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他语气里满是嘲讽,「怎么?现在做不到了?」
不等我回答,陆长风忽然手上发力,摁住我往柱子的棱角狠狠撞去。
「咔啦」
我听见自己眉骨断裂的声音。
钻心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弯下腰来。
他没有松手,拽着头发强迫我站直身子。
「你似乎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
陆长风的声音嗡嗡地传进我的耳朵,突然他沉声喝道:「谁?」
我勉强抬起头,右眼因为肿胀只能半睁。
安安浑身湿透地走进来。
「你最好不要伤害她,杀太多人对你来说没有好处。」
「人质只有在存活的时候才有利用的价值。保证人质的安全,就是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你是来教育我的吗?」陆长风嗤笑一声,「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惜我不在乎。」
「我当然不是。」
她举着双手站在门口:「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弟弟没有上来,他们从一楼跑了。」
「跑了?」
陆长风一愣。
「没错。他戴着头巾,很好认。」
安安继续说下去,「我可以带你离开,让我来做你的人质。」
「安安!」我大声喝止,「出去!」
「说说看。」他的手微微用力,我不得不上仰起脑袋。
血液流进眼睛,我的视线又模糊起来。
「从消防通道走,那里没有丧尸。」她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什么意思?」
「所有消防门从始至终都是关闭的,丧尸并没有入侵进来。」
陆长风听完愣了几秒。
「很好,非常好。」他扭过我的头,强迫我直视他的眼睛,「这算什么?空城计吗?」
我吃痛地闷哼一声。
没错。
那一声声哨响根本不能将丧尸引至天台。
但我不能让顾叔冒险去底楼开门。
陆长风的手下就散落在商场里,难保不会有人发现这条通道。如果在往返的过程中与他们遭遇,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不过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发现这条通道,就陷入丧尸的包围之中了。
我手里的牌太少。虚虚实实,只能做到勉强撑住场面不落下风。
「哪有什么空城计,她根本不了解这里。」安安面不改色地否认,同时慢慢向我们靠近,「她没法给你指路,只有我能带你离开。」
直到此刻,安安还在千方百计地想将我置换出来。
「感谢你的情报,你可以出去了。」
陆长风的话让她脚步一顿。
安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粗暴地打断。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虽然不能杀她,但是提前让她尝点苦头还是没有问题的。」
陆长风将枪口缓缓下移,对准我的膝盖:「最后一遍,出去。」
5
双眼刺痛得厉害,视力也愈发模糊。
我是不是太冒进了……
陆长风接下来又会怎么做?
我确实没有想好要怎么脱身。
计划能进行到这一步已经大大出乎我的预料。
「三把武器,全部放在地上。」他向门外喊话,「剩下的12个人,站在仓库对面一字排开。」
他的记忆力和观察力同样惊人,人数和枪支计算得丝毫不差。
「这个条件我们不能答应。」
是陈林的声音。
我也清楚,一旦所有人缴械失去了还击的能力,身后这个人绝对会毫不手软地大开杀戒。
「张一帆呢?」陆长风突然警觉起来,「为什么不是他回话?」
「你似乎还没有明白,」陈林的声音不疾不徐,「从现在开始,和谁谈、怎么谈,已经不由你决定了。」
陆长风并不理会这番说辞,立即推着我往门口走去。
众人站在雨里。
黄越两人已经被捆得结结实实,身上的武器都到了陈林和赵衡手里。
一眼扫去,这群人里唯独少了张一帆。
「他人呢?」陆长风高声问道。
就在这时,有人端着枪从天台的另一边走来。
「我觉得这个条件过了。」
说话的正是张一帆,我注意到他胸膛起伏得厉害。
隔着雨幕,两人沉默地对峙着。
「各退一步,」片刻后,张一帆开口,「我缴枪。」
「不够,」陆长风加码,「你反绑双手。」
在这三人里,他最忌惮的就是张队。在开枪这件事上,普通人和军人的心理素质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可以。」
绑好后,张一帆背过身展示手上的绳子。
陈林站在一边,举枪的姿势倒是很标准。但我知道,他完全是个门外汉。
消防通道的门已经打开,陆长风推着我往外走。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我不由得一个激灵。浑浑噩噩的脑子也逐渐清醒起来。
进入通道之后,陆长风命令他们将门从里面上锁。
做完这些,他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门后蛰伏起来。
狂风呼啸。
铁门不断在门框与锁扣之间来回撞击。
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现在主动权又回到陆长风手里。只要门内传出任何异动,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拔枪射击。
然而除了风声和雨声,天台一片死寂。
我稍稍放下心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确定没人尾随,他才押着我往下走。
消防通道里光线很差,好几次我都差点踩空台阶。
安安的话似乎给了他很大的安慰。
陆长风的情绪稳定不少。
至少不再是之前那副鱼死网破的模样。
下一步,他会有什么打算呢?
如果说在离开之前,他不得已要对我客气一些。
那么在这之后,他又会怎么做?
陆长风一定不介意给我一点教训,这次恐怕不会是点皮外伤这么简单了。
6
底层到了。
我听见背包拉链打开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押着我往前门走去。
透过破碎的玻璃,我发现一层空无一人。所有的丧尸都朝顶层的方向聚集过去了。
雨势并未转小。
远远地,我看见正门口停了两辆黑色面包车。在一片白茫茫、雾蒙蒙中十分显眼。
我们在超市门口停住脚步。
再往前,就会进入天台的射击范围。
我打量着面前的两辆车。
它们不仅车身通体漆黑,就连窗户也贴上了黑色的防窥膜。
如果内部同样经过特殊改造,子弹不一定能造成威胁。
视线下移,我突然发现所有的车胎竟像融化了似的贴在路面上。
我立刻明白过来。
在陈林和安安争取到的几分钟里,张队已经来过一趟了。是他放掉了轮胎的气。
陆长风站定看了一会儿:「就只有这点手段吗?」
「你去,」他按动车钥匙,面前的车灯闪烁了一下,「把后备箱的东西拿出来。」
难道他准备在这里换胎吗?
我走进雨里,伸手打开后备箱门。
但是下一刻,我愣住了。
这辆面包车的后座已经被全部拆卸下来,取而代之的竟是一辆中型摩托。
「拖出来。」他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
我站着没有动。
「我叫你拖出来。」陆长风提高音量。
一个人骑着摩托尚且难从枪林弹雨中脱身,更不要说再带上一个累赘。
我知道,他已经放弃带走我了。
或者说,他可能从头到尾就没有带走我的打算。
等做完这件事,我就失去了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余光突然瞟到我们来时坐的SUV。
陈林将它停在了街道对面,距离门口也就二十余米。
车子……
我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
「我有车。」我转过身,大雨让我睁不开眼睛,「坐上车你才有可能躲过张一帆的子弹。」
这是实话。
他意味不明地盯着我。
「有车你才能带得走我,」我说,「我不想死在这里。不管以后会怎么样,至少现在,我还不想死。」
「不要耍花招。」
陆长风终于卸下了那张微笑的假面,冷冷地警告。
他将手枪插回枪套,反手取下一直背在身后的步枪。
我不知道他在哪接受的枪械训练,以至于有如此的准度。我唯一清楚的是,只要我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杀了我。
我仰起头朝天台的方向喊道:「陈林,车钥匙给我。」
不一会儿,有什么东西被丢下来。
我捡起钥匙,往街道对面走去。
陆长风不能走出这个射击死角,必须由我把车子开回来给他。
「再说一遍,不要耍花招。」他再次警告我。
这二十来米的街道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可供遮蔽和躲藏的障碍物。
也正因如此,陆长风才会默许我的行为。
坐进驾驶室后,我系好安全带,将车子发动起来。
正前方,黑洞洞的枪口没有一刻离开我的脑袋。
太久没有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沁满了冷汗。
我一边回忆,一边松开手刹。
随着油门踩下,车子终于缓缓开动。
感受着车子的启动速度,我在心里暗道不妙。
这辆SUV太笨重了。
二十余米的距离根本不够加速。
更不要说现在是在和子弹赛跑。
车子威胁不到他……怎么办?
因为紧张,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超市后门却突然传来玻璃爆裂的声音。
有人下来了。
我随即反应过来。
留守天台的人一定看见了我开车的全程。
我的位置同时就是陆长风的位置所在。
在确定消防通道安全之后,他们已经赶来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陆长风竟然抢先一步在门上做了手脚。
就在我愣神之际,他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后座。
朝着转角连开三枪后,掏出手枪抵在我的脖子上:「开车!」
我迅速踩上油门,车子瞬间窜出。
我们二人立刻就被惯性狠狠甩在座椅之上。
后视镜里陈林已经冲过拐角。
但是在超高的车速面前,他的身影越来越小。
就是现在!
我一咬牙,猛地横打方向盘。
「砰——」
车身撞上路边石阶,剧烈地翻滚起来。
混乱中有什么东西狠狠弹在我的脸上。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
7
「杭杭……」
是谁在叫我?
她的声音好温柔,就像妈妈一样……
妈妈……
我想朝声音走去,却又动弹不得。
忽地镜头拉远。
一块又大又重的石头正压在我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间用帘子隔出的房间。头顶管道错杂,床铺紧靠着一堵灰色的水泥墙。
我又回到了仓库里。
意识一点点清醒,疼痛也随之降临。
全身上下仿佛经历了一次散架重装。不过还好,至少每个零件都还在它原来的地方。
两道声音由远及近。
「你多少吃一点,这样下去小何还没好起来,你自己先病倒了。」
「知道了知道了,等会儿吧。」
「别等了,我去把饭热一下,你现在就吃。」
「不用了,张队……喂……张一帆——」
显然,对方没有理会她的拒绝。
突然,帷幔被人一把掀开,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
「小何!」安安愣了一下,随即冲进来。
「你醒啦!」
我点点头。嗓子又干又涩,好半天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现在是什么时候?」
「3月 11日,你昏迷了两天。」安安担忧地看着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轻轻摇头。
「陆长风他……」
「没系安全带,死得透透的了。我看着他的尸体从前挡飞出去的。」
「那陆时雨呢?他们真的跑了?」
「怎么可能,当然是骗他的。」安安摇头,「他们小队的尸体和武器装备都还没有清点,这些得等尸群散开之后再说了。」
她继续说道:「沈浩下葬了。两个俘虏处决了一个,不过黄越留下来了。」
「嗯。」我没有追问。
张一帆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有些人依附基地,有些人被暴力组织收编。
没有对错,每个人都只想尽可能生存下去罢了。
「看来事情都解决了,那我再睡会儿吧。」我重新闭上眼睛,「免得打扰你和张队。」
「胡说八道。」她的表情怪异,「你不要玷污我们纯洁的友谊。」
「干吗这么激动嘛,」我继续逗她,「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张一帆生得剑眉星目、高挑挺拔。一身军装更显得他正气凛然。
他就像一柄温柔的利刃。
并非所有的刀剑都为杀戮而生,有的则是为了守护。
「得了吧,」安安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你跟他待几天就知道了,这家伙比我妈还唠叨。」
我抿着嘴笑。
这一笑就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得我直抽气。
「陈林呢?」我龇牙咧嘴地问她。
「刚换下去,估计还没睡。要我叫他吗?」
「别别别,让他休息吧。」
我又想起他那张臭脸,估计见了面也只有挨骂的份。
这时,张一帆掀了帘子走进来:「安安,你先跟我——」
看到我醒着,他愣了一下。
「张队,这些天麻烦你了。」我向他道谢。
「这么说就见外了。」
见他右手打着绷带,我不禁想起当时对峙的画面来。
陆长风是个狠人,但比起胆量,安安也不落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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