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不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绕着小区就有一条河。」陈林放下筷子,「s市水系发达,满足我们的需求应该不成问题。」
「河水……干净吗?」
死了这么多人,尸体说不定已经把水源污染了。
「应该不要紧,」安安倒是认可了陈林的主意,「打上来的河水过滤煮开,用作日常洗漱还是没问题的,别和饮用水混起来就行了。」
第3节 躺平的一百种姿势
1
晴朗的夜晚,天空显得又高又远。
晚上的气温更低了。
穿行在小区里,寒风刺得双颊生疼。我往围巾里缩了缩,换了只手拎水桶。
不一会儿就走到河边。
一眼望去,岸势平坦,河面开阔。粼粼波光里,星的倒影错杂其中。
今晚简直美得像画一样——当然,是在没有我们入镜破坏氛围的前提下:
陈林背着大木梯站在一边。
家里没有人留守接应,我们也不敢把梯子留在原地,只能强行随身携带了。
我和安安则是拎着七八个空掉的塑料饮水桶。我们走了多久,水桶就乒乒乓乓地响了多久。
「小何,」安安把桶放在一边,观察着水面,「有鱼诶。」
「小河有鱼。」陈林也不知所谓地重复了一遍。
我一时分不清这两个家伙到底谁在玩谐音梗。
我不接他们的茬儿,也蹲下来。
河面上的浮萍在严寒的攻势下已经枯萎。
借着头顶的灯光能看到水中有不少游鱼。
它们个头有大有小,大都一动不动。偶尔有几条快速掠过鱼群,直至没入更深的水域。
想起放在家里的那套渔具,我咽了咽口水。
「陈林……」看安安的表情,估计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怎么能直呼队长的名字呢?」我冲她眨眨眼。
「是是是。」她立刻会意。
「陈队长。」
「陈老师。」
「之前完全是误会,是刻板印象……」
「没有什么运动比钓鱼更酷了……」
「陈队长把渔具带回家一定是为了给我们拓宽食谱……」
「陈老师把渔具带回家一定是为了给我们开荤……」
「好久没吃鱼了……」
「帮我们钓几条吧……」
我和安安一唱一和。
「也不是不行。」
每次一听这话,我就知道他又要谈条件了。
「只不过每天钓鱼的时间也要算到工时里面。」
果然,陈林在打公费摸鱼的主意。
我不禁怀疑整个取水计划都是他阴谋诡计的一部分。
「陈队长你思想水平不过关啊,为集体服务的事情怎么能用工时计算呢。」安安据理力争。
「就是就是,」我附议,「作为队长,天天闹罢工,怎么给我们作表率啊?」
陈林笑眯眯地假装没听到。
笑面虎,我呸。
「好吧……」我妥协道,「不过得钓到鱼才算。」
安安一边往桶里灌水,一边长吁短叹:「小何,你要是工作上也这么谈判早晚得把你们老板亏死。」
我正想挽回一点自己的形象,一抬头却看到一双绿莹莹的眼睛。
竟然是一只猫咪。
它全身都被黑色的毛发覆盖,只在鼻子上有一小块白色斑点。
黑猫体形匀称,并不骨瘦如柴,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健硕。
它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半的身子隐藏在茂密的灌木中。脑袋垂得很低,灰绿色的眼睛警惕地注视着我们。
「看来这块是它的地盘。」陈林也注意到它了。
「咪咪,」我轻声呼唤,「到姐姐这里来。」
它的眼睛又圆又大,看着我伸出的手,缓缓后退两步,一溜烟儿地消失在了灌木丛里。
「这条河该不会是猫哥家的池塘吧。」安安换了个桶继续装水。
「这么说猫哥的苦日子要来了,」我悻悻地缩回手,把装满的水桶扛到肩上,「以后不仅要被我们偷水,还要被陈林偷鱼。」
2
自那以后,我们每周都会去河边取水。
无一例外也都是选在后半夜行动。
病毒爆发的时候,全体市民都处于居家隔离的状态中。这很好地阻止了尸潮的外溢。
之前,安安在802里解决掉了一只丧尸,陈林分别在302和 202里各解决掉两只。
由于没有智慧,超过八成的丧尸被入户门挡在自己家里。只有少部分追逐着幸存者跑出来,在小区内徘徊至今。
虽然比例看上去不大,但是架不住基数众多。
我们小区一共有居民楼四十余幢。
按我们楼栋的情况来看,就算打开的21户房间内都只有1 人变成了丧尸,那么整个小区尸群人数也有将近900人。
所以出于谨慎,我们最多待到日出,就一定要打道回府了。
上周我们又遇到了猫哥。
那天正碰上它捕猎归来。它嘴里叼着一只小麻雀,步伐轻快地穿过岸边的草地。
我冲它招招手,从钓桶里捡了一条小一点的鱼丢过去。
「小何,这本来就是猫哥的东西。」安安提醒我。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不为所动,又丢过去一条。
「偷盗既遂后就算向失主自首,也还是要坐牢的。」她给我普法。
胡说八道。
猫哥这么可爱,怎么会和我计较呢?
也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碰到它。
我枕着双臂躺在草坪上,安安坐在一边,清晨的露水微微沾湿我们的外套。
日出是很有意思的。
它总是花费很长的时间从黑夜铺垫到黎明。然而等太阳真正跃出地平面,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太阳升起后,热量很快驱散了破晓时分的寒意,连同土壤的潮湿气息一起不见了踪影。
心里正惦记着猫哥,一转头却发现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我们身后。
亮黑色的毛发在晨曦中闪着锦缎般的光泽。
「早啊塘主大人,」安安毕恭毕敬地问候它,「最近在忙什么呢?」
猫哥看了她一眼,撇开了头,旁若无人地梳理起自己的毛发来。
「我们是不是搞错了,」我盯着它瞧了半天,「猫哥好像是个女孩子。」
「真的假的。」安安撑起身子。
「你不是兽医嘛,这也能看走眼。」我嘲笑她。
「失误失误。」她挠挠头,「那还叫猫哥吗?」
「你想叫它什么?」我问。
「小Black。」
「可她是中华田园猫诶,怎么听得懂英语啊?」
「嘶……有点道理。」她深以为然。
「要我说,」我摸摸下巴,「就叫小白吧。」
「神经啊,人家明明是黑色的,」她阻止我,「不许搞认知污染那一套。」
「黑猫叫小白多酷,」我试图打开她的思路,「而且,新之助家也有一只小白啊。」
「我就说让你少看点蜡笔小新,」安安恨恨道,「这笔账我要记在陈林头上。」
最后我们谁也没拿下冠名权,还是决定延续原来的称呼。
猫哥作为舆论的中心百无聊赖地打了一哈欠。
「该走了,」我看了眼时间,站起来拍掉身上的杂草,「我去叫陈林。」
陈林真的很喜欢钓鱼。
现在也不管什么工时了,在河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倒也奇怪,那些鱼儿看到他,皆是排着队铁了心似的要来咬他的钩。
我看不出他的垂钓技巧有什么特别的,可他偏偏总能满载而归。
最后我和安安一致认为,一定是他的洗脑术又精进了。没准已经实现了跨越种族的精神控制。
我过去的时候,他正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几下,没有得到回应。
我蹲下去看他。
陈林并不是那种浓眉大眼的长相。
相反,他的五官有一种清冷感,像是宣纸上的水墨画。
我正看得出神,他的睫毛微颤了一下。
下一刻,他的眼睛倏地睁开,褐色的瞳孔里倒映出我的脸。
「小何,偷看我。」
我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他眼疾手快拽住我的手腕。
「胡说八道。」我立刻否认,「谁叫你一动不动,我只是看看你还有没有气。」
「如果没气了呢?」他拧开水瓶喝了一小口。
「队长的位置归我,兵工铲归安安。」我对答如流地帮他安排后事。
收缴哑铃以后,安安每天都在家里疯狂举铁,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继承陈林的兵工铲。
「很好,你们两个。」陈林被呛得直咳嗽。
「走啦走啦。」我果断拎起装满鱼的钓桶开溜。
我路过草坪的时候,安安还在笨手笨脚地试图接近猫哥。
我从桶里选出一条大鱼丢过去,这个大块头立刻引起了它的注意。
这回,猫哥接受了我的投喂。
我们没有再打扰它,简单收拾了一下,开始往回走。
陈林钓上来鱼实在太多,冷冻室里根本放不下。
于是我另想了个办法。
小区其实有一方池塘。但是开发商投下去的鱼苗早就叫人捞光了,现在只剩下个光秃秃的水池。
我把里面的脏水换掉。池底的淤泥和水草都完好地保留下来,没有清理。
陈林钓上来的鱼,我一般会挑上几条大的带回家。
其余的就养在池塘里,每天喂点玉米碎。
有时做完鱼会剩下些内脏,我也一并丢到水里喂给它们。
3
接下来,天气突然变得很坏。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雨。
在我的印象里,春申市的冬季从未有过如此恐怖的降水量。连绵的大雨和骤降的气温使得现在几乎到了滴水成冰的季节。
在这种极端天气下,设备也变得异常脆弱。我当即把太阳能板和雨布通通收起来。
我们估计,今年冬天的温度很有可能要跌破零下20度。
窗户虽然紧闭着,呼啸的北风仍能从各种缝隙中渗透进来。
屋内的温度一降再降。
趁着这几天,我决定将基地再修缮一番。
我们来到楼栋的其他房间搜索毛巾和床单。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足够厚实的御寒衣物。
楼道里灯火通明。
因为是感应开关,所以也无需担心会浪费多余的电。
有了灯光之后,我才真正觉得这栋建筑是被我们完全占领了。穿行其中,仿佛行走在自家安全又坚固的大古堡内。
陈林将毛巾拧紧,塞进窗户的缝隙里。又用床单把阳台门与底槽的间隙塞得严严实实。
窗外阴雨连绵,狂风大作。雨点像子弹一样密集地敲击着玻璃。
屋内却是明亮、温暖、干燥且密不透风。
我家阳台是敞开式的,但901和 903的都做了密封。
我检查了一下蔬果的长势。
所幸在这样一个温室里,它们并没有受到天气太多的影响。
菜圃在上次收成之后,被我重新规划过了。
之前没有经验,所有种子一起种下去,导致收获期相差无几。不是月中青黄不接,就是月末收成太多。
很多蔬菜不等吃完就坏了。
这次我吸取了经验,每隔一周播种一部分,这样蔬菜的收获期就能错开了。
窝在家里实在无聊。对着搜到的几本烹饪食谱,我捣鼓起做饭来。
下午四点钟,我就已经在厨房忙开了。
冰箱的中间层里囤着许多牛排、培根、腊肉、香肠之类的半成品。
冷冻柜里也有满满三个抽屉的冰鲜猪排、猪棒骨、原切牛肉、鸡胸、鸡腿和鸡翅。
这些保质期只有一年,按照我囤的量,每周可以吃上一回冰鲜肉。
进入冬天以后,太阳能板发电效率进一步下降。
也不知道这场雨会持续多久。
为了节省用电,做饭的重任就转移到卡式炉身上。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袋猪汤骨,焯水后放入瓦罐里。
加水,开大火。
等了十分钟左右,我将切成小段的玉米倒下去。
依次加入盐、酱油和鸡精,盖上锅盖转小火慢熬。
糖醋鱼是安安教我的。
鱼去掉鳞片、鳍、腮和内脏后在两面各划几刀,加入淀粉水勾芡,再放入锅中用热油炸熟。
待炸成金黄色后捞出。
将葱、蒜、姜末放入锅中继续爆香,再加入酱油、白糖、盐、料酒、醋和半碗淀粉水制成糖醋汁。
最后在鱼上淋上酱汁,再撒点白芝麻,就算完成了。
茼蒿倒是省事,我去菜地里拔了几株新鲜的,用辣椒和蒜末煸炒,很快就出锅了。
趁着汤还在锅里咕噜的当儿,我准备再做个小甜品。
从储藏室的货架上挑了三个胖乎乎的土豆,我将它们去皮、切片,放在锅里蒸熟。
等蒸得软乎乎的时候,我把盘子取出来。
一边用勺子捣碎土豆,一边往里面加入少许牛奶和一勺盐。
搅拌完成后用塑料膜密封起来。
土豆泥的灵魂同样在于酱汁。
我按照比例在锅中加入淀粉、蚝油、胡椒粉,再倒上一点水。
酱汁在火焰的炙烤下很快成了浅焦糖色。
装盘、淋汁,一气呵成。
晚饭在热气腾腾中开始,在吵吵闹闹中结束。
我发现陈林才不是什么沉闷严肃的人,果然脑子快的人嘴也不会笨到哪里去。
如果哪天看到他在餐桌上舌战群儒了,那就说明他心情不错。
要命的是,他最近心情似乎一直不错。
晚饭吃得早,临睡前又觉得有些饿。
我在厨房找到没有喝完的排骨汤。
因为天气的缘故,排骨汤竟然变得像果冻一样,成了半透明的、稠稠的胶质。
因为是用清汤熬煮,所以一点儿都不显得油腻。
我举起勺子,挖下一块半凝固的肉冻,送到嘴里。
好吃!甚至比寻常的肉汤还要美味。
我直到吃得肚子撑才罢手。
洗漱完毕后,我躺进被窝里。
窗外依旧风雨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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