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佩迪鲁看起来狼狈极了,稀稀落落的几根头发被杯中残余的茶水黏在一起,上面还滑稽地点缀着几根茶叶梗。考究的老式西服在挣扎后变得皱巴巴的,腰部有一道深深的压痕,是刚才布鲁斯的杰作。他的五官因复杂的情绪纠结在一起,细长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在得到我的眼神回应后却又不自在地将它移开。
我吐了吐舌头想为自己反客为主的无礼行为道歉,但还未开口,就被他抢先一步。
“薇尔莉特,我很抱歉……我没有故意想在你面前伪装,我只是太惊讶太激动了,看到你回来我实在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真的……”他微微低头,语无伦次地说着。
“哈?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吧――哦,梅林……”我猛然领会了他话语的含义,无语地把歉意和疑问都憋了回去。“呃,佩迪鲁先生,我想我们之间有着不小的误会。”
我真该做几件印着“我不是艾恩斯”的T恤衫时刻穿着,不然每次费力地解释这件事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白痴――这次不是,在听完我总结了其他听众经验的升级版阐述后,佩迪鲁的表情依然是茫然和费解,他更像个白痴。
“抱歉,我没太懂……”佩迪鲁小声地问着,唯唯诺诺的样子和梦中青年时期的他如出一辙,“你怎么确定这不是一个‘复活’呢?有可能你只是失去了之前的记忆――”
“这不可能。”我听见自己语气坚决地打断了他,“我很清楚自己是谁。”
话音还未落,刚才的对话内容在我脑海中就仿佛逃出箱子的金色飞贼般瞬间失去了踪迹――我们在谈论什么?明明只是几秒钟前发生的事,我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唔!”我捂住脑袋,一手扶着桌子缓缓坐下,突然袭来的剧烈疼痛迫使我把一切多余的思考都抛在了脑后。
佩迪鲁慌张地想搀住我,但伸出的手还未触及我的胳膊就又怯怯地缩了回去。“你还好吗?我,我给你倒杯热茶……”
“不用了,谢谢。”我揉着太阳穴,眯起眼瞥了眼他手中的茶杯,“如果我没记错,你刚刚在这里面呆过。”
他悻悻地将茶杯又放回了桌上。
我的声音因疼痛变得虚弱,视线中他紧张和担忧的表情也随之模糊了。“佩迪鲁先生,我实在太困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上楼继续睡觉吗?我相信等我醒来后我们一定还有很长的聊天时间。”
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后,我卸下一切负担重新躺回了床上。我不明白自己的疲倦为何比小憩前还要严重,也许是昨夜硬座火车上的通宵枯坐透支了我的体力;我也不明白自己对佩迪鲁毫无防备的信任究竟源自哪里,我入睡前甚至没施加任何防护类咒语――大概也是因为过于疲倦吧。
感谢梅林,这次叫醒我的不是布鲁斯的大耳光,而是诱人的食物香气。醒来后我的头一点也不痛了,不过我也完全忘记了头痛的原因――管它呢。
我循着香味走下楼,系着围裙卷起袖子的佩迪鲁正在厨房忙活着。他熟练地往锅里撒着辣椒碎,在香气爆出的瞬间麻利地翻炒,接着倒入切得细细的土豆条――哇,他居然还会颠勺!
“哦,你醒了……”见到我,他丢下锅里的食物,小心地捧着一杯红茶快步上前。我注意到了茶杯的花纹,和之前的那只并不一样,看上去像是新的。
“谢谢你,我刚好口渴了。”我冲他笑笑,将冷却了的茶一饮而尽。他挤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手忙脚乱地接过空杯子去续水,差点烫到自己。
“你慌什么,我又不是猫。”我想安抚他不要着急,但脱口而出的却是调侃,这样对待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前辈的确有些不太礼貌。但佩迪鲁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相反地,他抓了抓头发,可怜兮兮地向我“求饶”。
“可是你是蛇,蛇吃老鼠。”他伸出小胡萝卜一样的胖胖的手指小心地指着我。果然又是格兰芬多对斯莱特林的刻板印象,不过还挺有道理。
“而且,它是猫头鹰,它也吃老鼠。”他又小心地指着靠在窗边打盹的布鲁斯。好吧,这一点倒是完全没说错。
我被佩迪鲁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他也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先生,注意你的锅――我中午可不想吃爆炒碳灰。”我提醒道。
“哦――对。”佩迪鲁连忙跑回灶台前对锅里的食材开展抢救工作,但糊味儿已经传出来了。看着漆黑的锅底,他的五官因为惆怅和焦急再次挤在了一起。
我坐在椅子上,笑咪咪地望着他,不由得想起此时还未上映的《精灵鼠小弟》(好吧,他们除了物种也没什么相似的)――多么可爱的小老鼠啊!真不敢相信之前的我竟然还想除掉他。
第49章 他的太阳
◎过去◎
我必须得承认,不管在原作中的形象如何,我面前的这个彼得・佩迪鲁是个好人,至少他目前所表现出来的是这样。
在我入睡后,他先是去了附近的镇子挑选午餐的食材和新的餐具,回到村子在木匠那买了把新的红木椅并配上了柔软的坐垫,接着把我放在餐桌上的老奶奶送的甜瓜切好摆盘冰镇,同时给一楼来了个悄无声息的大扫除,最后在准备午饭时还贴心地迁就了我的口味,导致他自己没吃几口就辣得一直咳嗽。
“佩迪鲁先生,你还好吧?”我递过一张纸巾。
“谢谢――我只是太激动了……我没想过还能这样和你坐在一起吃饭……”佩迪鲁断断续续地说着,小眼睛里亮晶晶的泪水不停往下流,不知道是出于生理还是心理。
从和他的谈话中得知,他这些年的生活轨迹很简单,基本在宠物店和这里两点一线,远距离的幻影移形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为什么会选择住在这儿?这又不是什么度假胜地。”鉴于此地的特殊性和他原作中的“前科”,我还是假装不在意地问了出来。
“这是你……她之前安排的任务。”佩迪鲁拨弄着盘子里焦了的土豆条,小声解释着。
我当然知道他所说的这位高瞻远瞩的“你她”女士是谁。如果把她对魂器的了解看作是巧合都有些勉强,那“派人监视小汉格顿是否有异常”的举动就更无法用常理来解释了。在做出更大胆的猜测前,我询问了佩迪鲁关于任务的详细安排。
“你……她在只身去见神秘人之前,曾经找到过我……”佩迪鲁低着头缓缓说着,愧疚的模样像极了已伏法的罪犯招供自己的恶行,“她给了我一封定时信,嘱咐我一定要按照上面的要求做,并且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如果我再聪明一点,也许就能看出她的打算从而赶在事情发生前阻止她……我真是个白痴……”
佩迪鲁捂着脸抽泣着,纸巾都快被他用光了,我原本还以为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比纳威更爱哭的格兰芬多。
我冷漠地打断了他的真情流露:“那封信还在吗?我可以看看吗?”
“哦,当然可以。”佩迪鲁擦干眼泪便起身上楼去取信,相当自然地就把我排除在了“其他任何人”之外,艾恩斯要是知道了估计会把他打成鼠片。
不一会儿佩迪鲁便回来了,我认出了他手中捧着的正是书桌上的那本笔记本。如此重要的东西竟然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万一被某个擅闯民宅的不法之徒顺走了该怎么办!
“就是它了。”佩迪鲁把笔记本置于桌面上,小心翼翼地抽出其中夹着的信纸。十几年过去了,它被保存得很好,除了纸张难免的泛黄,并未有任何破损和折痕。
就着窗外透进的日光,我细细地读了起来。
“我最忠诚勇敢的朋友彼得:”
――哇哦,光是称谓我就不敢苟同。
“等你看到这封信的内容时,大概已经到了破晓时分,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正义的阳光终将驱散一切黑暗――好吧,我有些矫情了。
是这样的,我有个光荣但艰巨的任务要交付给你。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担此重任并且保守秘密,其他任何人都不行,包括西弗和邓布利多――换言之,不许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不然你知道代价是什么。
被我吓到了吗?不好意思,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吓唬你了。现在,听好,接下来每件事都要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懂吗?
一、工作。
选择一个有着灵活工作时间,且不受魔法部直接管辖的工作,最好是自己创业。不用担心启动资金的问题,作为你的天使投资人,随信附送的小盒子里装着我的古灵阁钥匙,里面的钱可以任由你支配。对了,在妖精面前要称我为塞琳娜・凯尔――只是化名。”
……塞琳娜・凯尔?我还戴安娜・普林斯呢!还有,你的钱该不会都是趁乱从别的金库里挪过来的吧!
“二、买房。
我不知道金库里的钱是否足够买下在小汉格顿的里德尔老宅和旁边的园丁小屋,但鉴于它过于阴森残破,我猜也没有其他冤大头会和你争抢。园丁小屋目前住着一个叫弗兰克还是什么的麻瓜老头,我很欣赏他的勇气,你可以把他的腿治好再给一笔钱让他离开――如果他不愿离开就强迫他离开。”
……以那老头的倔脾气,该不会被佩迪鲁施了什么禁忌的咒语吧?我不由得对他目前的精神状况产生了怀疑。
“三、居住。
你得确保每周白天抽出一两天待在小汉格顿和当地村民混个脸熟,并且尽可能每晚都留在那里过夜。不太能理解,是吧?但有些肮脏的生物总是喜欢在夜间搞些讨人厌的小动作――抱歉,我没有映射老鼠的意思。”
……最后这句话还不如不加。
“四、监视。
以上的一切都是在为这一条做铺垫。我需要你密切注意小汉格顿的一切异常动向,涵盖的范围包括但不仅限于里德尔老宅、教堂墓地以及在你之后村子里出现的其他陌生面孔。一旦有可疑的动静,你必须立刻前去查看――如果只是村里顽皮孩子的恶作剧,记得用魔法狠狠地教训他们,让他们以后看见这两个地方就吓得绕道走才行。
如果,不幸的,来访者是一些黑巫师,我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第一时间变成老鼠隐藏自己并找准机会逃离现场,之后再去向邓布利多汇报情况。到那时,把这封信拿给他看,他会明白我的用意的。”
果然,我猜的没错,佩迪鲁是个被发配到这里的可怜哨兵。
“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任务,它需要十年如一日的恒心和坚忍不拔的毅力,而你恰恰具备着这种美德。一直以来你都是个被严重低估的角色,除却你骨子里镌刻的勇敢和忠诚,你的细腻与谨慎更是波特和布莱克他们未曾拥有的。和‘掠夺者’的其他成员比起来,你绝不是迟钝,而是一种‘大智若愚’的超脱的境界,这也是我放心把这一关乎到魔法世界安宁的重大任务托付于你的原因。”
……你把这个任务交给他难道不是因为他听话吗!一些甜过头的糖衣炮弹就能让他坚持十几年,可怜的佩迪鲁啊,被艾恩斯玩弄于股掌之间。
“多年来,无数巫师为对抗伏地魔黑恶势力不懈奋斗,甚至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其中不乏一些凤凰社的成员,我们的兄弟姐妹。为了不让他们的鲜血白流,为了阻止更多人为此牺牲,为了实现并维持即将到来的和平,为了魔法世界乃至人类世界的未来,你我必须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和浴血奋战在前线的朋友们相比,这份幕后任务难免有些单调枯燥,但作为和平的守护者,你所体现的价值绝不逊色于他们,只会随着你的坚守历久弥坚――而你,彼得・佩迪鲁,也会成为黑暗中的无名英雄。”
上价值、画大饼,再加上言语中暗示的“无生命危险”,经典的收买人心的套路,艾恩斯属实把佩迪鲁的心态玩明白了――但说实话,的确让人有些触动。
“最后,再次强调,在发现异常之前,不要把这件任务告诉任何人。无论是谁问起你的近况,都用那份无关痛痒的工作搪塞过去,切记。
对了,你吃过早饭了吗?如果还没吃,就暂时别再看下去了――先去吃几口补充些能量,我怕你待会儿会因为低血糖和惊吓而晕厥过去。
唔,好,这有些难以启齿……
麻烦你现在去找西弗或者邓布利多,让他们去莱斯特兰奇庄园为我,呃……收尸?如果我还有尸体剩下的话。
拜托,彼得,请不要为我难过。你能看到这封信,至少说明我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也摆脱了一直以来的束缚,对此我倍感轻松。说不定未来某天,我们还会再见面呢(希望我不是飘着出现的)。
另:随此附送的另一封信,请转交给西弗,以证明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他人无关。
你的朋友,薇尔莉特”
……等一下,您的后事交代得也太草率了吧!
“你知道另一封信的内容吗?就是给西……斯内普的那封。”我把信还给佩迪鲁,忍不住问道。
“我不清楚,我没打开……”佩迪鲁极其珍视地把它又夹了回去,低声回忆着当年的情况。“事实上看完这封信后我差点就要晕倒了。我憋着一口气幻影移形来到格里莫广场的根据地,因为悲痛和不安还险些分体,把信递到斯内普手中后,我才敢晕过去。”
谈及往事,他的情绪变得很低落。我收敛了嬉笑的态度,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等我醒来,房子里已空无一人。我连忙赶去莱斯特兰奇庄园――那里曾是食死徒聚集地,但在前一天晚上的对决后,那些黑魔王曾经的坚定的拥护者便作鸟兽散了。
我到达时,邓布利多和其他几名凤凰社成员正围在前厅门口,他们已经确认过了现场死咒造成的痕迹。庄园的咒语已被破坏,四周也察觉不到任何与黑魔法相关的气息,更重要的是,大家感受不到来自黑魔王的威胁了――几乎可以肯定,黑魔王战败了。对此,有人喜极而泣,有人将信将疑,邓布利多面色凝重,和穆迪讨论着你……她是否还有生还的可能,但从穆迪的反应可以看出他对此并不抱希望。”
我的喉咙变得干涩,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从背后扼住了我:“那……斯内普呢?”
“我挤过他们走进前厅,腿止不住地发抖,还被地上狼藉的砖块和石子绊倒了两次。前厅里只剩斯内普一个人,他站在中央,背对着我,手里还攥着我给他的那封信――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我从后面喊着他的名字,但他没有回应。他只是在原地笔直地站着,盯着面前的黑魔咒留下的废墟,仿佛被定住了一样。
我走到他跟前想出言安慰,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我又能说出些什么来呢……过了一会儿,我逐渐止住哭声抬头看他,但却被他吓到了――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脸色也难看得可怕,眼神空洞,浑身了无生气――如果不是散发的浓裂的悲伤和握着信的微微颤抖的手,他简直像个死人。
我小声对他说,哭出来也许会好受一点。他终于眨了眨眼,但眼睛红得却更像是要滴出血。他没有移开视线,轻声问我,是否还有什么话要转达给他。其实并没有――我猜你……她想对斯内普说的所有话都写在另一封信上了,只是他对上面的内容并不满意。他希望我能告诉他,这一切只是个精心策划的玩笑,虽然很过分,但依旧可以被原谅。遗憾的是,事实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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