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蓁听见一声叹息,似有若无地落在耳畔。
陈厌恢复清冽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苦涩,他低声请求,“你别讨厌我。”
“好不好?”
他话音落下,胀满在南蓁身体里的那些东西突然猛地朝心脏缩紧。
心跳停了半拍,也可能是一拍。
很快,又开始剧烈地跳动。
熟悉的悸动伴随着无限的酸软,让南蓁再度陷入了模糊掉理智的泥沼。
她转过身,身后人失落到快要坏掉的样子让她心碎。
她不禁抬手抱住了他。
陈厌先是一僵,然后才乖乖地顺着她的力道窝进她的颈项。
像流浪狗找到了家。
他用力地嗅她发间的味道。
他一定也被刚才吓到了。
他连回抱她都不敢。
“没关系。”像在巷子里那样,南蓁摩挲着他的后颈,一遍遍温柔地告诉他,“没关系,都过去了。”
她会忘掉刚才的事。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疯狂的缠绵不复存在,恐惧和悸动更从未产生,她安慰他,也安慰自己,只要忘掉刚才的一切,他们还是能像之前一样。
雨下得越来越大,窗户中两人的倒影被淋得透湿。
南蓁看不见,白色的闪电再次无声地短暂点亮了这片漆黑的夜。
玻璃上,陈厌冷戾到极致的黑眸里深不见底。
……
-
又是周一。
林莫打电话来约南蓁见面。
她出差回来之后,两人还没见过。
他在电话那头吞吞吐吐的,像是有话要说。
而且,他几次提起陈厌。
南蓁敏感地追问,“是不是那个打伤他的人有消息了?”
林莫顿了顿,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南蓁想不到关于陈厌他还能说些什么。
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林莫问:“你周末有空吗?我去接你,见面再说吧。”
南蓁看了看日程表,“可能要加班,周五呢?周五我可以早点走。”
林莫答应得很快:“好,那周五见。”
挂了电话,南蓁盯着电脑屏幕上“辞职报告”四个字,陷入了迷惘。
这几天家里很安静。
天气放晴了,阳光晒干了空气里的水分,连同那晚的暧昧也被蒸发掉。
表面上,她和陈厌看起来都像没事人似的,日常完全照旧。
但她敢肯定,他一定也感觉到他们之间那种微妙的平衡随时都会被打破。
某种程度上,他们越想装的若无其事,就越证明这件事带给他们的冲击有多大。
南蓁虽然没经历过情爱,但她对自己紊乱的心跳有数。
那种频率和力度,绝对不是好感那么简单而已。
是喜欢吗?
还是...爱上?
她不太确定。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动心了。
这无可辩驳。
要是在她身上装个监护仪,面对陈厌的时候,她一定都是心动过速的。
可是然后呢?
他已经有女友了。
那个付白薇,难怪她每次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友善...是她早就发觉了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南蓁试着往前梳理,想到的却只有她在场时陈厌看她的眼神。
他把她当成一切。
她都知道。
辞职报告在电脑里存了两天都还没有发给高总,朝日那边几次催促她入职她都没回复。
南蓁觉得自己大概需要更多时间考虑,考虑未来的走向,以及她和陈厌的关系。
可人生貌似大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有些事情不是她想不想去做,而是不得不做。
犹豫再三。
她将辞职的邮件设置了定时。
周三下午三点发送。
第25章
S大这周开学了。
陈厌不想军训, 南蓁也心疼他在太阳底下挨晒,让医生给他开了个建议继续休养的证明。于是秋老虎发威的那几天,其他人都在太阳下训练, 就他一个人舒舒服服地在家吹着空调。
周三那天, 方力何来家里找他。
陈厌给他开了门。
他指了指鞋柜上的鞋套, “套两层。”
方力何难得被恩准进入他的领地, 也不敢有异议,乖乖穿好之后才进屋。
他第一次来这儿。
逛了一圈发现这屋子和南蓁本人一样, 家里装修的简洁又高级, 四处都干净得一尘不染。
“哇, 还挺温馨。”他得出这样的结论。
陈厌全程冷着脸。
这屋子是他和南蓁私密的空间, 他不想任何人闯进来。
尤其是方力何。
他还没忘那天他痴痴看南蓁的眼神。
牙根又开始痒了。
想撕碎点什么。
就他的脸好了。
方力何正打量着斗柜上一组艺术画,冷不丁感觉后颈凉飕飕的,他回头――沙发上的人像一头伺机而动的猎豹,陈厌冷戾的眼神好像随时都会扑上来咬碎他的喉管, 以惩罚他闯入他地盘的行为。
“……”
强大的求生欲让方力何瞬间放下了手上的画框。
他干笑着一点点往安全地带挪动, “那什么,蓁姐还没回来吧?要不我先出去待会。”
陈厌阴恻恻的黑眸眯起来, “怕什么,我又不会在这杀了你。”
不会......在这......
“我刚拖好的地板,你的血溅上去弄脏了怎么办。”他咧了咧嘴, 露出玩弄猎物般残忍的冷笑。
“……”
方力何一哽,几乎要吓尿了。
陈厌是个疯子,疯子做出什么都不稀奇。
“我错了,大哥, 我真的错了......”膝盖莫名就软了,方力何差点给他跪下。
就在这时, 南蓁回来了。
她一开门就看见方力何扶着自己新买的斗柜,两股战战地在那要蹲不蹲的。
她诧异了:“方力何?”
救星回来了!
方力何感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颤颤地转身,以一种“救救我”的表情看着南蓁,“蓁姐...”
“你怎么来了?”南蓁没太看懂他想表达的意思,还在招呼陈厌过来拿东西,“陈厌,过来帮我一下,我手都要断了。”
她话没说完,手上两大袋就被人接了过去。
陈厌掂了掂这两袋子的分量,“买这么多?”
“嗯,讨厌逛超市。去一趟就多买点。”她弯腰换鞋,顺便抬眼望了望方力何,“这小子倒有口福。”
这是要留他吃饭的意思。
陈厌挑了下眉。
方力何欲哭无泪,他什么也没说啊……
他还僵在那,南蓁不由问:“干嘛呢,这什么怪姿势?”
“我......”
“他要去厕所。”
陈厌把东西送去厨房,出来后拉开洗手间的门,“去吧。”
“......”他这角度正好背对南蓁,方力何只见他一脸“进去了就别出来”的可怕神情,忍着泪进去了。
南蓁换了衣服下来给陈厌打下手,见厕所门还关着,她悄声问,“他怎么在里面待这么久?”
陈厌手上麻利地处理着各种食材,面不改色,“不知道。”
他声音淡淡的,好像是不太高兴。
南蓁看了看他的脸色,晓得他这人小气,不肯从她嘴里听到半句别人的事,撇了撇嘴,也不问了。
直到饭菜做好,方力何才被释放出来。
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佳的菜肴,他惊讶道:“蓁姐,这都是你做的?!”
南蓁呲牙,“我也希望这是我做的。”
“那这...”方力何转眼看见端着汤碗出来的人,下巴都要掉了,“厌哥你...你竟然是厨男!”
南蓁噗嗤一声笑出来。
厨男这俩字发音有点微妙,她难得看见陈厌脸红了一下。
“闭上嘴吃饭。”他冷声命令。
三人就坐。
方力何饿狼一样风卷残云,谁敢相信,在外面叱咤风云的人竟然会在家里洗手作羹汤、还做的这么好!
这美妙的违和感让他根本停不了筷子。
直到所有菜都被洗劫一空,方力何终于肯停嘴了。
“吃饱了吃饱了!”他没形象地靠在椅子上,捂着肚子打了个饱嗝,“撑死了。”
南蓁也不晓得他把自己吃这么撑是为什么,倒了杯水给他,她忍俊不禁地调侃,“你吃相挺可怕的。”
方力何嘿嘿一笑,也不觉得尴尬,“这不是没外人嘛。”
他一欢起来就不分场合。
陈厌只想让他快滚。
“饭也吃完了,说吧。”他抄着手,脸上明晃晃挂着不爽,“你来找我什么事。”
“哟,光顾着吃,差点把正事忘了。”方力何一拍脑门,抹了抹嘴正色问,“我听说宋明辉已经被抓到了。”
这三个字一出,餐厅里的气氛一下就凝固了。
南蓁之前出差了两个星期,宋明辉就是在那期间被找到的。
“我听人说他被关了几天,很快就放出来了。我心想着蓁姐不是说要处理他吗,应该没那么快放人吧?就去打听了一下,结果他好像没有被起诉。”方力何说着,眼神犹疑地看着南蓁,似乎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这样问,“蓁姐,你这么轻易就放过他,是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他这样一问,陈厌也看了过来。
他平淡的黑眸里没什么情绪,只是单纯等着她说话。
但南蓁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出差之前,她把这件事交给了林莫。他说可以帮她请律师的。
虽然这些时他们一直都有联系,但林莫提都没提过一句警方已经找到人了,她也就自然而然地以为这件事没这么容易。
方力何说:“警方在厌哥受伤后第三天就抓到人了。”
“这么快?”南蓁脱口而出,顿了顿,“我是说,我现在才知道。”
陈厌淡声,“林莫呢,他没跟你说?”
“没...他是约了我见面,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但我还没来得及见他。不知道是不是为这件事。”南蓁眉头皱了皱,看起来还是相信林莫的样子。
陈厌眸色微沉,“你们还有什么事?”
南蓁抿起唇角,没说话。
方力何道:“要是蓁姐需要请律师的话,我家有律师可以帮忙的。”
“不用了。”南蓁不假思索地拒绝。
在她眼里,无论是陈厌还是方力何,都还只是小孩子罢了。
这种事不是过家家,小孩子根本没法处理。
现在可不是闹着玩的时候。
她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方力何与陈厌对视一眼,后者脸色阴阴的。
方力何于是继续说:“那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不瞒你说,这个宋明辉在学校里就经常找陈厌的麻烦,我也挺讨厌他的。那个严旭,不知道蓁姐还记不记得。”
南蓁当然记得,陈厌的左手就是因为他才受伤的。
“宋明辉是他哥来着,要不是靠着他,严旭才不敢那么嚣张。而且在严旭那事之前,宋明辉就已经堵过陈厌几次了,虽然都没讨到好吧,但他就是不肯放弃。”
南蓁皱眉,“你们跟他到底什么仇?”
“不知道啊。”方力何语气和表情都找不出破绽,“我们在学校挺低调的,平时跟他们又没来往,倒是他们经常在校门口闲晃,谁知道是怎么就嫉恨上了。”
他这话听起来挺无厘头的,但细想也没什么问题。
上次那个严旭不就是因为自己女朋友看了陈厌的表白墙?
这些青春期的少年,一腔破坏性的冲动没处发泄,专挑软柿子捏。
南蓁道:“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的。”
方力何又在家坐了一会儿才走。
送走了他,南蓁主动进厨房洗碗。
她平时最讨厌的就是洗碗。
粘手的油渍和洗洁精都是她的大忌。
陈厌跟着她进去,看她一边洗碗一边出神,低声问:“你要跟林莫约会?”
南蓁微怔,侧眸看了他一眼,“不是约会。”
“就是吃个饭,说点事。”她解释的很清楚。
陈厌侧脸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他随手取了只她冲洗好的碗,甩干上面的水分,声音也很淡,“哦。”
这个看似没起伏的单音节出卖了他。
仿佛在用醋洗碗,厨房里一时间都是酸味。
南蓁不禁勾唇,想逗逗他,开口前又忽然想起什么,唇角硬生生压下去,她故作不经意地问,“你呢,那天要不要跟女朋友出去约会?”
陈厌:“我哪来的女朋友。”
“付白薇啊。”南蓁认真擦洗着盘子的里外,“她看起来挺喜欢你的,你不也是吗,上次吃饭也带着她一起的。”
身边人沉默,连动作都停下来。
南蓁没敢去看他的神情,自顾地继续擦着盘子,“你都已经上大学了,谈恋爱什么的也无可厚非,不用怕我不同意,我现在不会管你了。不过你要谈就好好谈,别学人家脚踏两只船,小小年纪的,可别当渣男。”
她这样说完,觉得自己这话听起来像意有所指。
但也不想再解释。
越解释越像掩饰。
换了只盘子接着使劲擦,手腕忽然一重,指尖在泡沫上划出一道水痕,盘子重新落进池子里,哐一声。
陈厌握着她的肩膀,强硬地扳过来面对自己,他黑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所以,你是因为她才拒绝我?”
他眼神很深,里头逐渐燃烧的期望像一簇火光,烧得南蓁猛地一怔。
“拒绝你什么?别说傻话了,陈厌,放开我。”太靠近的距离和紧密的接触仿佛随时会回到那天晚上,他的吻和疯狂从记忆深处狂涌而来,南蓁深怕他看出她的悸动。
她别开脸,想从他的势力范围里退出去。
但他霸道得根本不容许她有半点退缩。
“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他眉头紧皱。
南蓁哑口,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出什么?”
“我对你......”
他只说了三个字,南蓁瞬间睁大眼睛,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够了。”
她打断他,仿佛在害怕这句话可能带来的幽灵,她脸上尽是慌乱,“别说下去,陈厌,我们是不可能的。你不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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