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隅顽抗这词用在这儿可能不太合适, 但南蓁确实想拿回主动权。
她板起脸, 刚想质问他今天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手腕忽然一重。
陈厌将她拽进怀里,双手牢牢缠上她的腰肢、后背,他不断收紧手臂,直到南蓁在他怀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痛啊..”
他停止了收紧, 却没放松。
在她逐渐适应这种疼痛后, 陈厌低头,语气低微, 甚至讨好地在她耳边说,“你不要丢下我。”
“我会很听话,会很乖, 你说什么我都做。南蓁,不要丢下我。”
南蓁蓦地一怔,仿佛被谁打了一拳,肚子里炸开一团数不清的毛絮, 它们在胸腹间散落,骚动, 然后迅速生根发芽。
前所未有的强烈又奇异的感受。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头也有棉絮。
她说不出话。
“陈厌...”
陈厌偏过头,鼻尖在她耳朵附近的皮肤上来回游移、轻蹭,像动物用鼻子示好,他也想用这种方式让南蓁对他心生怜悯,“我很怕,怕你有了别人就不要我了。”
“你不要看着别人。”
“他能做的,我也可以。”
“今天晚上,他吻你了吗?”
他的呼吸在南蓁脸上喷出一片炙热的颤栗,南蓁感觉自己在发抖。
不是恐惧,甚至不是紧张。
只是单纯的,
发抖。
他用唇瓣摩挲她的鬓角,旖丽的幻象在南蓁脑子里炸开。
散落在身体里的絮絮似乎变成了千万只蝴蝶,她们振翅,飞翔,让所有一切都在她们绚丽的翅膀下变得缥缈、迷幻。
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陈厌继续低语,用喃喃的音调,在他行径的路线上不断留下滚烫的印记,“是不是像这样?”
“南蓁,你看着我。”
“我要你只看着我。”
南蓁手脚僵硬,大脑一片空白,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他们即将贴合的地方。
虽然还没有碰到,但张开的毛孔似乎已经感觉到他的嘴唇。
微凉的,有些干燥。
他在模仿她的柔软,可里头却掺杂着什么更强硬的东西。
她不自觉地闭上眼睛,试图在黑暗里分辨方向。
然而――在即将抵达终点的时候,有什么刺刺的从眼下划过。
是纱布。
嘭
脑内的幻境瞬间破碎,蝴蝶消失不见,浴室里的光从陈厌身后四面八方地进入她的眼睛,南蓁猛地睁开双眼,他浓郁的黑眸近在眼前。
她突然就醒了。
“不可以!”
南蓁骤然偏过脸去,陈厌的唇在她唇角与脸颊上划出一条看不见的长线,直至她的发梢倏地鞭挞过他眼角,他怀中一空。
南蓁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跑上了楼去。
寂静。
死寂。
狭窄的玄关回荡出绵长的无声。
整个屋里都没有开灯,浴室里的灯光被陈厌拦在身后。
只有窗外的月色能看见他此刻的失神与阴沉。
他矗立在原地,像一尊只有阴影的雕塑。
失去她的感觉逐渐在他眼中清晰。
坠入深渊。
暗无天日。……
-
第二天早上,南蓁照常出门上班。
在客厅里碰见陈厌,她一如往常地跟他打招呼。
“起这么早。”
沙发上的人似乎在出神,闻声抬起眼帘,鸦羽般的眼睫在他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有些迟钝地“嗯。”了一声。
两人似乎都忘了昨天发生过什么。
但彼此心里却清楚,
谁都没忘。
南蓁尽可能地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如果她也能控制住自己眨眼的速度,这一定是场完美的演出,“我上班去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淡定地出了家门,到公司里,高总正在下派出差任务。
这次要进山拍个网络电影,时间还不短,期间很有可能因为没有信号而无法跟外界联系,很多人都不愿意去。
但这对南蓁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
她立刻举手报名。
一天很快恍惚着过完。
晚上回家,陈厌也在。
她宣布了自己要出差的消息。
“两周?”陈厌蹙眉。
南蓁假装没看见他的不高兴,“嗯,两周。”
“这么长时间,那我......”
“你就在家待着,按时去医院换药复查。你不想一个人去医院的话,我已经安排好人陪你了。”南蓁说。
“谁?”
“方力何。”
陈厌眉头皱得更紧了,但却不是因为她擅作主张,而是他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
虽然南蓁并不觉得她需要事事都向他报告,况且和谁联系是她的自由,他管的太多了点。
但她还是淡声说,“你把他电话给我,我现在跟他说。”
陈厌眉间的阴影肉眼可见的散开,很快又重新聚集,他上前拉她的手,“我不要别人陪我,南蓁...”
在他抓到她之前,南蓁反应很快地将手藏在身后。
脱口而出,“你没得选。”
陈厌眼中闪过刺痛,不知是因为没碰到她还是因为这句话。
他在南蓁脸上看见陌生的冷淡。
她从来没有对他这样冷淡。
聪明人现在或许应该退开一些距离,以免她的态度进一步恶化。
但陈厌很笨。
他倔强地凝着她脸上每一丝表情的变化,几乎是逼问,“你讨厌我了,是不是。”
南蓁心尖一抽。
他受伤的神情让她心痛的要命,心头早就软成了一滩水,可她不敢轻举妄动。
昨晚的事情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和陈厌的关系。
她很清楚作为一个同居人,一个照顾者,哪怕他从来没叫过她一声姐姐,她对他的关注也早就超过了这些关系的边界。
她必须得先弄清这是为什么。
她是怎么看待他的?
游静云的儿子?没血缘的弟弟?还是一个成年男性。
他的年龄实在够不上男人这个称呼,但她却常在他身上感受到其他男人无法激起的她的心悸。
他呢?
他又是怎么看她的?
姐姐?
一定不是。
他从来没用这两个字叫过她。
那是女人吗?
他对她的依赖,或许是...依恋?
南蓁一想到这里就觉得面前有一条无法跨越的裂缝,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总之她现在还没有越过去的把握。
她强迫自己忍住安慰他的冲动,她知道一个拥抱就能让他安定下来。
但她抬了抬手,半晌,只是在他手臂上轻轻拍。
“别这样,我是去工作。两周而已。”
两周,而已?
陈厌的眉头快拧成一个结了。
南蓁没法继续对他视而不见,怕下一秒就要举手投降,她只能先逃离现场。
“我上去收行李了。”
“早点休息。”
-
出差的车票是中午。
陈厌送南蓁到楼下。
经过一晚上的冷静,两个人看起来都平和了不少。
这让南蓁感到欣慰。
陈厌拿出替她准备好的餐盒,里面有简餐和水果,还有一杯红糖醪糟。
她的生理期到了。
“知道你怕烫,我晾了很久,现在是温的。你上了车再喝,应该还不凉。”
他体贴的让南蓁想哭。
“陈厌..”
“我都知道。你不用说了。”陈厌打断她,看她的眼神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他们初见的时候,清澈冷冽的山泉潺潺流过南蓁心头,凉薄的让她一愣。
“我不会再要求你什么,你想恋爱的话...”他说到这好像有些痛苦,眉头都皱紧了,“只要..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怎样都可以。”
南蓁蹙眉,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她的意思,但这似乎无法解释。
在她想清楚之前没法解释。
看着他低垂的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南蓁只想让他安心地在家等她。
她上前一步,抬手环住他的脖颈,温柔地在他脑后揉了揉,她声音软得像棉花,“我说过不会丢下你的。”
“陈厌,你相信我。”
她温软的怀抱像一针强心剂。
濒死的心脏开始收缩,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强劲。
陈厌的动作从迟疑到用力,他紧紧抱着她,像是要将她折断在他怀里。
看起来清瘦的少年不知还有多少力气。
南蓁感觉自己脚跟都离地了。
这一次她没有喊痛。
他没有让她痛。
陈厌埋在她发间,像绝症病人,他深呼吸将她的味道刻进肺腑,好让自己在没有她的日子也能靠着这味道过活。
她一定不知道“相信我”三个字对他来说意味什么。
但只要是她说的,他都信。
“早点回来。”
他终于变回那个依赖的陈厌。
他需要她,从每一个字音里,她都能确定这件事。
南蓁露出笑容,“好。”
送她上了车。
日头开始越爬越高。
不知是不是错觉,从那辆车带着南蓁消失在眼前的那一刻起,阳光越来越阴。
陈厌抬头直视着即将隐没在阴云背后的太阳,强烈的目眩几乎下一秒就剥夺了他的视觉。
但他始终直视。仿佛无所畏惧。
她不在。
他不需要分辨日夜的能力。
直到一声汽车的鸣笛划破寂静――
哔
方力何在车里看着他送南蓁上车后就站在那一动不动,跟丢了魂似的,他深怕陈厌这苍白的冷血动物会被太阳烤化,情不自禁地按喇叭提醒他:该到阴影里来避一避了。
很快,那边的人动了。
他抬手撕掉鼻子上的纱布,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陈厌朝这边走过来。
车门开合,带进来一股热浪。
方力何见他鼻梁上的微红像晒伤的印记,啧,真有人受了伤也像在拍时尚杂志的故意造型啊。
“宋明辉那孙子下手真狠啊。”
他递了张创口贴过去,他们等下要去见章俊良,还是遮一下比较好。
陈厌看也不看地取出手套箱里的平板,在资料上滑动了两页,他淡声,“找到他了吗。”
“昨天就被送到缘子了。”方力何悻悻地收回手,“你要见他?”
“不见。”宋明辉连那天他落单的理由都没怀疑,毫不犹豫地就跳了进来。
陈厌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样一个蠢货身上。
“过两天送出去吧。”他盯着资料上的某个名字,冷淡的黑眸里泄露出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险,“就给他。”
“谁?”接过平板,方力何在上面看到一个陌生的名字。
陈厌淡淡咧嘴,“林莫。”
第22章
南蓁出差了。
林莫没了舞伴, 但他却在酒会上看见了另一个让他诧异的人。
今天酒会来的人很多,大都是S市有头有脸的商界人物。
林莫起初先看见了前些时合作的一个客户,那家是做酒业的, 前段刚在他公司里订了一套系统。
大约是行业原因, 对方人很好相处。不久前请他吃饭的时候, 那人说自己有个侄子总想跟他一块出来见见世面。今天他身边就跟着一个年轻人。
林莫过去打招呼, “方总,好久不见了。”
见到他, 方从业不掩惊喜, “林总, 我就知道你也在。”
林莫笑笑, 看向他身边刺猬头的年轻人,“这位是。”
“哦,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那个不争气的侄子。”方从业介绍了一下, “这是优游网络的林总。”
方力何虽然穿着正装, 但衣领敞着,裤子也明显大一号, 松松垮垮的,压根就不正式。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
他笑嘻嘻地伸出手,“方力何。”
林莫保持着微笑, “林莫。”
方从业一直很欣赏林莫,让方力何多跟人学着点,“你不是在家嚷着要自己创业吗,这就是你的前辈, 多跟人家取取经。创业可不是你嘴巴一张就能成的。”
“是是是,我肯定好好学。”方力何笑嘻嘻的应了, 但表情看起来完全没把他叔叔的话听进去。
林莫笑而不语。
这种场合是交际的好机会,不一会儿就另外有人找方从业寒暄。
方力何留了下来。
林莫准备带他在会场里转一转,他却说再等等。
“我还有个朋友没来,不介意的话,林总带着我们两个一起吧。”
纨绔的朋友大约是另一个纨绔。
林莫想也没想,“好啊。”
“你朋友什么时候来?”
方力何意味深长地看向门口,咧嘴,“来了。”
林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酒会已经开始一个小时了,会场里几乎不会再有人进来。
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人如同鬼魅,出现的悄无声息,似乎只有林莫一个人能看见他。
黑色的衬衣,合体却明显短了一截的西裤,陈厌冷清的面孔和黑色是绝配,脱离了医院单调的白色背景,酒会中觥筹交错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更为神秘和阴沉。
林莫猛地一怔,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怎么会是他?
陈厌雾沉沉的眼睛在场内扫过一圈,很快锁定了这个方位。
抬脚过来。
看着眼前的人,林莫诧异的回不了神,“你不是...南蓁的弟弟?”
“林总也认识蓁姐?”方力何意外的很自然,他朝陈厌挤了挤眼睛,语气像是揶揄,“还真有缘啊。”
跟他的刺猬头比起来,陈厌一头略显凌乱的黑发简直乖巧,他甚至还穿着南蓁给他买的白球鞋。
但林莫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学生气。
他冷淡的黑眸望过来,林莫只觉后背一片冰凉。
“林..总?”陈厌这样称呼他,眼中却带着嘲讽。
林莫一梗,皱眉。
这时,方从业要服务生过来把方力何叫走了。
长桌前只剩下林莫和陈厌两人。
没了第三人在场,陈厌身上那种阴沉感更加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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