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扣响,好友巫枝的嗓音从门缝穿进,打断了她们的交流。
听遥忽然想起,在中域论道第三关的那个时空里,带着一众蛊修赶到的祭司,手中似乎戴的就是那个银镯。
良久,在巫岁稔忙忙碌碌的动作中,她再次开口:“会的。”
“嘿嘿。你果然比巫枝那家伙有眼光多了。”少女匆忙勾上一瓶营养液,在巫枝即将暴走的最后一课,赶了出来。
巫族的祭司日颇有讲究,还要求全体巫族无论老少都必须参加。只是似乎与之前也有所不同。
巫岁稔看着身后多出来的诸如殷都皇室、妖族、魔修...以及她不认识的仙门大能,无聊之余又多了些兴致。
一番流程下来,终于到了最后一项。
巫岁稔看见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被带上了祭台,大祭司面朝祭坛,双手交叠行了个巫族特有的祭拜礼,随后转过身,面向台下,神色从容地解释。
“以上孩子的父母因修习巫族禁术,死在天罚中。不过稚子无辜,巫族会将他们抚养以致独立。”
语毕,她挥了挥手,旁边的侍从给他们穿上了巫族崭新的外袍,并赐予他们巫族印记,借以修行巫族蛊术,只是每个人的位置和模样都略有不同。
“我巫族就是心善,都这样了还不计前嫌收养他们,要我说,就该把他们留在原来的住处自生自灭。”
“就是,他们什么身份,也配和我们享受同等资源?”
巫族内部多数小孩的反应显然是不屑,而他们身后的成年人的看法却又刚好和他们相反,眼神中略带复杂的赞赏。
不过这些,巫岁稔显然是不太感兴趣,眼睫低垂,数着脚下的蚂蚁等结束。
路上,她忽然有了控制蛊虫的新思路,在门口拐了个弯,去藏书阁泡了一下午。
学成归来,却在门口看见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她问:“你是谁?”
那人一言不发,神色是彻骨的冷淡。
巫岁稔没在意,凭借他耳后花瓣形的印记,认出了他的身份,是今天上午祭司日上的小孩。
隔得远还不觉得,现在看,他哪是什么小孩,明明和她一般年纪。
他厌恶地避开巫岁稔的目光,“滚开。”
巫岁稔:“???”什么人嘛。
与那人的第一次见面以不欢而散告终。巫岁稔向母亲撒娇,却第一次没得到想要的结果。
第二天巫岁稔才从巫枝口中得知,昨天那些孩子被随机送往他们这些巫族世家的家里,为表巫族祭司日上不是说说而已,这些人将在成年之前,都与他们同吃同住。
只是巫枝家的那个小姑娘倒是没有瞿时和那般目中无人,反而唯唯诺诺。
对了,瞿时和就是被他们家收养的那位。
巫岁稔不理解,走着走着,却刚好撞见内地里对她不屑一顾的瞿时和温温柔柔地替同行姑娘抚下裙边枯枝。
巫岁稔当场就炸了:“???”本以为他是瞧不上所有巫族,没想到是独独瞧不上她。
她是巫族百年来天赋最高的蛊修,是最有望成为巫族大祭司的候选人。
他瞿时和一个因父母犯错而留在她家里的遗孤,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她。
巫岁稔越想越气,自然是直接和瞿时和打了起来。
少女一身巫族传统服饰,色彩鲜明,如瀑的长发垂直腰间。她从腰间灵袋掏出骨哨,放在唇边轻轻一吹,声音悠扬而神秘。
一只只蛊虫从她的袖口、发间...涌出,形状各异,色彩斑斓。一齐向瞿时和袭去。
那可是巫岁稔,旁人自是避让不及,不敢阻拦。
结果自然是巫岁稔赢了,但她却被母亲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她出来后离奇地发现,在她被关禁闭的日子里,瞿时和已经代替她成为了这群巫族少年心中的主心骨。
母亲像是没看出他们之间的不对头,强制性提出让巫岁稔教他修习巫族蛊术的要求。
她就看得他白日里温和有礼,夜间对她冷嘲热讽。
她将手边的灵笔对着瞿时和砸过去,像是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头上的发饰在她的动作间铃铛作响,“瞿时和,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又不欠你的。”
灵笔砸在他的额间,鲜血顺着从他眼睫坠落,他抬眼走近,墨色的眼眸中似乎氤氲着一场风暴,他掐住巫岁稔瘦弱的肩颈,与之对视。
巫岁稔被他看地有些心惊,“松开。”
“巫岁稔,记住了,所有人都有资格说这句话,你就是没有。”
“只要你是还是巫族祭司的候选人,只要你还姓巫,你就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少年的眼依旧冷淡,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可其中似乎生出了什么别的情愫,在巫岁稔叫疼的瞬间,手中的力道还是下意识松了松。
第40章 剑归鞘
他掐住巫岁稔肩颈的力道逐渐有所松动,巫岁稔见状在他脚上踩了一脚,双手向前抵着将他狠狠推开。
“你不过是一个丧家之犬,我们能收养你,你就该懂得感恩戴德。”
少女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看起来有些凌乱的仪容,径直向外走去,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
瞿时和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抵在她的后颈。倏忽间,他将唇瓣贴了上来,扣住她手腕的手逐渐上移,捏住了她的下巴。
奇怪的是,这样一个对她冷淡至极的人,唇却是温热的。
唇齿纠缠的瞬间,巫岁稔下意识张口将他的唇瓣紧紧咬住。直到血珠缓缓渗出,依然保持着那紧绷的力度。
瞿时和分明没有别的动作,也没有说一句话,但扣在她颈边的手却在不经意间缓缓收紧,晦涩不清的眸子中似乎正藏着一头蠢蠢欲动的野兽。
生涩的血腥味在他们的口腔中逐渐蔓延开,巫岁稔松口喘息,却被他反咬唇珠,齿关被撞地生疼,与其说他们在亲吻,不如说更像是两只小兽在相互撕咬。
一滴泪珠颤颤巍巍地从少女浓密的眼睫滚落,滴在他鼻梁骨上,烫的吓人。
瞿时和将自己的识海打开,强迫性地将巫岁稔推入。
天旋地转间,巫岁稔在这里看见了她一直以来追求的结果。
巫族祭司串通魔族用活人炼蛊,行径一次比一次恶劣,终招致天罚。
可他们竟然推剩下的蛊人挡灾,瞿时和的父母就在其中。
年幼的少年躲在衣柜里见证了全过程,最终整个村子竟只剩下几个小孩。
经过几年的囚禁、搜魂,他们都以为这些小孩记忆都被清除了。于是大肆宣扬巫族的善举,企图混淆黑白,将真相掩盖。
可没人知道,瞿时和自小就过目不忘,父母死在天罚下的情景,并没有随着巫族的术法或是岁月的年久而逐渐变淡,反而成了他彻夜难眠、午夜惊醒的噩梦。
画面一帧帧流转,巫岁稔竟然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父母的面孔。他们与巫族祭司同站一侧,脚下是哀嚎遍地的哭喊。
从瞿时和识海出来的那一刻,巫岁稔失去了挺直脊梁和崔时和对峙的勇气,全靠瞿时和撑着她才没有跌坐下去。
她认为世界非黑即白,而她从小看到的都是白色的一面,头一次窥破世界的阴暗面,让她有些想吐。
她尽力压制住内心的不适,眼尾泛起一丝湿润,泪珠在眼睫毛上闪烁,似落非落。娇柔的樱唇略显肿胀,唇上的血珠尚未干透,仍旧向外渗出,那抹红色显得异常艳丽。
明明是一副我见犹怜的狼狈样,嘴里吐出来的却依旧是趾高气扬的话语:“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杀的你父母吗?是我强迫祭司用活人炼蛊的吗?”
她试图逃避、试图逃离。
崔时和在这一刻却平静极了,他捡起巫岁稔不知何时掉落的发簪,轻轻地插回她的发间,动作温柔地梳理着指尖打结的发丝,眼底是压抑不止的阴鸷。
唇畔擦过发丝,嗓音冷淡又阴柔:“等着吧,你和你的巫族一个也逃不过。”
后来也确实如他所言,仙魔大战中巫族确实无一人存活。
自此之后,巫岁稔和瞿时和再没有过独处的机会,巫岁稔与同行十二名少女一起被送往祭司选拔,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听遥却被系统带入了历史上真正存在过的仙魔大战里。
她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后来发生的一切。
魔军压境,七宗支援迟迟未到,彼时已经成为巫族大祭司的少女,将眸光投向了禁书第一页的蛊虫——噬魂蛊。
此等蛊虫以人的魂魄为食,魂魄越多,愿力越强。以此次魔族的数量来看,唯有巫族全族以身饲蛊方能扭转战局。
在视线触及到那页禁书时,听遥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上面的字迹,是她的。笔锋走向都是她一贯的习性。
她继续跟随巫岁稔的视角,企图找到更多能解释此现象的蛛丝马迹。
巫岁稔先是下令将当年参与过天罚的巫族抓住,作为第一波饲蛊的人选,随后将巫族话语权转交给了巫枝,由她暂代祭司,自己带领第二波追随她的族人以身饲蛊。
银铃铛在她走动间叮当响,只是这一次她的步伐不再娇纵、随性。
少时扎了满头的头饰如今只剩下一顶精致小巧的银冠,裙摆处的银色流苏已被细银线所取代。她的眼神始终保持着平静,仿佛含着一池清澈的湖水,深邃而宁静。
她素手轻抬,嗓音平淡却清晰:“巫族听令!所有人按次序饲蛊,共御魔族。”
兴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在经历了怀疑、否定、逃避后,她还是选择挺直脊梁,担起这一份责任。
既然是巫族的错,那便由他们结束。
而巫族的少女、少年亦是如此,在真相被揭开后,无一人后退,他们单手环于胸前,敛眸垂首:“誓死追随祭司。”
在巫岁稔被蛊虫吞没的最后一刻,有人注意到她的视线似乎往什么地方偏了一下,柔软的下巴亦如少时一般骄矜扬起。
隐约间,听遥好似听清了她的呢喃。
“瞿时和,我才没你说的那么一无是处。”
“还有……我真的很讨厌你……”
元和九年二月,魔军撤退。巫族以身饲蛊,共计一千四百余人。
元和九年三月,帝破巫蛊,灭蛊虫。
这是史书上的记载。
但如今,时间线才到巫岁稔竞选祭司。刚刚那页禁书翻页就是另一个禁术。
像是在提醒听遥接下来她应该怎么做。
系统将原书中关于巫族的一册单独截了出来,丢在了巫岁稔的面前。
‘瞿时和’和她合力按照第二页的禁术与巫岁稔做了交易,承诺会保全巫族。
所以和巫岁稔做交易的人是她?后面的走向就是论道第三关,她已经很熟悉了。
只是听遥心中的疑问却并没有随着事情的顺利进行而被解答。
反而愈加茫然。
逆转时空、欺瞒历史。
…如果这一切都是她的手笔,那她究竟要干什么?那些蛊修又去了哪里?关山月考核中的蛊修江祈安是否为巫族后代?那个“瞿时和”是谢逢臣?
霁青色的光芒大作后,听遥又被卷入了另一时空乱流。
这一次她附在了一把剑上,剑的主人是——
是上一世少时的她。
在她残缺不全的记忆中,似乎是有这么一个剑灵,沉默又强大,只单纯传授剑招,让她自己领悟,却从不教她拆招。
未曾想,那个人居然就是她自己。
就这样,她以剑灵的身份陪伴少时的自己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
在她预感要离去时,像是想到什么。
听遥问:“你想不想知道结局?”
少时的她吹了吹剑柄上并不存在的吹尘,挑眉:“什么结局?”
“即使你后面会因此身死,也不后悔修剑吗?灵阵师更适合你不是吗?”
她手腕轻扬,银剑在她手中幻化出万千法相。正值桃花盛开的季节,她一挥剑,皇宫里的桃花瓣就被她全薅到剑尖。
剑尖一挑,桃花瓣被送上半空,随后四散飘落,刹那间,整个皇宫都被飘落的桃花瓣覆盖,如梦似幻。
“沈听遥!你知不知道这花瓣飘成这样真的很难打扫啊?”经常替沈听遥背锅被罚打扫皇宫的同窗在她身后追赶。
“哎呀,不好意思,没收住......”
少女随手一丢,将剑归入鞘。泛着光的剑身在某一刻横过她眼前,那双眼始终清透如一。
她再次将剑鞘横于身前,与同窗少年边打斗边不甚在意开口:“问了问心,它说,剑道无双。”
少女眼尾轻挑,细细碎碎的光点在她的眼中倒影出上弦月的清辉。
听遥知道,这是沈听遥在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透明的魂魄,如同被轻纱笼罩,从剑的锋刃间缓缓飘出,她伸手轻柔地抚过少女柔软的发丝。
少女仿佛感受到了这微妙的触碰,仰起头,有薄薄的新雪晃悠着落在她纤长的眼睫。在她眨眼的瞬间,化作水滴悄无声息地滑落,仿佛从未出现过。
“醒了,醒了。”
论刚睁眼就被几十双眼睛盯上是什么感觉。
听遥:“......”头疼。
“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晕就晕了呢?”
“都一个多月了,再不醒。睡都要睡傻了吧。”
方明姝嘀嘀咕咕:“明明之前都是分散来的,今天怎么赶这么巧,全来了?”
随后将头歪了出去,大喊一声:“别吵了。再吵就赏你们吃听遥师妹炼的丹药。”
场面顿时安静如鸡。
听遥:“?”
宁春愿跟她解释:“在你昏睡的日子里,沈师兄不知从哪摸到了你之前炼的丹药,靠着你中域第一的名头,赚了不少……只是那口味……”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委婉继续:“实在是有些独特。”
……
她那废丹,沈惊棠也是敢卖,也不怕给人吃坏了。不对,打的是她的名头,合着钱全让他赚了。
第41章 灵山剑
中域论道第三关赋分制的评判标准,主要是根据每个参赛者的抉择为抵御魔族入侵带来的贡献进行评判的。
关山月听遥团结同胞提前窥破魔族与巫族的计谋,携十九方洲修士支援殷都,并在最后一刻力挽狂澜,实在是当之无愧的中域第一。
此次赌注中压听遥第一的人,脸都快笑烂了。
听闻近日开展中域论道的结算大典,更是一个个养足了劲,趁着昆仑还没封闭宗门,又混了上去,想见见这中域第一的风貌。
这日,惊鹭峰依旧是人满为患。
昆仑掌门傲立峰巅,双手负后,气度从容。他的目光扫过前方,须臾间,数十座巍峨的通天擂台拔地而起,气势磅礴。第三关的参赛者们站在上面,个个精神抖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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