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一刻江载月是想让他踏进禁地,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方师兄,师兄!”
江载月唤了好几声,才看见他微微发散的眸光有了重新聚焦的趋势。
她差点以为方石投是在她眼皮底下出了什么问题。
“师妹!我,我都听着!是……是让我去禁地吗?没关系,我不怕死的。”
江载月:……她现在看起来真的像是这么穷凶极恶的长老吗?
“师兄,我不是让你去禁地,是让你和袁师兄一起,帮我看护好他们,还有这枚信笺,如果真的遇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一定要及时通知我。如果你不想……”
方石投连忙道,“我可以!师妹……我一定会看管好他们的!若是他们出事,我就以死谢罪!”
江载月:……这倒是大可不必。
总之终于把方石投他们安顿了下来,江载月又去白竹阁里和梅晏安说了一下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梅晏安先提出了想和她一同去寻庄长老,被她断然拒绝后,恨不得能将整个密库里的法器和丹药都塞进她的储物法器里。
江载月意思意思地推拒了几下,最后还是拣着重要的,又填充了一下自己的储物法器。
青年俊朗的面容上,眼尾微微下垂着,像是一只被拒绝的伤心小狗。
“师妹,再多带一些吧……”
江载月无奈道,“师兄,我是去找人,不是去打仗,不要连能吃几辈子的辟谷丹都塞给我。”
梅晏安还有些不甘心,“我真的不能与师妹同去吗?我绝对不会给师妹添麻烦的……”
江载月诚恳道,“师兄,我不是嫌你给我添麻烦,是白竹阁的灵虫还有弟子都需要你看护,师兄不是打定主意要做历代以来最好的白竹阁阁主吗?等到我们回来……”
意识到自己的这段话,充满浓浓的插旗不祥意味,江载月及时止声,转而说道。
“……总之,师兄是留守后方的重要支柱。只要能看护好灵虫,还有白竹阁弟子,就已经是最大的贡献了。”
毕竟万一连梅晏安也跟着出事,没人再有梅晏安这般炼器炼丹的实力与心性,她到哪再去找下一个任劳任怨的白竹阁阁主?总不能让卢容衍雕像重新回来当新的白竹阁阁主吧?
一想到这副场景,她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梅晏安原本还有些不情愿,听到少女说着自己如此重要,原本低落的神色顿时振作了起来。
“师妹放心,我一定看管护好灵虫,处理阁中事务,绝不让你忧心。”
在梅晏安依依不舍的注视中离开了白竹阁,江载月又去叮嘱了应承华他们一遍,如果遇到意外,可以托宗主将他们送出来,暂时安置在白竹阁里。
地台上汇聚的人又多了些,这些天从镜山裂口跌入的,有原本打算在山上砍柴的凡人,也有隐匿在山林中修炼,修为不高的散修,甚至有其他宗门误入此地的修者。
或许是已经尝过了在镜山中迷失的苦头,他们一个个老实听话,对应承华一个年轻的凡人管理他们没有丝毫意见。对江载月这个镜山的主人,他们更是不敢有半点桀骜姿态。
而那唯一一个出身修仙世家,还拜入了十大宗门的弟子,听到这里是观星宗后,面色惨白如纸,如同疯了一般,口中碎碎念念着他们听不懂的句子。
……有点像是,当场被吓疯了?
江载月一开始还试图和他好好交流,可是见他神志不清,只是捂着头喃喃自语的样子,以防他闹出乱子,只能给他喂了一点假死丹,再交代应承华定期给他喂点辟谷丹看管起来。
而那个说在山林隐修的散修,格外懂事地主动交出一个锦囊,锦囊里不仅有他自己的珍藏,还有在那个神志不清弟子身上趁乱摸出来的法宝。
江载月:……这个散修是不是因为平时多干一种副业,才被宗门逐出来修炼的?
看惯了白竹阁密库里的法器,她自然看不上那些平平无奇的法宝。
只是当看见一样物品时,她忍不住停下目光。
――《浮岭真人册记》
她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位宗门长老记录自己游历与修炼心得的日志。
虽然她对这位浮岭真人的日常没有任何兴趣,可是这本日志里记录了一个修士真正的修炼心得,详实程度甚至到了江载月看着都忍不住想要按着日志上说的开始修炼的地步。
压抑下心头的蠢蠢欲动,她还是仔细盘问了那位散修这本古籍的内容,方才知道了,这位浮岭真人是鼎鼎有名的一大散修,尤其以记载自己修炼心得,售卖换取灵石出名。
几乎每个散修奋斗数载,都能攒下大半副身家买下一本他的修炼手册。若是修炼上遇到难题,还有机会通过书册后的信纸,向这位浮岭真人发问请教。
只是每张纸页能提的问题有限,若是散修还有疑问,就需要购买更多的浮岭真人册记,浮岭真人不仅连修炼锻体,甚至炼丹炼器,布阵描符,辨识灵药法器都信手拈来。
江载月忍不住生出一个疑惑。
他精通这么多技艺,又要兼顾修炼与答疑解惑,一个人真的忙得过来吗?这位浮岭真人真的不是在偷偷摸摸创办修真界的培训机构吗?
第134章 发疯
那位散修自豪地回答。
“我是亲眼见过浮岭真人真容的!真人他有十二颗头, 十二副面,气机磅礴深远……”
江载月:……这听起来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修士,完全是一个合格的能进观星宗参加大逃杀的精神病顶级人才种子吧!
“你就不害怕会修炼成浮岭真人那副样子吗?”
那位散修瞪大了眼, 情绪激动道,“浮岭真人这可是修出了十一具化身, 每具化身行动自如, 分可各自采药炼丹,合能与真身融为一体, 堪比十二个同阶层次的修士联手,可惜真人的化身修炼之法不愿轻易外传, 按照他记载的日志修炼, 也只能修炼出普通修士的威力。”
看着散修一脸遗憾的样子,江载月默不作声地把那卷浮岭真人修炼日志放了回去。
算了,见识过的观星宗精神病多了,她已经不敢轻易相信这种不走寻常路的修者,创造出来的修炼之法了。
然而那位散修似乎是被她刚刚的问话激起了推销浮岭真人的热情, 几乎是恳求般地将她刚刚拿起的古籍塞了过来, 强调作为感激她救了他一命的谢礼,然后小声地问了一句。
“这位师姐,你说我, 应该还能活着出去的, 对吧?”
看着那娃娃脸散修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 江载月怀疑她再不收下,他可能也会跟着那出身十大宗门的修士一样,被自己脑中的想象吓疯了。
她最后还是勉强收了下来,安慰他道。
“别担心,我们观星宗也不是外界传闻里那么可怕的魔宗, 只要你不做错事……”
少女清丽灵动的面容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明明是轻柔和缓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张脸却仿佛覆盖上了一层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影。
“……应该还是能活着出去的。”
鹿燕庭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果然,那些与魔宗相关的恐怖传言都是真的!他刚刚要是说错了半句,真的就要横死当场了。
鹿燕庭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后悔过,他当初就不应该听信话本怪志里的桥段,跑进深山里来寻所谓的机缘,如今落到了魔宗的地盘……
想到那些与魔宗有关的一个比一个更恐怖的传闻,鹿燕庭已经完全没有勇气再对上少女的目光,努力克制着双腿的颤栗,几乎只凭本能道。
“我,我一定不会行差踏错半步的,前辈一定要留我一命……”
江载月:……她刚刚那番话是不是有点越描越黑了?
不过一想到在观星宗里经历的是堪比外界一年的折磨经历,她又觉得,或许让那些外来者保持对宗门的敬畏,也不是一件坏事。这样他们至少不会因为过于自信,或者疏忽大意而随意行动,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离开镜山前,她又告诉了宗主,自己接下来要去做的事,可能会有几日来不及进入镜山看望他。
宗主这次表现得异常成熟。
“嗯,我……看家……”
然而看着宗主的沉稳表现,江载月反而有点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宗主,你没有背着我偷偷做什么坏事吧?”
k认真修正道,“坏事……?不是!……是……好事!”
江载月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
“让……月月……开心……的事。”
接下来不管她怎么威逼利诱,k都不肯透露出具体做了什么事。
江载月有些担心,但又觉得这或许是宗主神志往清醒发展的好的表现,她没有再浪费时间在逼问上,轻轻捏了捏他的腕足道别。
“那我先走了。”
“……月月。”
k又叫住了她,江载月本能地头皮发麻,又有了一种宗主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人之言的不祥预感。
然而k只是慢慢道,“会有……最好的……巢,所以,不要……害怕,不要……难过……”
听着他缓慢的话语,江载月差点吓出了一身冷汗,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所以宗主是偷偷摸摸给我搭了一个巢吗?还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我?”
k没有再开口,只是雪白的腕足又粘人地追了上来,一圈圈地缠紧她。
透明触手用力捏了捏还不肯撒手的雪白腕足,江载月随口应道。
“宗主为我搭的巢穴一定很好看,等我回来之后,我一定陪宗主亲自去看。”
雪白腕足方才一点点依依不舍地松开她。
“嗯,陪我……看巢……”
…………
离开了镜山后,她又去了血兰谷,无功而返后,原本打算直接去找易无事。
但一想到她离开的这段时日,只有黑淮沧独自监管的卢容衍,江载月还是担心在她不在的时候,卢容衍又会惹出什么乱子。
再度来到茶室当中,卢容衍这次没有沏茶写字,他只是静静靠在躺椅上假寐,正午的温煦阳光透过窗扉,撒落在他蒙着白布的俊雅面容上,光看着这幕景象,就让人有一种赏心悦目的闲适之感。
江载月却感觉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念头,一瞬间坚定了下来。
怪不得她怎么总是觉得自己在负重前行,原来卢容衍是搁这替她岁月静好呢?!
不行,就冲他现在这么舒服的样子,她都得把他带去和易无事汇合。
就算卢容衍半途出了问题,易无事至少也能够看住他。
江载月还没来得及开口,卢容衍就温和道。
“庄长老的灵庄,可是又发生了什么意外?竟然让小友如此不悦。”
江载月毫不客气地坐在了茶桌附近,将她这一行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忽略掉了某些心理历程后,直截了当地提出接下来要带他一起去找庄长老。
卢容衍倒是没有什么抗拒之色,他从躺椅上坐起身,从容不迫地坐到了江载月身前。
“既然如此,那就出发吧。”
卢容衍如果发出抗议,她会怀疑他心怀叵测,可卢容衍这么一声不吭地一口答应了下来,江载月更加怀疑他居心不良了。
“阁主难道是已经知道了庄长老弟子失踪之事?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虽然知道少女不会喝,卢容衍还是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桌前。
“小友已经交代得足够清楚了,我又何必再问。”
卢容衍在淡淡的茶香热气中平静道,“至于庄长老弟子失踪之事,从前宗内时常有异魔失控流窜,各处都不太安稳,弟子或长老失踪之事,也发生过几次。我们这些修人道的长老,也试图去追索过失踪弟子的去向,最后都无果而终。”
“此事十分蹊跷,能让我们这些长老都找不出线索,真凶的隐藏实力,定然在我们之上。按理来说,庄长老不是没有经历过此事,他更不该如此冲动,只身一人就去寻找罪魁祸首。除非,他发现了什么,却又不愿,或是不能向他人提起的关键之处……”
江载月已经熟悉了卢容衍这套神神秘秘兜个大圈,像个谜语人一样说一大堆,还死活说不到要点上的说话方式。
她此刻懒得再猜,“所以呢?总不会是因为这群弟子失踪之事与宗主有关,所以庄长老不敢声张吧?”
卢容衍竟然还真的应道,“这也未尝没有可能。只是宗主行事应该不会如此遮遮掩掩,庄曲霄也不必私自外出。”
江载月看着透明如水的茶液,虽然能闻到灵液散发出的淡淡清香,也已经快要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透明触手,却还是谨慎得不肯露出丝毫破绽。
“阁主不妨直说。”
卢容衍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怀疑,此事或许与庄曲霄的异魔失控有关。”
“庄长老异魔失控?!”
江载月难以置信地问道,回忆着庄师叔不苟言笑,无论在何人面前都格外沉默肃冷的可靠模样,她难以想象庄长老的异魔也会濒临失控。
卢容衍平淡地说出了一重她不知道的隐秘。
“你可知道灵庄的规定中,为何禁止弟子在庄曲霄面前流血?”
她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卢容衍又问,“你见过他灵田上的田仆吗?”
江载月又想起了自己在灵庄中养五行三通树的那段经历,死寂的林田,一片片棺材模样的锁灵棺,由活人变成的死僵田仆……
她隐约猜到了什么,下一刻,卢容衍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从前是没有禁止弟子流血这一条的。可自从一次,有些新入门弟子因为灵植养料大打出手,被庄曲霄看见……”
卢容衍顿了顿,仿佛跳过了一大段关键之处,方才继续道,“那一日后,他的灵田上多了许多田仆,而他也去更改了宗规。”
“阁主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庄曲霄亲口告诉我们的。他警告我们,不要在他面前受伤流血。即便是受了再重的伤,也不要在他面前露出伤口的血肉。”
卢容衍慢慢抿了一口茶,“我那时就明白,他的异魔也并不像他表现出得那么稳定。只是他强撑了那么多年,也不肯向白竹阁多索要一颗灵丹,我原本还有些好奇,他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现在看来,或许这几日便是他的极限了。”
江载月还是有些不明白。
“庄长老异魔失控,和他独自去寻找失踪弟子有什么关联?”
卢容衍淡淡道,“这或许就是他最后一点善心了。若是他在灵庄中异魔完全失控,他的那些弟子都会沦为他的田仆。他独自去寻失踪之人,一是不愿害他的弟子,二也是不愿害可能与他随行的长老,第三点,其实也是我的猜测――他或许真的发现了幕后黑手身份的蛛丝马迹。”
“一个顾忌异魔失控,不敢全力出手的长老,与一位自知死到临头,但是抱着与对手同归于尽决心的长老,出手的威力自然不可相提并论。不过依我看来,他离开的这两日,宗内都没有发生太大的动静,他也没有传回任何的消息,这大概表明他已经位于下风,甚至已经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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