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眨眼睛,看着吊灯璀璨的光,“就像泡沫,一刺就破,剩下一地肥皂水。”
这是他永恒的痛点,是他的七寸,也是她乐此不疲的游戏。看着柏林不说话怒视着自己,她又笑笑:“不谈这些不开心的,我说了,只是想提前给你过生日。我给你过生日,你不开心吗,柏林?”
她夹菜进他的碗里。
柏林看着这些中式餐,“都是你做的?”
“对啊,你不爱吃吗?”她看他。
柏林用筷子夹起来放进嘴里,“你给薛烨做过?”
“没有,你是第一个,”明昭问他,“好吃吗?”
柏林脸色缓和,“嗯。”他又夹了一块进嘴里。
“说起来,爸爸他......我上次见他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明昭双臂交叠撑在桌上,闲谈似的问起。
提起父亲,柏林眉间的阴郁之色又聚拢,看上去成礼的离世确实把他打击的不小,他很爱自己的老爸。
“医生说是器官衰竭。”
“器官衰竭,但是他也没到七八十那样的年龄,怎么会好端端器官衰竭呢?”她好奇地眨眨眼。
柏林给不出什么答案,他也是接到母亲的通知才知道父亲病重的事,“也许是并发症。”
“只能这么想了,”明昭看向窗外,“之前在加拿大好好的,为什么又去了意大利呢?这么周转对病人不好吧。”
柏林擦擦嘴角,“妈说换个环境有助于恢复,我爸最喜欢的国家是意大利,有专机运转,到那里的状态一直都很好,和这没关系。”
他擦手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她,“你想表达什么?”
明昭回头,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眼睛里带着笑意:“我什么也没表达,是疑惑、猜测、好奇。”
“绝不可能,”柏林丢下手帕,“无稽之谈,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我是他们的儿子,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些日子最累的就是她,你不关心也无所谓,但少用这种想法揣测他们。”
“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明昭叹了一口气。
柏林看她,“你这么好奇的话,更应该留下来看清楚。”
“你就这么舍不得我走吗?”
“我实话实说,你别自作多情。”
饭后,明昭送柏林离开,她拉住他,认认真真帮他整理好领口,“这个颜色的领带不怎么搭你。”
柏林垂眸看她,站着任由她摆弄,“那明天你来给我搭。”
“不必了,我和你又不住在一起,怎么给你搭呢?”
明昭替他收拾整齐,“可以了。”
柏林仍站在原地,“你说提前给我庆生,所以我的生日礼物呢?”
“还没想好,下次补给你吧。”
“我不要下次。”
明昭抬头,成柏林伸手勾住她的后颈,低头吻她。
门被反手关上。俩人抵在门后纠缠,他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环住她的腰,边吻边咬,气势汹汹,恨不得把成明昭就地吞下。
直到尝到血腥味,不知道来自于谁,他才变得温柔,开始轻轻地舔和吮。
不知过了多久,柏林慢慢松开手,贴着她的耳朵说:
“和薛烨离婚,回到我身边。”
她舔掉唇角的血,笑而不答。
等人走后,明昭来到厨房,满桌都是熊猫快餐的外卖包装盒子,她叫住路过的一个佣人,“把这边收拾一下。”
第45章 忏悔
“这本书送给你。”
她蹲在行李箱前,抽出一本书递给她。
封面是好看的绿色,画有两朵盛开着的牵牛花,书名叫《杂草的故事》,作者是理查德·梅比。
行李箱里的东西都很简单,除了书就是各种颜色的T恤,尤其是书,几乎占了半个箱子。
“封膜被我撕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从地上站起来,坐回床上,习惯性地盘起双腿,笑吟吟地看着对方。见她要翻开,几乎是扑上去阻止,“先别打开!......”
她激动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幸好被扶住。扶她的人顺势坐在身旁,“为什么给我一本书?”
“因为行李箱太重啦。”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这几天结束,我就要回去上学了,”她的笑容变得有些落寞,“你也要回美国,我想送些什么给你当作纪念,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你一定要收下好吗。”
对方点点头,把书揣进怀里。
一阵沉默后,她把书放下,问:“你不开心?”
她摇摇头,不知道是否认,还是不知该从哪儿谈起。
“娜娜,你是我来这边交到的一个朋友,我很喜欢你,你说,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吗?”
答案是肯定的。“我会把手机号给你的,这样,你无论在哪里,都能联系上我。”
“未来的事,不太好说......”她低头拧着自己的小脚趾,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等我学完,等我一年,一年后我再来找你,我们可以住在一起。我小时候一直盼望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她的眼里闪烁着对独立生活的希冀,“毕业后,我就可以自由决定我的人生。”
聊天的中途,门突然被敲响了。
俩人对视一眼,她放下书准备去开门,忽然被她拽住。
“不要开,不要。”
她惊恐地看着她,用哀求的语气说。
“不要,成娜,不要。”
她的面孔越来越恐惧,变得扭曲,然后开始一点点往下融化,像燃烧殆尽的蜡烛,从头流淌到脚,在她眼前化成了一滩血水。
成明昭睁开眼,引入眼帘的是淡蓝色的床幔。
她下了床,打开窗户,被灌进的风吹乱了头发。成明昭摸着屋里的物件,一样样抚过去,无论是桌子、柜子,还是相框、门把,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她的。
柏林的电话来了,她走到镜子前漱口,接通了来电。
“起床了吗。”
明昭挽起头发,镜子里露出一张素净的脸,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特点,只有那双眼睛漆黑得吓人。
“如果没有别的安排,今天就跟我出去吧,我带你逛逛。顺便一提,我已经到你家门口了。”
她在成家的日子并不长,完成学业没多久就和薛烨结了婚,他想带她熟悉家附近的环境。
成明昭打开门,今天天气很好,柏林就站在阳光下,很像童话绘本里的王子。他确实是王子,有上天恩赐的长相、上天恩赐的财富、上天恩赐的任性。
她把手递过去,递进阳光里,等待。
柏林愣了一下,然后牵起她的手,低头吻了下手背。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王子,而是外表红润内里腐烂的苹果。成明昭笑了,“早。”
他没有把车开过来,俩人少有这样单独漫步闲逛的时刻。柏林的脸色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刚才成明昭对他贪恋的目光让他心情变得很好。
“我以前就读的中学就在这不远,你想去看看么?”柏林回头看她。
“你从小就在这里长大?”
她的语气透露出想要了解他的意味,柏林勾了勾嘴角,“是。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念书学习。”
他的童年、青春期,都是在这样和煦的阳光下度过。他有父母家人无穷无尽的爱,以及无穷无尽排队等待他使用的财富。
这样培养起来的花儿,无法承受环境上的一丝改变。
她想到什么,微微一笑。
柏林盯着她的笑脸,“你应该不会对薛烨这么笑。”
“你说错了,”成明昭看他,“我每天都这么对他笑。”
“那也不一样,现在一定比对他笑开心。”
他十分笃定,笃定的令人好笑。
成明昭点头,“你说的没错。”
柏林扬起嘴角,好像扳赢了什么似的。
他来到一家冰淇淋店,买了两支冰淇淋,给了成明昭一支。
她观摩手里的冰淇淋,“还以为你会带我吃什么,原来就是一支冰淇淋。”
“我小时候经常吃,”他说,“这不是普通的冰淇淋,它已经开了很多年了,是一家老品牌,你在别的地方不一定吃得到,全世界只有这一家。”
俩人吃着冰淇淋沿街向前走,柏林说:“如果你留在这里,我会带你吃很多全世界只有一家的美食,看很多全世界只有一处的景色,体验很多唯一。”
他把最后一口甜筒丢进嘴里,那手帕擦干净手,最后连着手帕一起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
“别低看了‘唯一’的含金量,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唯一’,它可是奢侈品。这都是你想要的,而我都可以给你。”柏林看着她。
“这些同样也是你想要的。”她对上他的眼。
“我天生就有,”柏林笑,“我一个也不缺,也永远不会缺。”
“真的吗,”成明昭仔细端详他的面孔,“真的是永远吗。”
对于这样的问法,他很不喜欢,成明昭总爱用这种方法把他原本的好心情弄糟。柏林不去看她,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
俩人搭车来到了父亲所在的墓园,顺路带了一束花。他把花束放在碑前,凝视长眠地下的成礼。
“我会把康达当作自己的心血,不会让你失望。”
乌鸦在头顶盘旋,发出难听刺耳的叫声。
成明昭的声音混在其中,冷冷的,又带着嘲讽的笑意:“说这种话,不怕把你爹气活吗。”
柏林拽着她走出墓园,最后堵在角落,一把掐住她的下巴,“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这些,你的目的是什么,和我鱼死网破吗?”
王子很愤怒,愤怒的近义词是脆弱。王子很脆弱,王子的一家,都很脆弱。脆弱带来可乘之机,脆弱就是覆灭的起点。
柏林盯着她的眼睛,“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
"要不是......"他的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
“要不是什么?”她笑着反问。
柏林一把松开她,转身深呼吸,忽然胃里一阵翻涌,跑到附近的垃圾桶前呕吐。
等他吐完,明昭递上来一张纸。
柏林拿过,擦了擦嘴,恢复平静,“过去的事,忘了它。”
他回头看她,“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俩人来到附近的教堂,里面零零散散坐着一些来做弥撒的老人,他们走到后排无人的座位前坐下。正前方是一尊洁白的圣母玛利亚雕塑,她怀抱着耶稣,巨大的十字架耸立在前,像一双眼睛,正在无声地审视在座的所有人。
大家双手交握在胸前,埋头忏悔,气氛安静异常。
柏林盯着那座十字架,回头,成明昭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忏悔了起来,他感到有些好笑,小声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信这些。”
她闭着眼回答:“我是在帮你忏悔。”
柏林闭上嘴。他没有信仰,并且相信成明昭同样没有信仰。
这一点俩人倒是十分相似,都不认为自己有罪在身,都足够狂妄。
俩人离开教堂,到了一家咖啡馆坐着休息。端起咖啡前,他说:"我不是每天都这么闲,我今晚还有个date,喝完这杯咖啡我就送你回去。"
他凝视着成明昭的脸庞,希望看到不一样的反应。
“你的年龄也不小了,”她浅尝了一口咖啡,“确实该谈恋爱了,妈妈知道应该会很开心。”
很好,她什么反应都没有,还忙着把他往外推。
柏林一口闷了半杯咖啡,“我的眼光很高,不是什么女人都能看上,不会像你这样,什么男人都要。”
“我可听不明白你的意思了,”她放下杯子,“照你的语气,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应该祝福你,还得阻挠你?”
柏林时常在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对眼前这个女人动情。他承认自己讨厌她,同时又需要她,还有些畏惧她,可为什么会无法自拔地迷恋她?
他想要什么,自然有什么,女人也不例外。他想要成明昭的心,想要她的真心,想要她这个人,她的吻,她的笑容,可她一样也不肯给。他们明明已经成了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为什么她宁愿和薛烨在一起,也愿意不回头看看他。
他比薛烨,那个嘴笨手慢的家伙,毫无头脑的家伙,差在哪儿?
他的心情每次都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好,又因为她的出现而变糟。这种不公的体验,是人生第一次。
柏林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不是真的爱她,他对她的爱只是因为吊桥效应。放在以前任何一个时间段,他都不会多看成明昭这样的女人一眼。
她不具备一个女人应该拥有的优秀品质,不美,不性感,不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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