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余敛大人将晏姑娘打晕带走了。”绫烟一见玉淮便恭敬地半跪下来, 死死低着头, “绫烟无能, 未能护晏姑娘周全, 还望主上责罚。”
“余敛?他为何要对之瑜出手?”玉淮皱了皱眉, 同时心下一松。
他了解余敛的为人, 余敛并不是什么弑杀之人,晏之瑜也从未得罪过余敛,余敛应当不至于伤她。
“绫烟不知, 绫烟只看见余敛大人带着晏姑娘去了第八层。”
闻言, 玉淮强忍着识海传来的阵阵刺痛, 一刻也不再耽搁地往第八层赶去。
一踏上第八层, 玉淮就直接将神识外放,几乎是瞬间就找到了余敛所在的位置, 并在下一刻面带冷色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余敛望见玉淮, 立刻垂头半跪下来不发一言。他脸色不变,心下却掀起了激浪, 难以平息。
他心知玉淮是为何而来,但他没想到玉淮在闭关中居然还能及时了解到晏之瑜的情况,并且还不顾“他”随时会反噬的危险,强行出关来寻晏之瑜。
“余敛,你在胡闹什么?她在哪里?”玉淮呵斥余敛的声音仍有些虚弱,双眸却灼灼地盯着他。
闻言,余敛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抬起头来,他微微抿唇,眼中却满是不赞同与不解:“胡闹的难道不是主上吗?”
“主上,因为她,你就快压制不住‘他’了吧。”说到最后,余敛的声音明显有些激动了起来。
“此事与她无关。余敛,你将她放了,答应我日后不可再寻她麻烦,此次之事我便不再多追究了。”玉淮并不理会余敛的反问,只是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命道。
“主上!她可是纯灵之体!明明只要…您就能……”
“余敛,我说了,不可再打她的主意。”玉淮骤然放出灵压,眸光凌厉,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千年寒冰一般。
余敛被灵压迫得脊背微弯,却没有丝毫动摇,咬牙道:“主上,隐月楼不可以没有您。若您不愿意出手,余敛可以替您去……”
“没有她,我一样可以将‘他’压制消灭,余敛别逼我对你出手。”
玉淮眸中盛着深潭,周身溢出的灵力翻涌间房内搅得残破不堪。余敛却突然暴起,他化作一道白光,瞬间出现在玉淮身后。随后余敛右手一挥,一道白色的真气直奔玉淮后背。
他在赌,赌玉淮此刻的状态究竟能不能接下他这一击。
“主上,余敛冒犯了。”
玉淮瞬间转身,双手结印间灵力便化作一道透明的护盾,挡住了余敛的攻击。紧接着,两人在房间内来回交锋,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捕捉他们的身影,只能听见“砰砰”的撞击声和灵力碰撞的轰鸣声在房内不断响起。
余敛的进攻虽然迅猛,但玉淮却始终稳如泰山,将他的每一次攻击一一化解。终于,当玉淮再一次挡住余敛的攻击后,他身形一闪,猛地击向余敛的腹部。
余敛来不及反应,被这一招击中,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他重重地撞在房内墙上,而后滑落在地上,唇角溢出鲜血,无法再站起来。玉淮缓缓走到余敛的身边,低头看着他。
余敛喘着气,又重重地咳了数声,腥热的血随之喷洒在他玄色衣袍上。他没有举头看玉淮,而是艰难抬手运起灵力准备自我了结。
玉淮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淡淡地凝视着余敛:“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虚弱。”
“我再说一遍,没有她,我一样可以将‘他’压制消灭。余敛,放了她。”
他不是不可以直接找到晏之瑜,但他必须打消余敛对她所有不利的念头。
“主上……”余敛这才抬头,嘴唇嗫嚅着。
“没有她,就不会有现在的隐月楼,那个我同你说过的美好的梦也是她为我描绘的。你若想让如今的隐月楼一直存在下去,就护好她,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玉淮今天第一次放轻了语气,还抬手将余敛扶了起来。
“主上,余敛…知道了。”余敛双眸微颤,哑声应了下来。
“去吧,把她放了,这种事我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我闭关的日子里,护好她,将功折罪。”
“是。”
玉淮了解余敛,只要是他应下的事就绝对会办到。玉淮于是也不继续久留,一闪身就重回了自己的闭关之地。
而在厚重石门阖上的那一刻,玉淮口中一股甜腻的血气终于抑制不住地喷溅出来,为地面染上了一片猩红。玉淮倚靠在石门上,用衣袖拭去了唇畔的血迹,断断续续地喘息着。
他的情况并没有那么好。
但他不能,也绝不会就此倒下。
他才刚刚找回她,他舍不得再走一次了。
他还没完成她的梦,还没告诉她……
玉淮有些趔趄地坐回了由天冰制成的石台上,闭目再次进入了闭关状态。
…………
余敛简单运气调理了一下伤势后,便又回到了那个关着晏之瑜的房内。
本还在冥思苦想的晏之瑜被突然照射进来的白光刺激得闭了闭眼,当她再次睁开眼时,余敛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又想做什么?”晏之瑜下意识开口问道,语气微冷。
余敛却只是一挥袖就解开了对她的束缚,还顺手扶住了险些踉跄摔倒在地的晏之瑜:“抱歉。”
?
晏之瑜有些懵。
怎么回事?
刚刚还那么强硬的人怎么就突然把她放了,还和她道歉?
晏之瑜站稳后,便推开了余敛,满目疑虑地上下打量着他,而后指了指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这里还好吗?”
……
余敛沉默了一瞬,而后还是微微躬身,将视线保持在与晏之瑜齐平的位置,低声道:“对不起,将你掳来是我太冲动了,你要什么补偿都可以说。”
“想打骂回来也可以。”余敛顿了顿又补充道。
第55章 二十九只狐狸
晏之瑜一边活动着因被禁锢太久而有些酸软的手脚, 一边垂眸听着余敛所说的话,眼底划过一丝喜意。
“我不要什么补偿,我也对打骂别人不感兴趣, 不过…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晏之瑜抬眼看向余敛,和他视线相交, 语气间是说不出的认真。
嘴上说着要补偿晏之瑜的余敛闻言却沉默了片刻。他微微侧目,视线在半空中游离着, 良久后才直起身体。
“在我能回答的范围内, 可以。”余敛背过身去, 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闻言,晏之瑜望着余敛的背影迫不及待地抛出了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到这里?是因为玉淮出什么事了吗?”
余敛吃惊于晏之瑜的敏锐, 沉吟片刻才张口道:“是, 因为我怀疑玉淮身上发生的一些事情与你有关, 所以才动手将你抓来。”
“玉淮到底怎么了?”晏之瑜追问道。
这也是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 余敛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而后微微摇了摇头:“这一点…恕我无可奉告。”
晏之瑜却听出了他语气间的犹疑, 心下暗道有戏。
“玉淮是不是识海出什么问题了?是心魔?还是有什么别的邪祟作乱?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吗?”
“晏姑娘不必再试探了,这件事我真的不能告诉你。”余敛呼吸微窒,却还是没有回答晏之瑜的疑问。
“所以我猜得其实已经很相近了?”晏之瑜却从余敛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猫腻, 接着打探道。
余敛真的很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以免继续被晏之瑜夺命连环问。但奈何玉淮同他交代过要好生护着晏之瑜, 他只能接着呆在原地沉默着。
“你若是同我说清楚, 说不定我真的有办法帮玉淮解决。”晏之瑜这句话说得很轻,但在房内响起时却宛若一瓢清水泼入油锅, 让整个房间里的氛围都瞬间紧绷起来。
晏之瑜并不是在大放厥词。
世人对纯灵之体的了解并不全面, 他们只知纯灵之体能在其灵体受到污染或被下禁制之后,自主净化灵体, 使其恢复纯净无暇。
世人却不知,纯灵之体的净化能力其实也是可以对他人使用的。但使用过程中,必须要其本身的灵体进入他人的识海中才能做到。
用灵体进入他人的识海,对灵体能被直接吸收而无任何排异的纯灵之体来说,无疑是羊入虎口,实在是一件危险而愚蠢的行为。故而,大部分纯灵之体的拥有者几乎都没使用过这项能力。
久而久之,这项能力也便几近无人知晓。也就是晏之瑜手握系统给的资料,才得以窥得一二。
“这些年能尝试的方法我和玉淮几乎都尝试过了,你又能有什么办法?”除非你愿意自我牺牲……
余敛转过身来,藏在袖中的手握紧成拳微微颤抖着,似是忍了又忍才将最后一句话吞回腹中。
“不让我试试,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我想帮帮他,我不想再看他接着这么痛苦下去。”
“能不能相信我一次?”
“给我一次机会。”
少女毫不相让地望向眼前高大的男人,语气间满是坚定和无畏。她那双碧落色眸子仿佛被风雨洗刷过一般亮得惊人,色泽如高山之巅的雪莲般鲜亮而美好。
她就这样昂着头,白皙细腻的脸上流露出似乎任何人或事都无法阻拦的坚韧与执拗,让眼前之人如同被束缚了一般,说不出半分反驳的话来。
怎么没有反应?
晏之瑜眨了眨眼,想努力看清余敛的表情,却依旧只看到一张如同往日一般冷厉的脸。
不会吧不会吧,她都这么努力又真诚地袒明心迹了,他怎么还是无动于衷?
晏之瑜的脸上闪过一丝无措,却仍旧没挪开自己的视线,她定定地看着余敛,似是他不答应她便绝不会罢休似的。
“……罢了。”余敛宛若妥协一般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无奈。
“晏姑娘,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若是胆敢外传,哪怕是玉淮要杀了我,我也定会先将你斩于剑下。”
“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可以发心魔誓!”
终于到了解密环节了吗!?
晏之瑜肉眼可见地激动了起来,不等余敛回话就毫不犹豫地运起灵力,言道:“我,晏之瑜,在此立下心魔大誓,绝不会将余敛接下来所说的事情外传,也绝不会对玉淮、对隐月楼不利。若有违背,心魔缠身,身死道消。”
晏之瑜话音刚落,一道耀眼的金光就凭空出现在她的身体周围,并在数息后渐渐消散。
这是心魔誓成的标志。
“好。”余敛点了点头,来到桌边示意晏之瑜坐下,自己也坐在了她的对面。
“看你的反应,你应该早就知道玉淮才是真正的楼主了吧。”
“啊,是……”晏之瑜没想到反而是余敛先发现自己已经知道玉淮身份这件事。
“外界盛传上任楼主顾溪行是因内斗而死,此事说真非真,说假非假。当年,顾溪行多年修为没有寸进,大限将至,他便将主意打到了玉淮身上。”
“不,应当说自他将玉淮挑选到身边的那一日,他便是这般打算的。”
“他要夺舍玉淮,并通过邪功将自己原本的修为吸取到玉淮身上,从而达到延续自己生命的目的。”
“他做到了第二点,第一点却失败了。”
“我不知道玉淮做了什么,或许是他早有准备,他居然反将要夺舍他的顾溪行弄得神魂破碎。”
“故事若是就此结束,这或许是一个很圆满的结局。毕竟,玉淮活了下来,还拥有了顾溪行的一身修为。”
“只可惜,顾溪行本就是依靠邪功才修炼至化神期。他的身上不知缠了多少邪祟冤魂,这也是这么多年他修为始终无法提升的原因之一。”
“顾溪行死后,那些邪祟冤魂便嫁接在了玉淮身上,日日折磨着他。这便也罢了,那些邪祟冤魂竟还会不断地放大玉淮的邪念。哪怕只是一丝,都会被它们放大到庞然巨物的程度。”
“我和玉淮猜测过,顾溪行的性子愈发扭曲邪性定也是受到了这些东西的影响。”
“玉淮不愿被这些强行催化出来的邪念纠缠成那副模样,便用尽办法将那些邪祟冤魂每日催生出来的邪念封印在识海深处。”
“可是,令我和玉淮都没想到的是,那些邪念竟在经年累月的积累中愈发壮大,壮大到能凝聚出一个个体的程度。”
“可是,玉淮既无法完全驱赶那些根植在他识海中的邪祟冤魂,也不能解除封印放任那些邪念浸染自己的灵体。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邪念愈发强大。”
“到后来,那邪念甚至有了神智。每至子时,在他最为强盛的时段,他便会在玉淮的识海深处翻腾,在折磨玉淮的同时试图冲破封印。那邪念似乎还掌控了那些邪祟冤魂,让本就在无时无刻折磨着玉淮识海的它们更加乖戾,不给玉淮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本来,玉淮还是能压制住‘他’的。只是,在你的灵体被‘他’吞噬了大半而玉淮又用自己的本源之力填补你灵体的空缺之后,玉淮便很难再继续压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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