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定睛一看,当下身着深蓝圆领袍衫的裴季,他那张过分清冷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欲望,似乎又与昨夜梦中的他撕裂开来,使得花朝朝尴尬之余,又倍感别扭。
甚至有一种心思被看透的感觉,令她想要找个洞钻进去。
她又忍不住想,裴季该不会一夜未睡,然后看到她做出了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者听到了什么奇怪的梦话吧。
应该不会吧,她好像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她朝裴季尴尬一笑,然后侧转过身去,迅速整理一番身上的裙衫,再摸到散乱的头发,解开绦带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编织,以免尴尬扩散。
裴季看着花朝朝沐浴在阳光中,万千青丝垂落至盈盈一握的腰间,她低顺着眉眼将青丝编织成麻花辫,阳光透过她的侧脸,穿过她小巧的鼻梁,暖黄的光照下她仿若在发光。然后她双手高抬,用绦带将麻花辫高束头顶,衣袖滑落至手肘,露出大半截碧藕来。
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了勾引他。
昨夜是他失误,不会再有下一次。
花朝朝总感觉裴季在她的身后盯着她,盯得她头皮发麻,脚趾想要扣地。
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再快些,待绑好了绦带后,她暗暗松了口气。
她这才转过身子,下了罗汉床,向裴季行了礼,带着些局促不安道:“不好意思,你让我过来帮忙,反倒是我睡过去了。”
裴季打量着花朝朝的神情,有些意外于花朝朝不提昨晚的事。
他合上腿上的书卷,道:“你不记得了?”
花朝朝神情一惊,她果然做了蠢事。
她落在双侧的手抓住裙摆,试探性的问:“我,应该记得什么?”
“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裴季盯着花朝朝的眼神,除了小心翼翼外,还有些心虚。
昨夜的事,花朝朝是打算装傻?还是想等他来挑明?
他面不改色道:“算是。”
听到这话花朝朝瞬间焉了。
裴季屡次帮她,她却屡次惹人生气,还做了不知羞耻的春梦,如今竟还想厚着脸皮在人家府邸续住,当真失礼至极。
花朝朝此下越想心中越觉得愧疚,她红着脸蛋向裴季道歉:“对不起。”
裴季却问道:“可记得如何惹我生气?”
这话叫花朝朝根本无法回复,她就想不起来昨夜如何惹得裴季生气,只记得春梦一事。
她抿了抿嘴唇,好似确实有些肿了!
难不成她强吻了裴季?
不会吧,裴季应该不会允许她做出不妥之事吧?
她咽了咽口水,要不要再问问?
裴季看着她那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倒显得他在意似的。
花朝朝既然要装,便随她吧。
他收回视线望向门外,道:“我饿了。”
裴季这是不跟她计较了?
花朝朝小心翼翼地走到裴季身后,推着他的轮椅,还是有些不放心道:“那我们去朝夕阁。你若还是生气,大可直接与我说。”
不过,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上次醉酒的事,她也得去问问柳阳和素问才行。
*
时辰已经算不得早,被阳光晒过的地方都带着扑腾的热意。
花朝朝推着裴季沿着回廊朝朝夕阁走去,方迈出清远阁的后院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柳阳。
“郎君,花姑娘。”柳阳朝两人行了礼,从花朝朝手中接过轮椅时,给了她比往常更要热情的笑意。
花姑娘真是福星。
据柳忠说,他家主子在花姑娘来之后不久就睡了,还是一夜到天亮。
只不过柳忠的神情有点奇怪,莫非昨晚还发生了了不得的事?
花朝朝被他的笑意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得罪裴季累得柳阳受罚,柳阳却一点仇都不记,还对她这般热情。
她实在是惭愧啊!
“对了姑娘,我按照郎君的吩咐,已经帮你联系好了孙梓人,他让我问姑娘宅子的图纸是姑娘亲自画,还是需要他那边的帮忙?若是需要他帮忙,他明日会将画师一并带来。”柳阳道。
柳阳的话让花朝朝有些意外,这件事裴季不是说让她自己去找柳阳提吗?
怎么就已经帮她说好了,这办事效率也太快了些吧。
裴季还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大好人,她屡次惹恼他,他都不曾计较,还这么帮她。
她走到裴季的跟前,朝他十分诚恳的鞠躬,然后道:“季明舟,我愿为你上刀山,下火海来报答你的恩情。”
裴季指尖抵着太阳穴,眼睑微抬看向眼前对他露着感激之情的花朝朝。
该说她蠢吗?
她不是想要勾引他上位吗?
屡次给她机会竟然都不用,
“想为我死的人太多了,不需要多你一个。”
“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够了。”
花朝朝想要继续表达感激之情的话被堵在嘴中,她看出裴季眉间隐隐透出的不耐烦,选择闭了嘴,往旁边挪了一步。
也是,裴季的身份不知要比她好多说,她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可她欠裴季越来越多了,总得想办法还才是。
对了,裴季需要她帮忙治疗失眠症,虽不知具体要做什么,但今晚她定会坚守到天亮。
柳阳看了眼垂头丧气走在一旁的花姑娘,想到他原以为上次花姑娘醉酒的事后,与主子的关系就会有变化。岂料从柳忠口中得知,他出任务三日,主子连花姑娘的面都不曾见过,不仅尝试了旁人做的吃食,还抓着王翼研制香,据说是花姑娘身上的香味。
按如今的结果来看,应该是主子开了花。
不然主子不会只吃得下花姑娘做的膳食,也不会就主子一人能闻到花姑娘身上的香味。
反正他不曾闻到过,素问也说没有。
昨夜主子请花姑娘帮助眠一事也是主子开花最好的证明,但两人的感情好像也没进步呀!
花姑娘是个纯情的,不通男女之事倒也正常。
他家主子那般聪明,没吃过猪肉也该看过猪跑。
看来是没开窍。
还是他来出手吧。
“姑娘其实可以请郎君帮您的忙,我家郎君擅丹青。”他勉强将先前的话续上吧。
花朝朝看了眼柳阳,想了一下,才回想起柳阳先前跟她说的事,她又看了眼裴季,才对柳阳摇了摇头,“我欠你家郎君已经太多了,这种小事怎么能继续麻烦他。”
“这怎么算是麻烦呢?花姑娘帮了我家郎君这么大的忙,郎君为姑娘画上一张图纸,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几日不见的王翼从清远阁拐角的长廊拐了出来,接过花朝朝的话,向裴季行了礼。
他是知情人之一,昨夜他是看着王爷去寻的花姑娘,忘了提个醒,告诉王爷安神香中的檀香又多添置了些,对于王爷来说不存在问题,但对于不依靠安神香入睡的人来说,其中本是镇定、安神的檀香在过量的情况下久闻会变成催情香,当然效果因人而异。
等他想起来时,他被柳忠拦在了门外,也不知花姑娘和王爷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
看花姑娘依旧如此客套,想必是没发生什么了。
说来按照昨夜檀香的量,就算王爷没什么,花姑娘也得有反应,那王爷岂能坐怀不乱,莫非王爷是在战场上落下了毛病。
他好像一直没有关注过这件事,今日把脉的时候得细细瞧瞧才是。
裴季睨了眼王翼。
是近日他看了起来太好说话了,才他们一个两个的,开始替他做主。
花朝朝坚决拒绝道:“不用不用,我学过丹青,可是先试着上手。”
就算她画不好,也可以让孙梓人请来画师,总归是不能再欠裴季的人情了。
裴季眉头微挑。
他还一句话未说,花朝朝倒是再三拒绝了他的帮忙。
昨夜缠着他的时候,可没见她不好意思。
他盘着手腕上的佛珠道:“既然花姑娘如此说,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看一看花姑娘的丹青?”
“啊?”花朝朝怔住了。
她也只是这么一说而已,怎么就到了要看她丹青的地步?
柳阳心里不住的点了点头,主子就是要这样,多创造和花姑娘相处的机会。
他打配合道:“原来姑娘擅丹青,倒是我的不对了,既然这般姑娘可要与我家郎君比试比试?”
花朝朝的目光转向柳阳。
柳阳怎么也跟着凑热闹了?
“我......”花朝朝才开口,王翼又将话接了过去,“姑娘真是蕙质兰心啊!”
“其实......”花朝朝再次开口,结果被裴季打断,“我对丹青也只是略懂,还请花姑娘不要嫌弃才好。”
花朝朝心生出一种无力感来,她指了指裴季,又指了指自己,不等她解释,裴季三人已经先一步朝着朝夕阁而去。
......花朝朝。
呜呜呜~,她只是略懂啊!
还是毫不谦虚的那种。
但直至午膳结束,花朝朝被带入清远阁的书房之前,裴季都没有给她任何的机会解释,也使得她忘了问素问关于那夜醉酒的事。
第25章 书房内,两张书案都……
书房内,两张书案都已经被清空,只放置着用于丹青的熟宣,笔架上挂着的大小不一的各类工笔,以及非常充分的颜料。
花朝朝看向身侧的裴季,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她不过是要画一张宅子的图纸,何须如此隆重的架势?
裴季嘴角带着一丝浅笑,眼里却依旧含着淡漠,道:“花姑娘,你看看这些东西,若是有备的不足的,我让柳阳给你寻来。”
花朝朝哪还有不满的地方,她的手放在腹前紧扣着,朝着裴季勉强扬起笑意,道:“其实我只会一点点。”
裴季当然看出了花朝朝不擅丹青,他不过是想看花朝朝出丑罢了!
他又岂会给花朝朝退却的机会,他声音难得平和,道:“花姑娘不必谦虚,我也只是略懂。”
柳阳见花朝朝犹犹豫豫的模样,便猜她是紧张了,安慰她道:“姑娘无妨的,我家郎君也只是学了两年而已。”
花朝朝听着主仆二人的话,裴季再三说他只是略懂,莫不成真跟她一样,不是在谦虚而是在说实话。
那东西何须备得如此齐全?
不过,她学丹青时,同窗中也有一位家境不错的郎君,丹青水平与她不相上下,却总爱用最好、最齐全的东西。
这么想来,裴季此行为倒也能说得过去。
她也确实没有推拒的理由,只得道:“那就见笑了。”
见裴季对她回以浅笑,然后让柳阳推着他去了面向厅堂的书案,把紧挨着窗户的书案留给了她。
她道了谢,在书案前落了座。
花朝朝打算画一幅简易的图纸,将三进式宅子中厢房、厨房、耳室以及后罩房的布局重点标记出来的即可,至于屋檐、回廊等各处需要的花样,哪些是后续需要的,想必孙梓人处会有选择给到她。
这般想来,花朝朝选了细而尖的衣纹笔进行白描。
她已经许久未曾作画,手生而迟迟不敢下笔。
踌躇间,身后的裴季传来了询问的声音,“花姑娘是想要三进三出的宅院?”
花朝朝转回过身子,朝裴季点了点头,“差不多,后面再加一间用于放置杂物的后罩房,以及在后罩房的左侧圈出一块来养鸡、鸭。”
她想了一下,裴季是帮她在画花宅的图纸,得说得再详细些才是。
她又补充道:“倒座房用作灶房,前院与后院都添置东西厢房,皆要连接做出回廊来,另外后院的西厢房需要改成一个简易的小灶房,应该就这样了。”
原先的花宅只有一间灶房,花朝朝想要在后院新添置一间,这样她和嬷嬷、芍药三人需要洗漱水时就能更方便,尤其是冬天。且她还打算在后院的灶房中搭建出一个方便下雨天晾晒衣服的架子。
裴季淡淡应下,便提起了笔。
花朝朝见状,也转回身子,开始琢磨她的图纸。
不知为何,静寂无声的书房让她有一种回到几年前在先生家学丹青时的错觉,她不由将背挺得更直,端坐在书案前。
约莫着一个时辰后,花朝朝终于勉强画出了半幅图纸,她方想趴在书案上休息一会儿,裴季清冷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
“花姑娘是画好了吗?可能让我观赏观赏?”
花朝朝身形一僵,赶忙将被她废掉的纸悄悄扔到桌下,然后转过身,用身子挡住那半幅勉强能看的图纸,对着裴季呵呵一笑,“还没呢,你画得如何了?”
为了不让裴季看到她的图纸,她决定先发制人,阔步走到了裴季的书案前。
当看到裴季所作的图纸时,花朝朝感觉已经有一个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是怎么会相信裴季不是在说客套话的。
这般栩栩如生,甚至精细到将回廊的花雕画出来,还上了色彩的图纸,裴季是如何说得出他只是“略懂”二字的,还有柳阳,他竟然说裴季只学了两年。
那么,她学过的两年丹青该如何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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