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卿几乎无法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触感,她只是在那一个瞬间明白了一件事,这世上终于也有了一个同她血脉相连的人了。
小家伙似乎很活泼好动,才刚刚落地,便伸出两只像盛开花朵一样的消受,抓着谢瑶卿的手指玩。
谢瑶卿束手束脚的抱着她,只觉得哪怕是把传国玉玺放到她怀里,她也不会又这么手足无措。
谢瑶卿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逐渐舒展开的五官,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她微微蹙起眉,问起身边的男医,“她怎么不哭呢?不是说小孩出生第一件事便是哭吗?”
那个小东西像是能听懂她的话一样,闻言竟不满的在她怀里拱了拱,像是反驳她的疑问一样,她不仅不哭,反而咧开嘴,发出一声声清亮悦耳的小声。
谢瑶卿甚至被她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的把她捉到怀里搂紧,挑眉看着怀里的小家伙。
接生的男医笑吟吟道:“有陛下和凤君这样一对天造地设的妻夫,这个孩子是来世上享福的,这一生有数不清的快乐事,这不一见到陛下就开始笑了吗?”
谢瑶卿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声音有些感慨,“是...是这样的,她来世上就是要无忧无虑、快乐健康的长大。”
她静静的望着那个孩子,却在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
她绝不会让她的孩子像她一样长大,她绝不会让她的孩子生出像她一样的心疾,她的孩子要平安健康的长大,长成一个健康又快乐的孩子,长成一个合格又负责的太女,长成一个强大又自信的帝王。
她低下头,望着那个孩子肖似自己的琥珀色眼眸,轻声道:“从今往后,朕不会让你流泪哭泣的。”
谢瑶卿看够了孩子,男医们已经将向晚身下浸满血水的被褥换下,也为向晚处理好了创口,仔细涂了一层止血的药粉,用洁净的细棉布包裹起来,还为他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纯白布衣,扶着他倚着软枕歪歪斜斜的靠在床头。
他小口小口的喝着老参鸡汤,苍白如金纸的两颊上终于缓缓浮现出几分红润的血色,他额头仍然满是汗水,乌黑的长发被汗水打湿,粘结在一起,乱糟糟的贴在脸颊上,他艰难的撑着身子,笑着望着谢瑶卿。
他只以为谢瑶卿是刚进来的,于是小声又无力向谢瑶卿问:“这血腥气这么大,陛下怎么来了?”
说罢他有些难堪的扭过身子,不想让谢瑶卿看见狼狈不堪的自己。
谢瑶卿却捧着他的脸,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你为朕诞下皇女,是朕的功臣,也是大周的功臣,朕得好好看看你,看看你为朕吃过的苦,朕要牢牢记住今天你的样子,这辈子也不能忘。”
男医们正要七嘴八舌的告诉向晚谢瑶卿陪他渡过了最艰难的产程,却被谢瑶卿挥手制止了,谢瑶卿小心的搂着孩子,在他身侧坐下,掖好襁褓,将小家伙的脸露出来,让她好好见一见自己的生父。
谢瑶卿不以为意道:“战场上血腥气难道不比这里重?你是为朕生的孩子,为朕流的血,朕怎么不能进来了?”
向晚并不和她争论,满心满眼只有那个孩子,那一团小小的血肉,冲他露出一个甜美微笑的小团子,竟是从他腹中生长出来的吗?
向晚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小家伙并不排斥,反而很亲近的捉着他的手蹭了蹭。
向晚高兴得抓住谢瑶卿的手摇了摇,“陛下您瞧,她笑了!”
谢瑶卿笑着,“咱们孩子生下来便会笑,以后也会一直笑的。”
向晚逗着孩子笑了一会,歪着头问谢瑶卿,“陛下给她取名字了吗?”
谢瑶卿搓着手纠结半天,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她是读过些兵书兵法,经史子集的,可她的辞藻文赋,恐怕是连寻常举人都比不过的,如今向晚问起,只能搓着眉心,愁眉苦脸的沉思起来。
向晚回忆起来,谢瑶卿于诗赋上似乎不是很通,肚子里似乎也没有储备什么美好的字词,他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忍俊不禁的建议,“陛下若一时想不出大名来,先取个小字也是好的,左右有礼部的大臣们帮着陛下取名的。”
谢瑶卿忽然抬起头来,坚定道:“明珠,就叫明珠吧。”
向晚低声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明珠...”
谢瑶卿迫不及待同他解释,“明珠...既是朕的明珠,也是你的明珠,更是大周的明珠...现在她是咱们的掌上明珠,以后...她是大周权力冠冕上最明亮,最璀璨的那颗明珠!”
向晚仍是笑着,只是有些不赞同的小声反驳,“她才多大,未来能不能成才还不一定呢?陛下何必把话说的这么满?”
谢瑶卿揉着他脸,笃定道:“朕和你的孩子,不仅会成才,还一定能成大才!”
谢瑶卿猛的一拍大腿,开始为谢明珠的未来做起来妥帖的打算。
“朕要给她请最好的老师,那些躲在山里不肯出来的大儒,钓了十几年鱼也该出来为大周贡献贡献了,还有王琴,正好年纪大了,该从战场退下来安享晚年了,朕的孩子这么聪慧,给她教还便宜她了呢...”
她比比划划的同向晚说着,向晚插不进嘴,只好无奈的看着她。
谢瑶卿啰啰嗦嗦说完一大堆自己的育儿思想,回过头来却发现向晚已经倚着床头昏昏欲睡了,她笑着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为他披上轻薄锦被,将谢明珠从他怀里抱出来,小心的交给一早就准备好的宫人,由经验老道的宫人带去喂奶的男子那。
宫人们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将小公主抱了出去,裴瑛便绕过她们,撩开棉帘,大步进来,她将手指搭在向晚手腕上,侧头仔细感受着向晚的脉搏。
谢瑶卿紧张的看着她,“怎么样?可会留下什么症状?”
裴瑛笑着,“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还能不相信我的医术吗?除了产后虚弱,没什么别的问题,体内的余毒也随着那些血肉排出来了。”她又不得不感慨,“怪不得她们都说人间帝王是天命之女,你这结契果不仅强健有活力,竟然还能救命解毒,真是不可思议。”
谢瑶卿呼出一口浊气,轻声道:“物以稀为贵,朕这二十余年,只结了这一颗结契果,想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结契果才能救向晚一命吧。”
裴瑛耸了耸肩,不知可否,只是又叫来向晚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太监,当着谢瑶卿的面,仔仔细细的说了许多月子里需要当心的事,最后她看着谢瑶卿,强调道,“自然,最要紧的还是妻主要上心,再显贵的人家,再康健的男子,若是妻主不上心,那也会落下许多病症的,还有那许多男子,因为产后身量走形被妻主厌恶,生出心疾抑郁而终的。”
谢瑶卿用手指轻柔的蹭着向晚汗津津的脸颊,深情的盯着他沉静的睡颜,她轻声道:“朕已经让他伤心过一次了,一次就够了。”
裴瑛默默看了她们一会,似是感慨,“若泠君能给这样的机会,我也一定不会再让他伤心了。”
谢瑶卿抬眸看向她,裴瑛却迅速的将话锋一转,“向晚虽然还康健,但封君的典仪你也不要着急,且让向晚养几个月身子,等孩子能离得了人再说旁的事。”
谢瑶卿自然明白,“朕晓得,而且朕觉得先前预想的封君大典还是寒酸了些,不如在城外选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修建封君的行宫和礼台,也好让向晚出去放放风,散散心。”
裴瑛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你到真舍得。”
如果她记得没错,这恐怕是谢瑶卿登基以来第一次大兴土木,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向晚。
谢瑶卿笑了笑,“朕殚精竭虑这一年,不就是为了能给向晚一个风风光光的封君大典吗。”
天色已晚,金乌早已西斜,乾清宫还有堆成山的奏折和军报等着谢瑶卿处置,纵然她再不舍,也不得不依依不舍的再看一眼向晚,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轻柔的,蜻蜓点水一样的一吻。
向晚今日用尽了力气,这会睡得正沉,谢瑶卿招来向晚身边的福康和福安,压低声音命令,“若凤君醒来,必须第一时间通传给朕。”
福康福安躬身称是,谢瑶卿又叫住他们,“若凤君缺了什么,只管给内务府的人说,有朕的命令,你们要什么内务府给什么。”
她仔细啰嗦的叮嘱丸完所有事,恨不得的把所有可能都事无巨细的准备好,月上中天时,她终于回到了乾清宫,捧起一封奏折,却无心看下去。
两个内侍一个为她掌灯,一个为她研磨,见她一动不动的出身,便心有灵犀的停下手里动作,静静等待谢瑶卿的命令。
谢瑶卿搓着衣角,问她们两个,“你们说,向晚的封君大典,应该以谁为正使,以谁为副试,又该邀请哪些藩属国前来观礼呢?”
年长稳重的内侍并不急着回答,只是沉着的陈述着旧例,“历来凤君册封,都是由宗人府的总管大臣为正使,礼部尚书为副使,请离得近的瀛洲、高丽等国的使者观礼。”
谢瑶卿便摇了摇头,不满道:“如今宗人府的总管大臣应当是谢礼臣罢,先帝时理郡王的女儿,爵位不高,和朕隔了好几层血缘不说,年岁也大了,去年年节时朕瞧着已经快站不起来了,这正使还是不要坐了,而且这宗人府的总管大臣...也是时候换一换了。”
“至于礼部尚书...不提也罢,一年年的只长年纪不长脑子,谢琼卿在时是个随风倒的墙头草,如今局势明了,又天天写废话来讨好朕,她当副使...不好不好,她先把礼部尚书当明白再说罢。”
“瀛洲、高丽,虽历来归顺大周,常来观礼,只是毕竟是蕞尔小国,国力不盛,别人见了,恐怕要看轻向晚。”
年纪小,心思快的那个内侍便抢着说,“既如此,陛下是想选身份贵重、与陛下亲近的宗亲,忠诚有能力的朝臣,和国力强盛的属国了?”
谢瑶卿一哂,看了她一眼,“不错,你来说说,有什么人选没有?”
两个内侍对视一眼,笑起来,“陛下不是已有决断了吗?”
谢瑶卿嗯一声,抚着龙椅的扶手有条不紊的下着命令。
“谢瑾卿也在西南守了一年了,也该回家看看了,她既有军功,便擢升为南安王,回京领宗人府总管大臣一职,兼宫中羽林卫指挥使,持节为正使,为向晚主持封君大典吧。”
先帝女嗣虽多,却大多都折在了几年前的夺嫡之战上,南安郡王便是除了谢瑶卿之外,先帝留下的最后一个皇女了,她生父身家不显,能平安长大全仰仗谢瑶卿看照,谢瑶卿登基后,自己守北方国门,却把西南门户放心的交给了她,与她的亲厚,自不必多言。
“王琴抗击秦胡、擒拿谢琼卿有功,回京之后,便封为安国公,擢升兵部尚书,领上下兵事,册为副使,与瑾卿一同住持封君大典。”
“至于属国...楼兰素来与大周亲厚,不如也将她们的使者请来。”
两个内侍笑道:“陛下英明,这些人选我们瞧着都是最好的。”
谢瑶卿了却了一件心事,放松的倚在龙椅上,抬头望向窗外朗朗明月。
不知日后史官,会如何描绘她这一场封君的典礼呢?
第68章 正文完结!
谢明珠正在已惊人的速度长大,几乎每天谢瑶卿去凤仪宫看她时都能瞧出些新变化来。
下朝之后,谢瑶卿照例先去了凤仪宫,抓着一只布老虎在谢明珠眼前扭来扭去的摇晃,今日的谢明珠看起来比昨天又长大了一圈,眉眼五官舒展开来,颦蹙间已经能看出几分风流俊俏的雏形了。
向晚轻轻用指尖描摹着她的眉眼,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这孩子倒是像陛下多些。”
谢明珠忽的伸出手来,与谢瑶卿抢夺着那只布老虎,谢瑶卿装模做样的和她大战三百回合,顺势将那只布老虎送进了谢明珠怀里,谢明珠便心满意足的搂着那个布老虎蹭来蹭去,谢瑶卿笑呵呵的看着谢明珠揉捏捶打那只布老虎,听了向晚怅然的感慨不由有些不满,转身捏着向晚的鼻尖,不满道:“女儿肖母,像朕有什么不好的?你怎么还叹气呢?”
向晚看看谢明珠惹人怜爱的五官,再看看谢瑶卿深邃迷人的眉眼,幽幽的叹气,“像陛下一样风流多姿,不知道以后又要骗走多少男子的心魂呢。”
谢瑶卿伸手轻轻揪着他脸颊上的软肉,促狭的笑着,“便是长成朕这样,也不过骗走了凤君一人的心神罢了,咱们的女儿便是再漂亮些,又有何妨呢?”
向晚又将嘴瘪起来,露出一个谢瑶卿很喜欢的委屈的表情,小声嘟囔起来,“怎么只有我一个呢,那尚书家的少爷,郡王家的公子,不都给陛下抛媚眼了吗!”
叛军已平,四海来朝,这天下终于是完整无损的被谢瑶卿纳入囊中了。
而谢瑶卿今年不过二十岁。
一个年轻有为,风流俊美,还长过一点最令男子心疼的心疾的皇帝,向晚不用想就能知道会有多少年轻不经事的小男孩为之神魂颠倒,恨不得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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