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之前千错万错,不敢奢求你原谅,不想让你给朕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向晚纠结半晌,而后将手一甩,坐到一边赌气。
“你先把惠州城夺回来再说其它,我可不想孩子有个丢城失地,丧权辱国的娘亲。”
正巧内侍来报,世家的叛军赶着老幼,已在十五里外了。
谢邀卿便笑着戴上盔甲,捏着向晚柔软的脸颊,笑眯眯的。
“好,等朕把惠州城给你夺回来!”
第53章
世家叛军近在咫尺,谢瑶卿却只带八百轻骑,还令她们卸下精良盔甲,只穿一身破破烂烂,看着和乞丐没什么两样的破铜烂铁,先前那些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也一并歇在马棚里,只许她们骑着四处搜刮来的驽马上阵,连谢瑶卿也舍下自己的骏马,换上了一匹老马,穿上了一身老旧生锈的盔甲。
谢瑶卿站在铜镜前,紧了紧下颌上盔甲的绳索,向晚缓步走来,吃力的提着谢瑶卿的佩刀,想努力的为她戴到腰侧,谢瑶卿单手接过长刀,轻巧的挂在腰侧,她握了握向晚的手,轻声叮嘱:“刀主兵戈,杀气又重,你如今有身孕在身,这些东西还是少碰为好。”
向晚抿着嘴,小声为自己争辩,“陛下要挂甲出征,我实在也想为陛下做些什么,也好让陛下安心些。”
谢瑶卿移动几步,走到他跟前,二人凑的极近,谢瑶卿只消低头便能瞧见向晚那琼雪一般的鼻尖与高挺清秀的鼻梁,她便忍不住,曲起关节,刮了刮他的鼻尖,“你安稳妥当的在这里等朕凯旋,便是最令朕安心的事了。”
虽知道谢瑶卿如今前去只是诱兵之计,也知道她有同身的本领能在战场护得自己周全,可向晚仍忍不住为她担忧,“战场上瞬息万变,凶险非常,陛下总该穿件防身的金丝软甲再去。”
谢瑶卿不在意的笑笑,捏了捏他柔软无骨的手掌,笑道:“若对付她们还需穿戴软甲,那才是叫她们看了笑话。”她看着向晚脸上不加掩饰的担忧,忍不住将声音放柔和了些,她拉起向晚的手,放到身上盔甲的锁扣上,“不过你难得心疼朕,朕便听你的,穿上便是了。”
她笑吟吟的看向向晚,“只是,要你亲自为朕穿才行。”
向晚便慢慢的红了脸,双手捏着那冰冷的锁扣,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暗自抬眼瞪了谢瑶卿一眼,低下头,有些赌气的嘟囔,“就知道支使我。”
他慢吞吞的磋磨着那枚锁扣,谢瑶卿微笑着看着他脸上绯红的云霞,只觉得连日来的疲倦都烟消云散了。
她轻轻碰了碰向晚微颤的指甲,低下头蹭着他的额头,低声调笑,“你再不动手,这枚锁扣就要被你搓出火星子来了。”她缓缓将向晚小巧的手指包裹在自己掌心中,偏头在他耳侧,不急不徐的问,“还是说,你想让朕教你如何卸甲?”
谢瑶卿温热的呼吸混着铁器冰冷的气息均匀的铺洒在向晚的耳廓上,他脸上的酡红便飞快的蔓延到了雪白的颈间,谢瑶卿幽深的眼神便忍不住一路向下,她有些好奇,那被柔软的绸缎包裹住的胸腹与腿间,是否也像他的脸颊与颈间一般,染上了这样一层诱人的樱粉呢?
向晚却飞快的甩开她的手,将头扭到一边去,不敢再看谢瑶卿别有深意的眼神,他粗鲁的解下谢瑶卿的盔甲,眼神只在她精干结实的身躯上浅浅一掠,便像被火苗燎到一般飞快的收了回去,说起来这其实他第一次仔细打量谢瑶卿的身躯。
先前两次春宵,他畏惧她的残虐与威严,在床笫之间只敢战战兢兢的闭着眼睛,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施为,连她那些望之不似人君的小癖好也一并忍受,只能在一夜荒唐之后所在床榻间小心的用些药膏。
如今他虽羞怯,眼神却忍不住往谢瑶卿精瘦干练的身躯上瞟,谢瑶卿身量颀长挺拔,看着虽瘦,却是一块多余的赘肉也没有,隔着一层中衣,向晚看见谢瑶卿身上紧实的肌肉贴在骨骼上,同那些特意习武熬炼筋骨的将门贵女不同,她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是在生死之间,由数不清的刀枪剑戟熬炼出来的,所以她的每一寸血肉上,都布满了交错纵横,或深或浅的疤痕,向晚看着,便生出几分不忍。
他轻轻抚摸着谢瑶卿从颈侧蔓延到胸前的一道长疤,垂眼不忍道:“陛下...总该小心自己的身子。”
谢瑶卿由他摆弄着自己的胳膊,为自己穿上金丝软甲,她偏头看向向晚,“登基前朕不得圣心,身边也没有贴心人。”她意有所指的看向向晚,微微一笑,“可如今不同了,朕身边终于有一个贴心人能心疼朕了。”
向晚仍旧低着头,耐心的为谢瑶卿整理的甲胄,只是有些别扭的为自己分辨,“我并不是心疼你,只是可怜那些百姓,不想她们失去一位明主。”
谢瑶卿轻声一笑,不是为了孩子,就是为了百姓,这小东西去锡州转了一圈,不仅练成了一身傲骨,连嘴巴也变硬了许多。
且让他嘴硬吧,她瞧着也喜欢。
王琴将军已在外整顿好了那八百人的轻骑,下马在帐外请旨,“陛下,是时候开拨了。”
谢瑶卿嗯一声,最后抱了抱向晚,“等朕回来。”
向晚不再嘴硬,却是红着脸,不声不响的踮起脚尖,搂住谢瑶卿回应着她的热情。
......
谢瑶卿站在惠州城墙之上,远远眺望远处的烟尘,她叹了口气,“走在最前面的还是老弱。”
王琴紧锁双眉,一头白发被狂风吹拂着,平添了几分憔悴。
“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谢瑶卿想了想,沉吟道:“攻伐时她们会将百姓驱赶到阵前,进城时只怕会将这些百姓视为累赘,不许她们进城。”
“既如此,便且战且退,将她们骗入城中,围而杀之。”
不多时,漫天烟尘便扬到了惠州城下,谢瑶卿用敏锐的眼神扫下去,心中便冷笑,打着十万大军的幌子,除去军中老幼病残和押韵粮草的民妇,能有一战之力恐怕不过两万人。
谢瑶卿打量着那些士兵脸上的疲惫与麻木,与她们之间生疏的协同与和合作。
且这两万人,究竟有几个对世家忠心耿耿,也未可知呢。
谢瑶卿心下一转,便下了城墙,翻身上马,随手抓起一柄长矛,令守城士兵放开城门,要亲自出去迎敌叫阵。
王琴并未阻拦,只是率着亲兵,一步不离的跟在谢瑶卿身后。
两军对垒,谢瑶卿竖起长矛,高声喝道:“何方鼠辈,竟这般猥琐,两军阵前,连真容都不敢露出!”
“若你并非软弱男子,朕便赏你一个全尸!”
对面爆发出一阵骚动,她们的将领便是再谨慎,再忍耐,也不得不骑马到阵前,镇压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的骚动。
谢瑶卿眯着眼睛,认出她们的将军。
“安守和,朕记得你三年前因在西北保护百姓,守城有功得封守远将军,怎么今日却如此狠心,驱使百姓做你们的替罪羊?”
安守和未到中年,却已经是满脸的沧桑与憔悴,她生自西北边陲,在苦寒之地从小兵坐起,靠战功艰难向上爬,三年前她守城有功得封将军,她不忍夫郎女儿再同她一起吃苦受累,便疏通关系,从蛮荒小城调任南方富庶之地,她本以为能凭一身本领封夫荫女,不料官场从上到下都被世家层层把持,她空有杀敌的本事,却被那些软绵绵的阴谋压制得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世家将自己架空,将自己手上的兵权啃食殆尽。
如今更是被她们用家小威胁,不得不做出这等十恶不赦的祸事。
安守和那双仿佛黏在一起眉毛似乎皱得更紧了些,谢瑶卿趁胜追击,“三年前守城一战,朕还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未曾向不过短短三年,当日那个侠肝义胆的将军竟变成了一个只会躲到百姓身后哭鼻子的懦弱小人!”
安守深吸一口气,却未曾反驳谢瑶卿锋利的讥讽。
她也无法反驳,这些士兵仿佛是野兽,填不满她们的贪欲,她们便要揭竿而起,将獠牙与利爪对准自己的主将,如今她的夫郎女儿都在锡州,她如何敢死在惠州城下?
安守和疲惫的呼出一口浊气,无奈道:“陛下何必明知故问,微臣...不过各为其主罢了。”
谢瑶卿骤然拔高了声音,断然打断她,冷喝道,“你既自称一声微臣,便应该知道,你的主子只能有一个,便是朕!”
安守和满脸惭愧的低下头,谢瑶卿看出她心中的动摇,正要再说几句,不料对面却转出一个衣着华贵的文人来,一身满是刺绣的直裰,腰上挂满了叮叮当当的玉饰环佩,手中甚至还拿了一柄羽扇,在漫天的黄沙中,煞有介事的扇着。
谢瑶卿惊诧的看着她,忍不住轻声问王琴,“安守和在锡州呆了三年,怎么本事退化到这般,战场之上怎么还由着戏子胡来呢?”
安守和对那个戏子却是客气又恭敬,甚至低下头,拱手请示,“张监军...”
张监军并不让她说完,只是横眉冷眼的看着安守和,分毫不留情面的质问她,“两军对阵,她不过几句话就让你面露动摇之色,你想临阵倒戈不成?!”
安守和再三忍耐,思及辛苦操持家务的夫郎与年纪尚幼的女儿,终究只能是窝窝囊囊的道了一声不敢。
张监军并不饶人,咄咄逼人道:“早知道你们这些出身卑贱之人靠不住,看见一点恩惠便望风而降,今日降了我们,明日便要到对面去摇尾乞怜。”
安守和闭着眼,麻木的听着。
谢瑶卿将一切尽收眼底,玩味的勾起嘴唇,张监军见安守和不言不语,也觉没趣,终于将矛头一转,对准了谢瑶卿。
她见谢瑶卿单枪匹马,身上盔甲也不甚光鲜,身后的士兵也一副疲惫倦怠的样子,她眯起眼睛,更加不虞的质问安守和,“敌军如此疲弱,你为何止步不前,还敢说未曾有临阵倒戈的心思?!”
安守和便是之前没有,如今也有了。
张监军冷眼盯着谢瑶卿,谢瑶卿便放声大笑,“朕竟不知,如今唱戏的贱妇也能摇着羽扇上战场充作将军了。”
张将军怒喝道:“放箭攻城!”
安守和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拉住她,“不可!恐是诱敌深入之计!”
何况百姓尚在阵前,刀剑无情,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被马蹄踏成肉泥吗?
张监军却勃然大怒,一把将她甩开,“方才你止步不前,如今你又拦我攻城,不是临阵倒戈是什么,待我攻下惠州城,定要将你斩首军前,以正军纪。”
张监军大手一挥,再次下令:“放箭!”
诱敌深入又如何?万箭齐发,还能有活口不成?!
谢瑶卿抡动长矛,弹飞几枝箭矢,于混乱之中观察着那名张监军,只见她虽然嘴上鲁莽,行动却谨慎,只端坐马上,并不冲动,只是冷眼瞧着一轮轮箭矢的结果。
无论谢瑶卿的士兵演出何等虚弱不堪的样子,她都不肯行动,只是一味驱使百姓上前。
谢瑶卿心下一转,逐渐放缓动作,面对漫天箭雨,她坐在马上,微微侧了侧身子。
一簇血花飞溅而出,谢瑶卿恰到好处的捂着心口,摇摇晃晃的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去,王琴虽看出她的意图,到底也担心,要急手快的将她一捞,谢瑶卿却推开她的手,露出自己中箭的肩膀,有一层金丝软甲,她只是蹭破了皮肤。
谢瑶卿冲王琴眨了眨眼,王琴会意,当即装作慌张,焦躁的大喝,“陛下中箭了!快快撤退!”
这句话在战场之上如雷霆一般,张将军听后精神一振,她看向对面,只觉混乱一片。
她当即拍板道:“攻城!”
第54章
谢瑶卿佯装中箭,由几位亲兵用担架担着,手上嘴上的命令却一刻都未曾停过,谢瑶卿偏头问王琴:“伏兵可妥当?”
王琴颔首称是,“已在东郊山岭中埋伏好了,程芳树虽年轻,但为人却稳妥,只要她们敢进惠州城,我们就能瓮中捉鳖,将她们一网打尽。”
谢瑶卿微微点头,又挥了挥手,叫来宋寒衣,轻声吩咐,“朕瞧那个安守和倒是个有用之人,你安排几个人混进去,找机会把她领到朕身边来。”
跟在宋寒衣身后的向晴却上前一步,将自己先前收集来的安守和的情报禀报给了二人。
谢瑶卿见自己已经脱离了那位张监军的视线,便揉着肩膀从担架上起来,又翻身回到马背上,微微蹙着眉,侧耳听向晴的禀报。
谢瑶卿捻着缰绳,轻声问:“这么说来,安守和反叛皆是因为锡州世家扣住了她的家小?”
向晴斟酌道:“想来便是如此,我在锡州为田大人办事曾去过安守和府上几次,见安守和行事,倒是正直之人。”
谢瑶卿便看向宋寒衣,宋寒衣会意,立马跟上道:“臣这就安排人手去锡州救出安守和的家小。”
谢瑶卿叫住她,“锡州的世家,朕忍她们到如今,已是仁至义尽,向晴。”
向晴上前听旨,谢瑶卿不容置喙的下令,“把你和田如意这些年收集来的消息给宋寒衣,让她领着京城的仪鸾卫去斩草除根,若人手不足,你们可以拿着仪鸾卫的腰牌去调动田瑜手中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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