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鸢弯了弯唇,也拱手回了一礼:“求之不得。”
“和谢军师打可要正式些,军师不介意我换个兵刃吧?”叶鸢放下手中长剑,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谢军师。
军师点点头,“姑娘请便。”
叶鸢在武器架上换了一柄软剑,转身朝着谢军师走来,谢军师颔首:“谢风临。”
“叶鸢。”叶鸢抖了抖手中软剑,皱了皱眉。大概是军队准备的军需不能保证所有的兵刃都精良,软剑的韧度有些不足,整个剑身有些僵硬死板。
谢风临想了想,也从兵器架取了柄剑。
两个人起手都存了些试探。
叶鸢和谢风临同时出剑,谢风临剑尖直指叶鸢心口,叶鸢闪身躲避的同时也挥出了手中的软剑,周围的士兵惊愕地看着谢风临不闪不避,反而挺身而上,迎上叶鸢的剑刃。
只见叶鸢的剑刃一弯,剑尖将要劈到谢风临的左肩,谢风临恰恰因为这迎刃而上闪避而过,一个旋身回剑格挡。
叶鸢心中对谢风临的预判暗暗称赞,心中也从没觉得自己能够一招胜过谢风临这样的高手。二人打得有来有回,转眼间一刻钟过去,二人仍难分胜负。
张威从军医处回来便看到叶鸢的身影在比武台上下翻飞,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眼前也开始发黑。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只是送药的片刻,自己带来的小姑奶奶居然在和军队的将士比武!
张威缓了缓,赶紧问身边其他看热闹的士兵,“这位军爷,请问比武台上这小姑娘是什么时候上去的?”
被问到的士兵皮肤黝黑发亮,听了这话呲起了一口大白牙,露出了那种“这么大个热闹你都错过了啊”的表情,“上去半老天了,这小姑娘可老狠了,”士兵看着张威迷茫的神情,带着作为目击者的骄傲讲述道,“一营那个贼能嘚瑟的傻大个,成天仗着自己有一把子力气,加上他总是和刘中士混在一起,一天天耀武扬威好像再也没人打得过他了。这小姑娘可牛逼,上去连武器都没拿,我都没咋看清,就看见那傻子扑了个空,这小丫头好像袖子一带就把他甩下来了。”
张威心里更加慌乱,军爷是那么好得罪的吗?“那她……打了几轮了?”
“三四轮了吧,前面几轮都是一两招就被那个小姑娘解决了,”那个士兵展现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骄傲,“你看到现在场上那位了吗?那是我们谢军师,你是榆城人吧?”
张威机械地点了点头,谢风临,赤鹰军领兵胡将军的军师,在榆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士兵继续道,“那你肯定知道我们谢军师。谢军师应该是看到这小姑娘胖揍那个傻子和后面那两兄弟都很轻松,主动邀请她打这一场,当真精彩!”
张威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好像还有什么想问的,也好像想问的都已经问了。最后只能小声说了句:“这个小姑娘真的很厉害吗?”
“当然厉害啊,这可是我们谢军师……”士兵的声音淹没在了阵阵惊呼声中。
士兵连忙抓住身边人问:“老李!怎么了怎么了!”
“那姑娘把军师的剑卷掉了,但是那姑娘的软剑也断了!”
远处还有其他人嘈杂的声音,“居然打平了!”
张威朝着比武台看去,只见谢军师和叶鸢相对而立,一时间谁都没有动作。
叶鸢笑盈盈地朝谢风临福了一礼,场上逐渐安静下来,叶鸢高声说道:“如果还有下次比试的机会,还希望军师不要让我啦。”
谢风临皱了皱眉,像是在犹豫什么。
叶鸢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跳下了比武台,士兵激动地拍着张威的胳膊,“这姑娘冲着我过来了!如果她跟我说话我应该说点什么……”
叶鸢走了过来,对着张威讨好地笑了笑,“张大哥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士兵在旁边,“你们认识?!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张威歉意地笑了下,“不好意思。”
转身便拉着叶鸢走远了些,叶鸢心虚得不敢说话,张威叹了口气,“你能给我讲讲都发生了什么吗?”
叶鸢赶紧回答:“没什么,就是跟演武场上的士兵练一练,张大哥不用担心。”
“叶姑娘请等一下!”谢风临小跑着过来,在叶鸢面前站定,看了看张威,有些犹豫,还是小声道,“在下有一事不解,叶姑娘为何要将软剑震断与我打成平手?”
叶鸢轻轻拧眉,看着一脸认真的谢风临:“演武场的软剑韧度不够,断了便是断了,我故意震断它做什么?再说了,我一个姑娘,有多大的力气能震断它?”
她又看了眼在旁边一脸诧异的张威,想了想自己把一个壮汉踢下比武台的手法,更加“理直气壮”地补充,“不是吧,张大哥你还真觉得我能打过赤鹰军军师吗?我不过是学了几年的花拳绣腿,哪能跟浴血奋战的将士淬炼出的功夫相比?”
谢风临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被叶鸢瞪了一眼,哽住了。
自己刚才是被瞪了?谢风临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叶姑娘是不是有些自己的打算?姑娘身手不凡,这几场比试也该是有些心思在其中的,不知姑娘愿不愿意与我讲讲,我毕竟也是赤鹰军……”
叶鸢真不知道和聪明人打交道称得上是痛快还是憋闷,她的确是有自己的目的,却不能在演武场,在张大哥面前就直接与谢风临讲。
叶鸢赶紧趁着谢风临话还没说多的时候止住他:“不愧是谢军师。不过是一点小心思罢了,军师敏锐,什么都逃不过军师法眼。只不过军师还有军队的职责在,不知军师何时下职,可否赏光让民女请您吃顿便饭?”
谢风临双唇微张,这是哪来的小姑娘,随随便便就要请外男吃饭?虽说殷朝男女大防不那么严格,榆城更是民风开放,可是一男一女单独吃饭……这总有些不合适吧。
张威更是震惊得很,只是身为一届平民,长期以来的习惯让他在军爷面前总是有些怯懦,尤其面前还是谢风临这种仅次于大将军的角色,所以一句话都不敢说。
没想到下一瞬他就开始后悔怎么没说点什么制止叶鸢。
叶鸢看着谢风临不说话,又“得寸进尺”地补上一句,“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得见大将军一面?”
第6章 小叶向前冲。
离开演武场后,叶鸢对张威道:“张大哥,今天的事……”
张威很懂地点了点头,“我都会和萦儿讲的。”
叶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张威摇头继续道:“你这小妮子,太大胆了些。若只是大胆也就罢了,武艺高强医术精湛,不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攀得上的。”
叶鸢有些急了:“张大哥说的什么话。今天的事是我莽撞了些……”
张威神情复杂:“你这丫头哪里是莽撞,明明是计划得周全,你与谢军师的话我虽不能完全明白,但也听懂几分。你胆识过人,我和你容姐姐却只是一介普通人……”
叶鸢听懂了张威话里的疏远之意,打断张威的话,认真而严肃:“张大哥你放心,我叶鸢无论是今日之前还是今日之后,不会做任何有害于张家,有害于容姐姐之事。我所为之事,若是有任何后果也都是我叶鸢一人来承担,绝不会有一分的风险牵连到容姐姐。”
张威不说话了。
叶鸢叹了口气,“明日我会去药铺找容姐姐讲清楚的。”
叶鸢回到家,看到阿岁一个人坐在偏房床上落寞的身影,一时之间有些惭愧。
平日里自己总是在外,就算偶尔白天在家,大部分时候也是阿岁在偏房,而自己在自己的房间或是厅堂。若是自己不叫阿岁一起,阿岁从来不会主动到厅堂来。
偏房是小了些,叶鸢心里想。
叶鸢靠近阿岁,阿岁突然扭头对着叶鸢的方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叶鸢微怔,牵起阿岁的手来,“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有一股微风,”阿岁轻声说,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叶姐姐今日走过来还有一股草药的香气。”
少年的眼周缠着发带,黑色的发带上绣着仙鹤与松柏,遮挡住了少年的病弱,使得阿岁的俊朗更突显了几分。
叶鸢出神地看着阿岁,闻言思绪有些飘远,仿佛有什么摸不到的东西发生了变化,让她有些不安,细细想去却又抓不住苗头。
叶鸢把心里轻微的异样压住,漫不经心地回答:“今日帮容姐姐送了药,许是那时候背决明子蔓荆子这些染上的。”
阿岁轻轻说:“姐姐该是累了吧。”
“还好,倒也没做什么。”叶鸢说的是实话,药材大多都是张大哥背的,自己只背了一小部分。甚至到了演武场也没用上自己,是张大哥自己把药材送去了军医处。若是说累,也不过是打架累了些。
阿岁从身后拿出叶鸢送的匕首,“以前没有用过匕首,今天用它试了试,似乎有些剑招,匕首也能用出来。”
阿岁从不窥探叶鸢的生活,只小心翼翼地向叶鸢展示自己每天都做了些什么。说是展示却也格外收敛,看不到也听不到,阿岁也不知晓叶鸢愿不愿意听自己讲这些。
也许叶姐姐在自己讲述枯燥的日常时,其实满心都是不耐烦,却碍于修养不打断自己。自己不过是个寄人篱下无用的小残废,无用已是累赘,再招惹叶姐姐厌烦,可是自己的罪过了。
现在叶姐姐是看在自己可怜的份上留下了自己,可是这份同情又能维持多少时日?或许时间久了,叶姐姐就看厌了自己,到时候随意想个由头就把自己这个累赘打发了。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叶姐姐出于善良留下了自己,可却给她自己留下了一身的负担。
阿岁几乎每一次都把自己想说的话在心里默默地复述一遍,让这些话能引得叶鸢多和自己说几句话,又不会让叶鸢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太吵。
叶鸢笑了笑:“你的剑意是在你的兵刃之上的。只不过剑意无形,兵刃有形。”
阿岁惊讶道:“剑意凌驾于神兵!我二叔常说这句话,只是我用剑用得习惯,也少有机会练习其他兵器,倒是很难体会这些。”
叶鸢愣了一下,白明酌常说这话。
只不过在手上写这几个字太复杂了些,于是叶鸢就简要改了一下写给了阿岁,没想到阿岁竟脱口而出这句白明酌挂在嘴边的话来。
叶鸢自嘲般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想什么呢,白明酌常年在山上陪着自己,只有自己这一个徒弟。那位又重病在边疆,阿岁这位二叔总不可能是白明酌。
叶鸢认真写下,“虽说不该拘泥于各种兵刃,可兵刃各有长处。匕首小巧轻便,适合一击致命,暗杀和防身都不错。”
阿岁像个在学堂听讲的学生,认真点头:“原来是这样。”
阿岁问叶鸢:“若是过几天我的眼睛能看见了,是不是可以重新练剑了?”
叶鸢想了想,抓过阿岁的手腕把脉,“你现在的身体还很弱,毕竟伤到了根基,这半年的调养没有办法完全让你的身体恢复,练剑还是要再缓一缓。”
叶鸢在阿岁手上写着字,阿岁同时复述着。在最后几个字写出来的时候,面前原本看上去俊秀挺拔的少年明明动也未动,却让叶鸢觉得他好似被大雨打垂了的铁蒿,葱郁依旧却委屈到发蔫。
叶鸢迟疑了一下,又写道:“每天简单练一下应该也可以。”
被打弯的铁蒿瞬间挺拔,阿岁甚至惊喜到笑出了声。叶鸢看着阿岁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看见这般美好的少年笑起来,很难不染上些开心。
叶鸢同阿岁细心交待,“晚上我宴请了位客人,有些事要处理。可能晚上回来会晚,是找人过来送饭还是……”
“我等叶姐姐回来有什么剩下了给我随便带点什么就好。”阿岁温声说道。
叶鸢有些莫名其妙,在阿岁手上用力点了点,写道:“我作什么要给你吃些剩的,养不起你么?”
阿岁抿了抿唇有些慌,他没办法从手心的字迹中得知叶鸢的语气,知晓叶鸢的神情,于是声音弱了下去:“我的意思是不用麻烦,叶姐姐怎样方便都好。我也不着急吃饭,一顿晚饭而已,吃不吃都无所谓的。”
叶鸢摇摇头,“我没有生气,你不要太紧张。”
叶鸢口中要宴请这位客人便是谢风临。
军中纪律严明,作为军师当然不是谁有邀约就能请得到的。
叶鸢与张威向着演武场大门走去,在与谢风临擦身而过时,叶鸢用不大不小,恰好谢风临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应西匪患。”
叶鸢在离谢风临四五丈远的地方回首,谢风临站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他看见叶鸢回过头来看他,点了点头,这顿饭倒是真的有必要吃一吃。
谢风临和一位中年男子站在居安楼前。
谢风临有些踟蹰,这家酒楼看不出一点开业的样子,怕不会是那个小丫头听到了什么风声跑来消遣自己和将军。
正盘算着是上前问问还是打道回府时,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裙的少女迎了出来,向二人福了福,“二位贵客是今日在我居安楼有约吧?我是这里的掌柜,人已经在雅间等您二位了,还请二位移步。”
云格琼引着二人在雅间落了座。
叶鸢看到素未谋面的男人有些惊讶,面上却未表现出分毫。向谢风临点了点头,对胡将军抱了抱拳,“想必这位就是胡钦将军了,久闻将军大名。也不知道二位喜欢吃什么,我就让楼里按照拿手的上了。”
胡将军和谢风临站在一起,视觉上的反差极大。
若说谢风临看着像个富家公子,胡将军身上却带着一股子铁血硬汉的味道,即使生得一副忠厚的面孔,可宽阔的臂膀和健壮的腰身,以及常年征战的肃杀之气,任何人见了,哪怕不能一眼看出是戍边的将军,也会在打照面的时候就明白,这个男人定是不好惹的。
简单寒暄几句,胡将军没打算兜圈子,直奔主题:“风临和我说叶姑娘提到了应西匪患,叶姑娘邀请我二人前来,想必不仅仅是为了吃顿饭这么简单,只是不知姑娘了解多少,找到我赤鹰军来又是何意?”
叶鸢笑了笑,“将军来的时候我说敬仰将军这不是假话,请将军吃饭是我的荣幸。这是我的目的之一。将军应该已经查过我了,我刚搬来榆城一月不到,搬来时应西匪患之事尚未传入京城,所以也请二位放心,我找到您二位没有任何不轨之心。”
叶鸢看着胡将军神色放松,谢风临一脸事不关己,便明白果真和自己猜想得差不多,这一下午自己来到榆城之后做过的事应该已经被查探了个遍。
叶鸢压低了一点声音,“容我冒昧,不知二位心中,笑到最后的该是龙椅上那位,还是西边那位?”
胡将军眉头皱了起来,谢风临的漫不经心也维持不住了。谢风临开口道:“不知姑娘心中属意哪位呢?”
叶鸢笑了笑,避重就轻道:“当今的位置一直坐得不稳,西边那位动作倒是很多。”
谢风临正准备细究下去,胡钦开口说道:“何谈属意哪位?忠君爱民,君若爱民,我自当忠君。只要是百姓过得好,就比什么都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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