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笑了。
胸腔震动起伏,声音里却找不到一丝温度和情感。
这诡异的笑声让方力何都忍不住侧目。
陈厌现在看起来...好可怕。
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冷漠,甚至忍不住弯腰鼓起了掌,“好啊,好啊。”
“来啊,你不是想弄我吗?来。”陈厌不满宋明辉只是做做样子,他上前两步,从两个西装男的臂膀之间一把揪住宋明辉的头发。
宋明辉吃痛大叫:“你想做什么!”
“杀了我。”他低声道。
极端的冷漠和令人惊恐的疯狂在陈厌眼中交织密布,他极致沉黑的眸子犹如焚天的猎场,所有被他注视的东西都要灰飞烟灭,“来啊。”
他亢奋的神情不像个正常人。
“放开他!”他大声吩咐。
两个西装男对视一眼,松了手。
“……”宋明辉被陈厌突然的变化震住,不知不觉忘了动作,被松开的瞬间,身体失去平衡,竟然一下子栽倒在陈厌脚下。
陈厌垂眸看着他面如死灰般的呆滞神情,瞬间没了游戏的兴趣。
他抓着宋明辉的头发一扔,嫌恶地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手,眨眼间,那些近乎癫狂的情绪全都销声匿迹。
“还以为你有多敢。”他又恢复了一惯的面无表情,直起身时,他语气中甚至有一丝失望,“宋明辉,就你的胆子。”
“不配在我面前学狗叫。”
第10章
S市的夏季很长。
长到今年发了近百个高温预警之后,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才姗姗来迟。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温度骤降。
冬天很快就来了。
陈厌不知不觉已经在家里住了半年。
这半年里,游静云除了一通未接来电,没再有别的消息传来。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陈厌还会再待多久,南蓁渐渐把他的存在当成了一种习惯。
元旦过后的某天夜里,外头飘着雨,北风裹挟着湿气,席卷了屋子里没有暖气的每一角。
南蓁怕冷,特别是这种阴冷。
她开着小太阳在沙发上敲方案。
下周就得去剧组出差,方案却迟迟没有敲定。
熬到肩颈酸痛,指尖都被冻到麻木的动弹不了,她抬头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
晚自习十点下课,陈厌晚饭时发来信息说今天有加练,估计会晚点到家。
现在也差不多了。
南蓁赶紧点了两分煲汤外卖,好等他回来喝了暖暖和和的睡觉。
再过几月就要高考了,陈厌的放学时间也越来越晚。
自从手受伤后,南蓁更加关注他每天的行程和动态,深怕再出什么意外,有时候太过关注他,她有种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想他的错觉。
不过陈厌好像也知道她的担心,按时按点的上学放学,几乎没做过什么令她操心的事,成绩在学校里也一直是名列前茅,班主任从那之后都没再找过南蓁的麻烦。
这对南蓁来说多少是种安慰。
四十分钟后,外卖到了,陈厌还没回来。
南蓁皱眉。
他通常不会超过十二点到家,现在都快一点了。
怎么回事?
她拿手机给陈厌打了个电话,还没拨通,玄关处传来开门声。
是陈厌。
他没穿校服,略显宽大的黑色羽绒服像充气面包一样罩在他身上,沾满了寒意,尽管拉链拉到了最高,不贴合的衣领让他脖子处仍是空荡荡的,才被北风洗礼过的脸颊与脖颈,肤色愈加冷白。
“我回来了。”
他这衣服是南蓁出差的时候在路边小店里随便给他买的,他随身带来的行李里只有几件T恤和外套,根本过不了冬,店员问她要什么尺码的时候,她顺嘴报了他的身高,结果买回来才发现大了。
不过他长得好,身材也是,肩宽腿长的,就是麻布袋子穿在身上也是好看的。
南蓁掀开毛毯起身,“怎么这么晚?”
“留了会儿堂。”
他语气自然,完全听不出破绽。
南蓁不疑有他,见他坐在玄关处换鞋,起身时顺便锁好了大门。
他总是很谨慎。
南蓁一个人住的时候就想不了这么多,大门常年忘记反锁,想来也是运气好,家里竟然从没失窃过。
“外面很冷吧?我点了汤,你先去洗手,我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喝了。”
南蓁搓着手臂走进厨房,开灯,乳白色的顶灯照亮厨房里的复古花砖和墨绿色墙壁,繁复的花纹在这种刺骨的寒夜里给人种温暖热闹的错觉。
当初她以为自己不会在家开火,厨房里的电器位置安排只考虑了简洁美观,实际使用起来都不太合理。尤其是微波炉。
她虽然不在家做饭,但稍微热一热东西这种事倒是常发生,偏偏微波炉被放在了冰箱上方,她每次拿取都得垫着脚,有时还得垫个小凳。
一直想给它换个位置来着,一直都忘。
南蓁穿着一套米白色的珊瑚绒厚睡衣,还是嫌冷,外头又套了件厚毛衣外套,尽管里三层外三层的,但她努力垫脚去开微波炉门的侧影依旧有些单薄。
陈厌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碗,“我来吧。”
个高就是方便。
他抬抬手就能解决的事,她却像是做了场热身运动,鼻尖都有些冒汗了。
“那你来弄吧。”南蓁从善如流地松了手,转身准备回客厅收拾加班的家伙什,一抬眼,陈厌的下颌近在咫尺。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抬起手的姿势从背后看仿佛正将她抱在怀里。
他真的好白。
大约是遗传到天生的好皮肤吧,别说胡茬,就连青春痘她都没在他脸上见过一颗。
这种太靠近的站位有点尴尬,南蓁下意识后撤半步,背后的冰箱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空气里浮动的清冽的莲花香气微妙地萦绕在身边。
她有点不太敢呼吸。
设置好了定时,陈厌收回手,却没有马上退后,“怎么了?”
他的眼睛是极深的黑色,如同他极致冷冽的气质,鸦羽般的长睫低下来,影影绰绰地注视着她。
老实说,他有时候实在不像一个高中生。
仿佛超脱于常人之外,他身上有某种极端浓郁的神秘特质。
南蓁总是看不透他。
心跳莫名变得很快,有点像考试前十五分钟才赶到考场时那种紧张和惶恐。
怕进不了考场,怕监考老师问她为什么来这么晚。
鼻尖冒出的汗更多了。
南蓁觉得自己可能是加班加的脑子坏掉了,她竭力保持着面色平静,开口时一丝几不可察的沙哑也很快被她掩饰过去,“你的手怎么样了?”
她随口胡扯,视线不自觉跟去了他的左手。
他还是留疤了。
接近五公分的伤口,缝了十三针。
淡红色的疤痕肉虫一样匍匐在他掌心里。
她突然关心起这件事,陈厌举起左手,心不在焉地看了看,“已经没事了。”
他说话时的语气很淡,淡得几乎让人觉得冷了,漠不关心的,仿佛这是别人的手。
南蓁眉心皱了皱,“还会疼吗?”
他之前说过,伤口偶尔会痒,下雨的时候也会痛。
那种侵入骨头的痛痒南蓁没法体会,只是每次听他这样说,她都会感觉心里闷闷的不太舒服。
“偶尔吧。”
他说着,手掌移到南蓁面前,漫不经心的,“可能是最近天气冷,伤口里面胀得发紧。”
他仍旧事不关己。
南蓁却立刻紧张起来,抓起他的手看了看,“会这样吗,不会是发炎了吧?可是伤口都已经愈合了......你上次去医院复查是什么时候?”
她没发觉自己语气急切的有些超过,指尖划过他掌心的时候,陈厌黑眸微微一动。
“不记得了。”
他声音很低,呼出的气流微微拂过南蓁的眼睫,她抬眼,一顿,“...你骗我?”
陈厌抿着唇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笑意,黑沉沉的眼睛因为这一抹狡黠变得明亮又生动,“没。”
“还没?”
他根本不会说谎!
南蓁瞪了他一眼,真想给个镜子让他看看他现在笑得多明显。
刚想甩开他的手,手指却被人先一步攥住。
“别。”陈厌说,“我没骗你,真的会不舒服。”
他手上试探着一点点从南蓁的指尖挪动到她的手背,深怕她跑了似的,他牢牢握着她的手,可怜兮兮的压低声音,“我错了。”
严寒的冬夜,陈厌掌心里的温度不算太高,些微的温凉慢慢化开南蓁的冰冷。
她不由自主就心软了,“真的?”
他肯定,“真的。”
哎,其实真的假的也不重要。
南蓁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了,我知道了。下次复查我跟你一块去,这样我也放心点。”她补了句,“省得再被你骗。”
她随口的一句,似嗔似宠。
陈厌深深望着她,眸色渐浓,“我喜欢你担心我。”
他是笑着的,但深潭般的眼底却半点不见玩笑的影子。巨幅的依恋像群山的阴影,密不透风地落下来。
南蓁心头咯噔一下。
叮
微波炉的门弹开,氤氲而出的热气从头顶洋洋洒洒地落下。
陈厌的黑眸暂时隐匿在雾里。
南蓁骤然回过神来,心脏狂跳。
她迅速抽出手,别开眼去,“不早了,你赶紧吃完去休息吧。”
陈厌叫住她,“你不陪我一起吃吗?”
离开了他的势力范围,剧烈的心跳随着深呼吸慢慢平静,南蓁背对着他,肩膀向两边松开,声音里的紧绷也消失了,“不了,我想休息了,你自己吃吧。”
她慌张的背影比嘴诚实。
陈厌看着她逃上楼去,黑沉沉的眸子里有淡色的光晃了晃。
他自己也没发现,他笑了。
口袋里的手机这时震动。
短信箱里,发件人故意隐藏了号段。
[搞定]
没有点进信息内容,指尖左滑删除。
再抬起眼时,陈厌面上再也找不出一丝愉悦的温存,褪去温度的黑眸犹如漆黑的寒夜,除了冰冷,只有无垠的黑暗。
他缓缓抬起左手,掌心里被她碰过的地方痒得钻心。
这感觉不算太好。
他握紧拳头,将她残留的温度藏了起来。
第11章
周末一晃就过去了。
南蓁这几天没有睡好,鼻子也不太通气。
唔,是感冒的迹象。
办公室里,同事乔敏过来催她上午定好的图稿,见她趴在桌子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关心地问:“南蓁,你怎么啦?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睡好,困。”南蓁虚弱地哼了哼,“找我干嘛?”
“还不是早上的图咯,你做好没?”乔敏在她电脑上滑了滑,没找到需要的文件夹。
“我已经发过去了啊。”南蓁把她的手推开,扭动了一下胳膊撑着桌面直起腰来,点开邮件才发现她没点发送,“……”
乔敏一脸“我看你怎么狡辩”的表情,“你怎么回事,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有么?”南蓁若无其事的把图发过去了,“可能感冒了,注意力不太行。”
“NONONO!”乔敏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来,“你可不是这两天才精神恍惚的,我想想啊...哦对了!你从去年就不太对劲了。”
她压低身子凑到南蓁眼下,好好观察了一下她的气色,嗯,皮肤状况挺好的,就是有点黑眼圈,眼睛还有点红血丝,看起来像...哭过?
“哇、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乔敏突然一叫,周围人都看过来了。
“谁谈恋爱了?”
“乔敏?还是小南啊?”
“怪不得她拒绝了王总的侄子呢,原来有男朋友了啊。”
南蓁在公司里的话题度一向很高,她人长得漂亮,身上自带一股艺术生独有的清冷气质,个性却很随和,毕业院校也是国内的顶尖美院,据说都学了十几年的美术了。一般像她这样又有颜值又有才华的艺术生毕业后不是出国深造就是另立门户,她却出人意料地回了S市,还在创文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里做起了设计,大家都很好奇她是怎么想的。
“难不成你男朋友是个富二代?还是富一代啊?”
“富一代?你这不是骂人吗?富一代都多大了,南蓁今年还不到25吧?”
“悖这有什么的,躺赢也是赢嘛。”
说话的是设计二组的组长,叫于峰。他为人本来就有点刻薄,加上一直被南蓁所在的一组压着,每次来拿资料都要阴阳怪气几句。
南蓁这次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乔敏刚才没注意于峰也在这儿,无辜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不知者无罪。
南蓁翻了个白眼给她。
于峰说了半天,见南蓁都没回应,以为是戳中了她的心事,特意绕到她身边,尖着嗓子说:“G南蓁,你男朋友长什么样?什么时候带出来给大家见见呀。”
南蓁被他吵得半边脑袋嗡嗡的疼,皱眉刚想让他离自己远一点,抬眼看见老总从办公室里出来,她立刻起身追上去,“高总。”
公司年前有个和本地商会合拍宣传片的项目,按投资金额来看,这项目挺大的。项目部的同事和对方接洽了好久,一直有些细节的部分谈不拢,高总下了死命令,年前必须得把这项目的合同拿回来。
南蓁是设计部的人,按理说是没必要参与谈判的,但她竟然一反常态地主动请缨。
她是设计部新一代里最有才华的新人,高总一向看好她,现在又有这种积极工作的态度,他没理由拒绝。
得到允许后南蓁就开始收拾东西。
乔敏见她这是要走,问她:“你干嘛,下班了?这还没到点吧。”
“没差几分钟了。”南蓁背起包,风情地朝她抛了个眉眼,“买菜回家做饭咯。”
“……?”
这小姐什么时候在家开过火啊?
乔敏惊呆了,“不是、你来真的?”
“你真谈了?谁啊?别走啊南蓁、你跟我说说呀!”
乔敏一直追她到电梯口,南蓁毫不留情地按下了关门键,只留给她一个神秘的微笑。
好奇心被勾到了顶峰却无法满足,乔敏今天都别想睡好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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