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丽掐着自己艳丽的指甲,注视着那一抹红艳,思绪逐渐飘远,“唐小姐,你认为这个世界上评判好与坏、对与错、善与恶的标准是什么?是法律?是道德?是规则”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幽幽地看向她,“我告诉你,都不是。这个世界上,评判真理的唯一标准,就是实力。”
“实力?”唐苏蹙眉,不解地看着她。
“曾经的我,是一个人人称赞的贤妻,为了照顾丈夫的生活起居,放弃了自己的工作。每天起得比上班的丈夫更早,只为了让他在出门前能吃上一口热饭,每天睡得比他晚,只为了将他换下的衣物洗净烘干。”
“我承揽了所有的家务,洗衣、做饭、买菜、打扫卫生,照顾年老多病的公婆,为家庭付出的劳动和时间并不比那个被我称作丈夫的人少。”
“可是很快,我的付出被逐渐忽视,因为男人掌握了经济来源,就掌握了话语权。他否定我的劳动价值,认为家务活就是顺手的事,远不及他工作辛苦;他限制我的自由,不让我和朋友来往,逼迫我扔掉养了十年的宠物猫……那是我第一次和他吵架,也是第一次被他打。”
“他控制我的经济来源,就算是买生活必需品都要经过他的批准;他打压我的人格,让我觉得自己无一是处,只能在他身下乞讨而活。我提出要重新出去工作,再次换来他的一顿毒打。这种自私、充满控制欲的男人,当然明白要如何驯养一个人的人格。”
齐丽平静地讲述着过往,就像是在将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再后来,我发现他出轨了。对方比我年轻、比我更漂亮动人。他心甘情愿地为她买了各种贵重的礼物,而我这个在家操劳,不懂打扮、素面朝天的女人只能遭到他嫌弃的冷嘲热讽。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常常烂醉如泥,那是我最害怕的事情,因为每次他喝醉了,我就会成为他宣泄暴力的人肉沙包。”
唐苏听着揪心,攥紧了身下的毛毯问:“你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不报警?”
“离婚?你知道离婚的流程吗?为了降低离婚率,提出离婚后还有一个月的冷静期,即使过了冷静期,只要双方中有任何一方不同意离婚,申请都将无法通过。而如果你选择起诉的话,意味着你身心即将进入漫长的煎熬。”
“在这个过程中,我必须要躲起来,否则还会遭到无数次的殴打。至于报警,你知道我报过多少次警吗?每一次出警的警察都以'家务事'为由,妄图通过协调解决。”齐丽冷笑了一声,“即使有一次,我被打断了三根肋骨、腹腔大面积积血,在医院足足躺了一个月。”
“我也求助过妇联,他们没有执法权,只能上门劝解。我也咨询过律师,查过类似的案例,一个将妻子殴打致残,至其终生只能挂粪袋而活的男人,只被判了十一年,如果他在牢里表现得稍微好一点,可能就呆个七八年就能放出来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在漫长的求助的过程中,我是如何一步步从怀抱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的。”齐丽抬手摸了下眼角,发现那里其实并没有眼泪。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在我成为某人的妻子之前,我首先是一个人。在我最后一次被打到大小便失禁后,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要躺在担架上后,才等来法律的保护;不要成为尸骨之后,才等来正义的宣判。不要祈望别人的救助,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齐丽扭了扭手腕,笑看了唐苏一眼,“真的是,没有想到,会和你说这么多。饭菜都放在这里了,吃不吃由你,不过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按时吃饭,毕竟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不是?”
说完,她朝着门口走去。
唐苏盯着她的背影,还沉浸在她悲惨的故事里,“等等,你还没有讲,后来你是怎么摆脱你前夫的?”
齐丽侧身停在移开了一半的门缝里,走廊昏暗,她整个人犹如半身置于暗夜,半身置于光明。她看了唐苏一眼,“那个时候,我恰好进化出了异能,便控制老鼠将他咬死了,为了万无一失,还特地在鼠齿上抹了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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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关上后好一会儿,唐苏才从震惊里回过神。她同情齐丽的遭遇,同样憎恶那个忘恩负义、欺负自己妻子的男人,但也不认同她的做法。
不过,有句话齐丽说的很对,只有先让肚子吃饱,才有力气逃跑!
咕噜咕噜——唐苏揉了揉扁扁的肚子,自言自语道:“抱歉、抱歉,让你挨饿了。”
说完,她朝那堆餐食走去,挑出尚还冒着热气的盒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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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丽走出几步,本想回自己的卧室休息,突然瞥见仰靠在沙发上的身影,脚步一顿,转身朝楼下走去。
唐迁像是累极了,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一手揉着自己的额头。
他闭着眼,却从脚步声听出了来人是谁,“她吃饭了吗?”
“放心,经过我刚刚那么开导,她一定会吃的。”齐丽身姿婀娜地靠在一旁的矮几上笑道。
唐迁闻言睁开眼,手从沙发背上缓缓落下,坐直了身体,“你怎么和她说的?”
“怎么说?当然是推心置腹、掏心掏肝,用真情打动她咯。”
唐迁摇了摇头,“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哎,既然这么担心她,为什么不亲自和她说说。”
“你不明白。”唐迁低头,再次扶额,柔软的黑发搭在眉间,投下一片阴翳,“越是珍视的东西,越是害怕失去。越是害怕失去,越是不敢面对。我不敢见她,怕她眼里流露出对我的憎恶。”
第89章
“组长,我们访遍了这条街巷,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张明明气喘吁吁地奔过来,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一屁股坐进车里。
林小青从一旁的储物仓里取出一瓶水递给张明明,“喝口水,歇歇吧。”
张明明接过水瓶,拧开盖子,仰头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嗓子,他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回头扫了眼林小青身旁空荡荡的座位,“咦?奇怪,组长去哪里了?”
“组长去嫌疑人原来的住处调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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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资料显示,唐迁原本租住在城西区光明巷第279号。这里距离他工作的酒吧并不远,虽然地处热闹的商业区,但是唐迁租住的公寓楼所处的街道较为安静。
这是一栋高十二层的小洋楼,外墙面刷了灰白的仿石涂料,交错而上的阳台从墙面凸出来,像是一副竖立着的格子棋盘。
慕辰对公寓管理员出具了证件和搜查证,管理员立刻配合地从一旁的柜子里找出了备用钥匙。
管理员将钥匙双手递给慕辰,偷偷地打量他的表情。
慕辰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挑眉问:“怎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管理员问犹犹豫豫地问:“那、那个唐先生,他是犯了什么事吗?”
“他确实是一起案件的嫌疑人,你对他有什么印象吗?”
管理员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又挠挠头道:“说实话,我不相信唐先生会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他那么年轻、英俊,平时待人接物也很有礼貌,周围的邻居都很喜欢他。”
慕辰不置可否,“知道了,请放心。针对唐先生的案件,我们会充分地调查取证。如果你这边有什么线索,也可以提供给异能局。”
管理员眨了眨眼,默默点头道:“好、好的。”
他目送这位面容冷峻的督查官朝电梯走去,心里微微讶异。面对自己为嫌疑人说的好话,他并没有直接反驳,也没有用高位者的姿态说教,只是承诺会认真调查取证。
就是,看起来真的是好理性的一个人。
唐迁住在六楼的十二号房。
这栋公寓每一层有二十间房,中间是宽约两米的走道,两排房间分列左右。
十二号房,恰好在走廊的尽头。
慕辰站在房间门口,抬头看了眼金属门扇上贴着的糖果装饰,蹙眉。
这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男人会使用的装饰物。他抬手,将那枚糖果磁贴从防盗门上揭下,凝目看了片刻后,放进证物袋,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咔嚓。
随着钥匙插入锁孔,把手跟着转动了半圈,门扇被推开,一道刺眼的光袭来。慕辰眯了下眼睛,才适应了骤然变亮的光线。
映入眼帘的是被风吹得飘起的雪白纱帘,客厅的窗户大开着,窗边的矮几上放着一盆蝴蝶兰,花朵已经枯萎,如逝去的蝴蝶,无力地垂落在盆边,蝶翅的一半的紫色也已经退为枯黄。
蝴蝶兰这样娇气的花,几天不料理便会失去美丽的颜色。
慕辰走上前,将窗户关上,才回过身打量房间内的布置。
这间套房的格局和布置都很简洁,只一间客厅,客厅旁是是一间带洗手间的卧室。屋内没有厨房和餐厅,想来这里的住户是从不在家里吃饭的。
家具也很少,一张灰色布艺沙发,一张小巧的玻璃茶几,电视下一张长条柜子,只能满足最基本的使用需求。
慕辰走过去,蹲下身,将抽屉挨个拉开。出乎意料的,这些抽屉装得满满当当的,一个抽屉放着医药用品,一个抽屉放着纸巾、棉签之类的生活用品……都是些琐碎的东西,但却被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放好。
慕辰翻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起身走进唐迁的卧室。
卧室的窗户是关着的,浅蓝色的窗帘也紧闭着。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柠檬香味。
慕辰拉开衣柜,里面挂满了衣服,颜色从浅到深,厚度从薄到厚,款式从短到长,一年四季,十分齐全。
衣柜里也没有异常。
慕辰又挨个检查了下卧室和洗手间的各个角落,均未发现异常。
除了它的主人不在,这间房子里一切都很正常,完全没有一点他的主人已经搬离它的迹象,就像是一个休息日的午后,它的主人只是出去度假,等到假期结束前的一个晚上,他就会自动回到这里。
一无所获的慕辰走出卧室,站在空寂的客厅里,再次环顾四周。
从唐迁的记忆来看,他于七天前就已经离开了这里。慕辰没能看见他搬家那天的场景,但是从这间公寓屋内的场景来看,他当时走得并不匆忙,甚至像是做好了随时都会回来的打算。
唐迁他到底藏身于何处,为何按照他给唐小姐的地址,他们始终找不到他?
对了!
慕辰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那个异能是空间迁移的人和他们在一起!会不会是他?
慕辰立刻拨通了林小青的电话.
“喂,组长?”
“我让你们调查的,那名空间迁移异能者的信息,情报科那边分析出来了吗?”
“稍等,我查一下。”电话那头传来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片刻后,林小青的声音骤然提高,“组长,那名空间异能者的资料已经出来了!根据您的通感所见,情报科在数据库里筛查了名字、外貌相符的对象,还真发现有一名异能为空间迁跃的B级进化者,名叫张阿彪,现年19岁,长方脸、狭长眼,身高178cm,是雾津市本地人。”
“他的异能特征是什么?”慕辰立刻问道。
“数据库里没有记录。”
“让情报科根据圣德医院和发现金启正尸体的仓库距离,以及B级的异能能量等级测算一下,张阿彪的空间迁移距离在什么范围。”慕辰说。
“好的,收到。”
-
昨晚几乎一夜未睡,唐苏筋疲力尽,只觉得头昏脑涨。身体本能控制着她摸上床,钻进了柔软舒适的被窝,几乎是钻进被窝的那一刻,她立马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和唐迁持剑对峙,似乎是在参加一场悬崖之巅的对决。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舞的剑,只看到面前一片银花花的虚影。
唐迁忽地“哐当”一声甩脱了手里的长剑,那剑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摔落在地,震弹了好几圈,化成了一片齑粉。
唐苏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忽然听见唐迁口中传出一声闷呼,她回头,看见自己手里的剑竟然已经半截没入了他的胸口,鲜血像水柱一样涌出,转瞬就将他的衣衫浸透。
“怎么、怎么会这样?”唐苏吓得立刻松开手。
唐迁却嘴角噙了抹笑,目光柔和地看向她,“苏苏,你这样、很、很好。”
“不、不。我并不想这样。”唐苏叫道,扑到他身边,泪水滚滚而下,“我去叫医生,你、你要坚持住。”
“不用去了,来、来不及了。”唐迁忽然喷出一口鲜血,将唐苏的衣襟全部染红。
“啊!”唐苏直接翻身而起,大口大口地喘气,如坠冰窟般,过了良久才意识到刚刚那只是一个噩梦。
此时房门被人推开。
唐迁手里拎着一袋蛋糕走了进来。他关上房门,走到床前,将蛋糕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转头看向唐苏。
他发现唐苏的表情不太对劲。
她一直盯着他,但又不像是在看他,眼神缥缈,黑夜般的眼眸里充满水色。
“苏苏,你怎么了?”
唐苏没有回答他,依旧目光怔怔地看着他。
唐迁走上前坐在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应该没有发烧。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唐苏摇了摇头,过了片刻才道:“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你被我失手用剑刺——”
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下去了,转而拉住唐迁的胳膊道:“唐迁,我有一种预感,你继续这样执迷不悔下去,将会有难以预计的后果。你到底是有什么计划,你得告诉我。”
唐迁叹了口气,“我来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情的。我要用异能制造一批FN536,需要用你的异能来掩盖它们的苦臭味。”
“什么?”唐苏下意识攥紧身旁的被子,不可置信地看向唐迁,“你这样和金启正有什么区别?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钱?”
唐迁起身道:“如果只是为了钱的话,根本不需要动用你的异能,即使是有瑕疵的FN536,在黑市里依然可以卖到堪比黄金的价钱。”
“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唐苏问道。
“我说了,我要做的是重新塑造这个世界的秩序。”唐迁转过身道,“首先要做的就是抹除普通人和进化者之间的区别。我没有办法让已经进化的人退化为普通人,只能让所有普通人进化为异能者。”
让所有普通人进化为异能者?
唐苏张目结舌,“你、你疯了吗?唐迁!你这样做,会给身体不能承受进化后果的普通人,带去多大的副作用?他们可能会因为身体器官溃烂而死!”
“那是他们的问题!”唐迁语气坚决,“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早就发生了改变!普通人已经不适合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了!如果他们不能承受进化的代价,那么只能接受被命运淘汰的结局。”
“你疯了,我是不会答应你的要求,帮你优化毒品的瑕疵的。”唐苏又怒又失望,近乎咆哮道。
唐迁冷笑了一声,转过身,冰凉的手指抬起唐苏的下巴,“我有说我是过来跟你商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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