去造反呐?”
“嗐,你是没见过那些暴民,听说他们不是只杀官绅,什么人都滥杀,但凡家中有点财物,统统抢得精光。”
“这般唬人?”
“可不,打着起义推翻暴政的旗帜,实则跟土匪强盗差不多,就算里头有好人,都被老鼠屎搅合得差不多了,全都是些乌合之众瞎折腾。”
人们七嘴八舌议论闵州之事,李士永和王学华掺和了进去。两人都是平民布衣,说是要去闵州探亲。路人连忙劝他们别过去,说这个时候那边乱得很。
王学华道:“汾阳也乱吗,我表亲在汾阳。”
着蓝衣的商户汉子道:“去汾阳得途径建塘,建塘那边听说也有义军,若是运气不好遇到他们,只怕连小命都不保哩。”
李士永道:“那绕道过去应能避免与他们碰头。”
青衣汉子道:“那就得走水路稳妥些,反正听说这会儿建塘、六里潭、鹤庄等地都有乱民生事。那些人烧杀抢掠什么事都干,跟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王学华“啧啧”道:“他们起义不是为推翻朝廷暴政吗,怎么连自己人都杀?”
“人心险恶啊,我听说有些乡邻相互残杀,就因为见对方家中有财物,起了歹心,借什么起义之名夺取,着实叫人开眼。”
“是啊,大家伙都被这世道逼疯了,如今秩序一乱,全都乱了套,听说暴民各地都有,聚集了上万人闹事。”
王学华听得乍舌,故作犹豫道:“闹得这般凶悍,这趟亲可不容易探。”
青衣汉子倒是一片好心,劝说道:“郎君看着年岁还小,且三思而行,方才见前头有一队官兵路过,说是去平乱的,且等暴乱平下来过去更为稳当。”
王学华摆手道:“先前闵州生乱也是等朝廷平乱,结果这才管多久,又来了,这次朝廷派兵管用吗?”
“嗐,谁知道呢,还是咱们惠州好,太平。”
忽听身后一人接茬儿道:“惠州只怕也不太平了。”
这话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纷纷看向他,那中年男人道:“我有朋友在衙门里当差,说这回闵州是淮安王派兵过去平乱。”
有人不解,“这跟惠州有何关系?”
中年男人道:“关系可大了,朝廷管不住地方,地方上又拥兵自重,定会想法子削弱地方兵权的,让惠州掺和进去平乱,就是这么个意思。”
这话说得众人忐忑,王学华道:“老哥子,你可莫要唬人,要是咱们惠州也乱起来,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是啊是啊,咱们南方总不能跟中原奔啊。”
众人七嘴八舌,方才还当旁观者议论闵州,一下子把话题转移到惠州上来,闹得人心惶惶。
稍后王学华二人和他们分道而行,路上王学华有些怂,说道:“李哥,他们说那些暴民上万呢,咱们才只有两千兵,这差事干得了吗?”
李士永心里头也没底儿,“你甭孬,不过是暴民罢了,一群乌合之众,又不是胡人,怕什么?”
王学华:“可是人多啊,一窝蜂压过来踩都能把你踩死。”
李士永:“……”
怂包!
二人把打听来的消息告知徐昭他们,胡宴忍不住皱眉,“上万暴民?”
王学华点头,“听路人说建塘、六里潭、鹤庄等地都有起义,闵州跟筛子似的到处都是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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