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池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就是这么感激的?”
“……”
陈清也战术性咳嗽了一声:“其实我是最近长了两斤肉,怕掉下去所以抓紧点么……”
阮舒池轻轻扬了扬眉,反问:“你确定只长了两斤?”
“……”
陈清也沉默。
见状,阮舒池唇角翘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心情明显愉悦了不少。
实际上陈清也身上并没有几两肉,比上大学那会儿重不了几斤,阮舒池常年都有健身的习惯,就算是单手抱她再多走几圈都绰绰有余。
阮舒池既然直接把天聊死,陈清也也懒得再没话找话,索性靠在他肩膀上。
医院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暗,影影绰绰的光线落在男人轮廓清晰的侧脸上。从陈清也的角度,刚好能够看阮舒池清阴影下的那半张清绝俊逸的脸。
跟在公司时严肃冷淡不同,此时的他神色温和,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整个人清隽斯文,俨然一副贵公子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阮舒池这样的人,就算是现在的她多看几眼也要忍不住动心。
就像五年前,她明知他们只是建立在那一纸合约上明码标价的关系,却情不自禁地动了不该动的心。
陈清也回过神时,阮舒池已经抱着她走到车门前。
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把她放在车座上,还没等她开口,就看见阮舒池低下头半蹲在地上,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陈清也连忙收回脚:“不用了我自己……”
“别动。”
阮舒池冰凉的掌心覆上她的脚踝,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住,语气暗含警告。
脚踝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禁了声。
看着阮舒池小心翼翼将她的脚放进鞋子里,陈清也心中五味杂陈。
她尤记得当年他们情意正浓时,有一次一起去滑雪,她穿不好雪具阮舒池也是这样,在大庭广众下不顾别人的目光蹲下来替她穿好鞋子。
当时她还开玩笑说要是他不在怎么办,她还记得阮舒池说了什么。
他说。
那就帮你穿一辈子,又不是什么大事。
“好了。”
熟悉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陈清也抬头,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她轻轻动了动眼睫。
刚才思绪万千,这会儿她半点俏皮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一句干巴巴的“谢谢”。
阮舒池也没再说什么,关上副驾驶车门转身走向驾驶座,上车启动车子缓缓驶出医院。
回家的一路上车内始终安安静静,谁都没有出声。
到小区门口,陈清也照例客客气气地道谢,除此之外没多说半个字。
回到家室友已经睡了,她尽量小声关门,回到自己的卧室以后才像是终于解脱了似的瘫在沙发上放空,
今晚对陈清也来说无疑。是个极具诱惑性的夜晚,和许多年前的那次一样,稍不留神就会再一次跌入深渊。
可她忘了有些情感是她控制不了的,就像是刻在基因里本能的渴望,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基因替她做好了选择。
如果不是过往那两年的牵扯和纠缠,已经让她清楚地认清了她和阮舒池的差距,如果阮舒池对她来说仅仅只是一位刚认识的新上司――
她想,她可能会就此沦陷。
就像五年前。
这一晚阮舒池给她的温柔太多,让她又有些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陈清也去卫生间里狠狠用凉水洗了把脸,才清醒过来。
十月分已经步入深秋自来水冰冷刺骨,她却像是毫无知觉似的,洗了整整五分钟。
抬起头,陈清也对着镜子轻轻擦拭已经冻得有些麻木的脸。
有些事情就应该及时止损,人只有在年少时才会为爱奋不顾身。
-
折腾了这一趟,阮舒池到家已是深夜。
男人穿着深蓝色睡袍,带着一身的水汽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边用毛巾揉着头发,一边低头查看手机里没处理的消息。
点开微信最上面就是陆熹的狂轰乱炸,十几条微信都是问他去哪了还回不回去。
阮舒池回了两个字“有事”,发完就把手机反扣在沙发上。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响了一声。
阮舒池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眼底不自觉地暗了暗。
停顿几秒,他点了接听嗓音低低地喊了声:“妈。”
“你回京市了?”电话那头的女声温柔清冷带着疏离。
阮舒池的神色暗了暗,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嗯。”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人通知我?”宋婉的声音冷淡下来,透着不悦。
阮舒池能察觉到,同样冷淡地开口:“上个星期。”
宋婉:“去过你外公那了?”
“还没有。”
阮舒池补充:“外公在新西兰度假,不在国内。”
“那正好。”宋婉自顾自地要求:“下周你回港城一趟,我有事跟你谈。”
沉默几秒,阮舒池克制着那股不适,应着:“好。”
“下周是什么日子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嗯知道。”阮舒池没什么情绪,习惯了机械地应着。
下周是他父亲阮津的五十五岁生日。
宋婉:“别让我失望。”
说完,便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阮舒池沉默许久以后才将手机从耳边拿走。
虽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如履薄冰的母子关系,可有的时候还是会有某种厌世的情绪出现。
那个冰冷的、用金钱和利益堆砌起来的地方,甚至没有人愿意称它为家。
随后,他按灭手机将手上的毛巾放在一旁,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眉宇之间带着淡淡的阴郁。
客厅里只开了头顶的射灯,光线极暗,从头顶照下来拓出薄削的影子。
阮舒池靠在沙发上,仿佛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刚才那通电话让他不自觉地想起陈清也。
在他深陷泥潭孤军奋战几乎看不清前路的那些年里,只有陈清也是唯一的曙光。
她那么美好明亮,懵懂又莽撞地闯进他的生活。
突然想起什么,阮舒池起身拿起茶几上的小袋鸟粮走向阳台。
看见来人,笼子里的那只浅绿色的牡丹鹦鹉扑腾着翅膀,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见状,男人眉宇之间的阴霾散了几分,唇角也勾起薄薄的浅笑。
他把鸟粮放进掌心,然后把笼子打开,嗓音格外温柔:“今天回来晚了,饿坏了吧。”
小鹦鹉十分听话地从笼子里飞出来,稳稳落在阮舒池的手腕上,低着头一下一下地在他掌心里轻轻啄。
阮舒池神色温柔地看着掌心的那只浅绿色的小鸟,不自觉地开口:“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
“我清见陈清也了。”
顿了顿,他喉结轻轻动了下,嗓音低沉出声:“但是,她好像过得不是很好。”
或许是扑捉到了某个关键字眼,小鹦鹉停顿了一秒,随后扬起脑袋邀功似的一句接着一句地叫:“陈清也、陈清也、陈清也……”
见状,阮舒池低低地轻笑了声,眼中明显带着几分笑意:“别叫了,她不在,我知道你也想她。”
他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教会这只牡丹鹦鹉说话,但由于先天基因问题,即便如此也只学会这么两个字。
他立在原地静静等待着小鹦鹉吃完,然后把它重新放回笼子里。
返回客厅,阮舒池再次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今晚发生的事,每一件似乎都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仿佛从他走进那家清吧就开始失控,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滋味并不美妙,甚至让他有一些焦虑。
他能感觉得到,那股许久未曾有过的渴望正在蠢蠢欲动。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放在嘴边,蓦地想起今晚在清吧里看见的那一幕。
女人红唇微张,动作娴熟地将烟放在唇边,点燃。
心里的那股火越是克制烧得就越旺。
阮舒池不自觉地轻滚了下喉结,重复着陈清也的动作,将唇边的香烟点燃。
烟雾袅袅升起,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的表情看不真切。
熟悉的尼古丁气息在喉间游走,许是刚才宋婉那通电话的缘故,他不自觉地想起五年前的某个下午。
那会儿他刚和陈清也“在一起”没多久。
宋婉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了他和陈清也的事,特地从京市飞回来,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过来了。
好在那天他在家,陈清也因为学校有活动不在。
宋婉向来不是迂回的性子,进门视线环视了一圈以后,才定格在他脸上,声线冷淡:“她人呢?”
阮舒池眼底暗了暗:“您说的是谁?”
宋婉抬起漂亮的眼眸警告地睨了他一眼,随后挎着包包走进客厅:“不用跟我装糊涂,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她俯身坐在沙发上,瞥了一眼茶几上的奶黄色水杯,举手投足都是豪门贵妇的做派。
阮舒池沉默。
见状,宋婉继续道:“那女孩的背景我调查过,小地方出来的,父母都是不入流的货色,这种家庭出来的玩玩也就算了,要是动真格……”
“没动真格。”
阮舒池倏地开口打断。
宋婉没说话,这是阮舒池从小到大第二次打断她的话。第一次是两年前的一个雨夜,具体因为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但那天她狠狠给了他一次教训。
盯了他许久,宋婉才收回视线,像是大发慈悲不同他计较:“没有最好,有些事情不用我提醒你了吧,孰轻孰重你自己心里有数。”
阮舒池立在原地垂着视线,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的婚姻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够支配的。
“那我就放心了。”
宋婉也没有多留的意思,拿起包起身漫不经心地交代:“到底是缘分一场,到时候记得多给些补偿。”
说完,宋婉转身离开。
当天下午,阮舒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完了一整包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就是觉得胸口闷得慌,心里也隐隐透着烦躁压都压不下去。
直到下午五点到了跟陈清也约好的时间,他才换上衣服去学校接陈清也下课。
车子就停在港大门口,他靠在驾驶座上,看着刚刚下课的人群鱼贯而出。这些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美或丑,可这些人在阮舒池眼里都没没有任何不同,见一面就忘了,他甚至看着人群都记不清那些人的样子。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竟会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陈清也。
她穿着最普通不过的黑色大衣,因为天气冷脖子上围着一条克莱因蓝色的围巾,扎着简单的高马尾,素面朝天。
少女长相普通,唯独那双眼睛却格外清澈,或许是看到了他,远远地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那时的他从未想过,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孩,会成为他往后许多年里深深扎进心里的一根刺。
耿耿于怀,又念念不忘。
陈清也听着,用力咀嚼嘴里那几粒米,齿间磕碰,直到咽下后她才开口:“是一定要今天问这个问题吗……”
“是和阮舒池一起对吗?回云城?”
叶庭阳放下筷子抢先打断,他自嘲笑笑:“我这话问得是不是很多余?”
“是,我要回云城,去阮家。他们就是我的家人,过去的每一年,我都是这样过的。”陈清也实话实说,语气听着竟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无奈。
叶庭阳就这么看着她,视线明晦难辨,哪怕隔着餐桌,陈清也都能感觉到他目光中失落。
又是一阵尴尬的静默,叶庭阳低下头,小声喃喃:“我也可以不回去,可以陪着你,陪你过春节,陪你回云城,都可以。”
“只要你留我一下,我就可以。”
“姐姐,你就留我一下,好不好?”
第41章 山荷叶
四六级考试这天,作为真・大学语言专业・人民教师的阮舒池,倒是一整天都待在办公室无所事事。
周末、圣诞再撞上英语四六级,校内校外热闹非凡,阮舒池却无处可去,最后说是蹭学校食堂,跑办公室躲清闲来了。
和他同办公室的张老师是有监考任务的,于是屋里剩他一人,水电空调俱全,和他自己在家倒没什么区别。
至于阮舒池为什么没去监考……
这种一年里掰手指就数得清的大型考试,这还是他正式入职新海大学后,才了解到教职工层面的内情。
微信不过几个字,却足矣将陈清也的怒火点燃。
那么远的距离居然被他听到了?
她为什么要失气疯说那些话。
陈清也盯着手机屏幕,气自己怎么还留着阮舒池的微信,指尖一抬正要删除,但越看这条消息越来气。
她手指飞动,快速敲下几个字发过去:【……觊觎你?梦话都没这么离谱。】
那头像故意气她似的几乎没有停顿秒回。
目中无人混球:【怎么,刚讲过的话就忘?失忆了?】
陈清也看到这条消息连呼吸声都变重了,她抿紧唇想着怎么回击能让自己找回场子。
【我根本不是那意思,那话根本不是听起来的那样。】
解释就代表她输了,她又把消息删干净重新输入。
【刚刚我是情急之下随口说的,我怎么可能觊觎你?】
这条简直比上条回的还弱,她又删掉,正要再输入时,手机在手里震了震,阮舒池又来了消息。
目中无人混球:【这么久还在输入,就这么心虚?】
【不如你当面向我表白,或许我会考虑一下。】
“……”
陈清也要气死了。
【表白你个鬼!】
发完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想找阮舒池算帐,拉开沙发后面的纱帘就要冲出去,却差点与刚走来的晏蓁蓁撞个满怀。
晏蓁蓁拍着胸口吓的不轻:“你要吓死我吗?”注意到陈清也神色,她问:“这是谁惹你了?”
陈清也脸上怒气未消,她抬眼往大厅方向扫了一眼,没看到讨人厌的阮舒池她怒意泄了半截,“阮混球。”
闻言,晏蓁蓁没忍住笑出声:“你俩从小掐到大都不嫌烦吗,能有多大仇能这么十几年如一日。”
她突然停顿了一会儿,朝陈清也眨了下眼:“这不会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相爱相杀吧。”
“……”
陈清也伸手去捏晏蓁蓁脸轻拧了下,“你少咒我,我本来就够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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