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泱想继续说什么,却突然发现沈有容神情有所变化。
“怎么了?”
沈有容声音没什么起伏:
“车子被人做了手脚,刹车失灵了。”
“什么......”
黎泱愕然,还没有来得及消化完这个骇人的消息,就听到沈有容继续吩咐她:“先报警,让警察联系我的秘书,追查我手机上芯片的位置找到我们。”
“好,我知道了。”
虽然很慌张,可黎泱告诫自己必须要冷静下来。她按照沈有容的话报了警,说明了所有的情况。
沈有容调转了车辆行驶的方向,拐上了一条前往郊区的路。他安抚黎泱:“到时候我会找一处没人的护栏撞上去,把车子逼停。别害怕,我会保护好你。”
“那你呢?没有考虑过你自己吗?”
黎泱克制住因为紧张急速跳动的心脏,在这种危险的时刻,肾上腺素在不断攀升。她不要沈有容的保护,要他的安全。
沈有容没有再说话,控制住方向盘,目视前方。
车子在路上飞快行驶,沿路的车辆和行人越来越少。他们就像逃亡在末日,视线中只有互相的脸。
很快,面前出现了一处弯道。他们已经开出市区很远,周围没有经过的车辆。
“黎泱。”
沈有容喊了她的名字,于是黎泱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谁都没把握,撞上去是什么结果,能不能逼停车辆。
也许......
弯道离他们越来越近——
黎泱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
沈有容紧紧扣住了她的掌心,握得那么用力。
“要撞上了。”
他说完,飞快解开了安全带,朝黎泱的方向倾过去,抱住了她。
“我爱你。”
这是黎泱耳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砰”——
轰隆一声巨响,回荡在天地间。
强大的冲击力让安全气囊弹出,黎泱觉得自己好像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什么都听不见,脑中只有不断作响的耳鸣声。
她被沈有容护在了怀中,视线被遮挡,什么都看不见。
好像回到了失明的那段黑暗日子,那种什么都抓不住的恐慌。
黎泱恍惚间想起,这不是她第一次经历车祸。
五岁那年,她和父母一起,在高速路上发生了交通意外。
当时也是这样。
母亲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拚命护住了她。而父亲也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母亲面前。
最后活下来的只有黎泱一个人。
她眼睁睁看着父母流血的尸体堆在自己身上,可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她的脸上,手上,衣服上,全部沾染到了父母的血。
只有她活了下来。
不要!她不要这样的结局——
她不要再一次看着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黎泱猛然睁开眼,用力地喘着气。她看到了沈有容,看到他双眼紧闭,额头在流血,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还紧紧将她护在了身下。
“沈有容!醒醒,醒醒沈有容——”
她吓得双手发抖,一滴又一滴泪接连涌出,手足无措。
“不要,不要死。”
“求求你了,不要再丢下我一个......”
.
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黎泱从噩梦中醒来,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处哪里。她看了眼自己还在输液的右手,明白自己是在医院。
“你醒啦黎泱姐!”
沈汀仪从外面推门进来,惊讶地看到黎泱已经醒来。“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帮你叫医生......”
“沈有容呢?”黎泱抓住沈汀仪的手,焦急地问:“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
“二哥已经结束手术进普通病房了,医生说很快就能醒过来。黎泱姐,你先躺下休息还不能下床,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
“我要见他。Cindy,现在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沈汀仪拒绝不了黎泱的请求,只能答应下来。但她还是坚持叫来医生给黎泱检查了身体,确认没有大碍后才让她下了床。
她的伤势比沈有容轻,醒来的也比他早。
黎泱到病房的时候,看到庄明意和沈铮也在床前。
庄明意看到黎泱醒来,也很激动。“黎小姐,你的身体已经恢复好了?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和医生说。”
“我没事了,谢谢您的关心。我......就是想来看看沈有容的情况。”
庄明意明白了,给沈铮递了个眼神,两人起身离开了病房,把空间留给了黎泱。
临走的时候,庄明意经过黎泱身边,对她说了一句话:
“黎小姐,希望你不要为这件事感到自责。这场意外无关你,是冲着有容去的。甚至换句话,你也是受害者。”
庄明意没等黎泱的回答,拍了拍她的肩膀离开了。
黎泱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发现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庄明意好像憔悴了些。在刚才交的交谈中,她竟然发现了庄明意头上生了一根白发。
是啊,子女接连发生意外,这样大的变故,换成哪个父母能够接受。
黎泱收回视线,目光转向病床上的沈有容。
她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就这么看着他。沈有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头发服帖地垂下,稍稍遮挡了眼眶。
他放在被子外的一支胳膊上还输着液,皮肤下的血管和青筋在灯光照射下那么明显。
难得看见沈有容有这样虚弱的时刻。
病房内安静无声,只有机器不时运作发出的轻微声响。
黎泱想伸手抚平沈有容的眉心,可又怕动作弧度放大,会吵醒他。
撞击前,如果不是他将黎泱护在身下,那么她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庄明意让黎泱不要觉得自责。
可她做不到不这么想。
现在她站着,而沈有容还躺在病床上。黎泱怎么都做不到不去这么想。
“你之前总说我笨。可是沈有容,明明你才最傻的......”
他现在身上肩负着整个沈家和宁恒的重担,多少人的视线都放在他身上。有人想看他倒下,有人寄希望于他身上。
可当危险真正来临的那一瞬,沈有容还是奋不顾身护住了她。
不计后果,飞蛾扑火。
她该怎么去回应这份感情。
第40章 不夜40
沈有容和黎泱出车祸的地段在市郊,当时没有过路的车辆。再加上沈家下了大手笔封锁消息,因此关于这件事,外界没有一点风声流出。
不幸中的万幸,好在沈有容伤势不重,在医院观察几日后便出院。他出院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宁恒露面,稳定人心和局势。
沈有容不是忍气吞声的好脾性,相反,眦睚必报。
这盘棋下得已经有人按耐不住。这次有人在背后做的手脚,明显是要冲着性命去的。事态已经很恶劣。他没理由无动于衷放任不顾。
刚好,沈有容也没了耐心。
车祸发生那天黎泱也在现场。如果稍微有一点偏差,他真的不敢设想局面会怎样。
很快,两天后,一则新闻震惊整个港城。
某知名企业负责人涉嫌违重大刑事犯罪的消息传出,在公众场合被警方带走,已经立案调查。
没过多久,影响便波及到了财经商圈,接连传出多名公司法人和涉事股东涉嫌被逮捕,一系列的丑闻风波接踵而至。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只有宁恒在风雨中岿然不动。
宁恒内部也重新洗牌,从上到下人员变动大出血。过去那些暗中勾结的关系被沈有容用雷霆手段连根拔起,全部斩断。
所有人都说,沈有容比过去的沈闻时做的更果决,更狠戾。
他过去藏拙,从没有踏入公众视线。
可现在,被迫推上了那个位置后——
锋芒毕露。
沈有容不像沈闻时,会顾及表面合宜。
他以自己的意志为法则,行事手段强硬不容置喙。就算有人不满,可在看到最后的成效后,又不得不闭上了嘴。
沈有容仿佛天生就是为了那个位子而生的,掌握话语权的领导者。
经此过后,宁恒彻底换血,沈有容的地位无人再敢质疑。
.
黎泱从手机屏幕前移开视线,听到了院子外传来的汽车声。她放下手机,三步并两步跑到大门,刚好和进门的沈有容迎面撞上。
“怎么了,这么慌张。”
沈有容脱下身上的外套,不想让外面沾染到的凉气碰到黎泱。
公司方面的事情暂时稳定下来,他也从前段时间忙碌的状态中脱身,每天准时下班回家。
黎泱说:“我刚刚看到了一个关于你的采访。”
“哦,都说了什么?”
沈有容随口应和。
接受的采访太多,并不知道黎泱提到的是哪一个。
“没什么,就是一些正常的问题。比如现阶段的目标,未来的战略定位......”
采访大多事先打点过,记者不敢乱写,稿件完成后还会交给沈有容过一眼。就算没有打过招呼,也没有哪个记者敢提问什么敏感的话题。
但黎泱刚才下滑的时候,看了眼评论区。
热闹议论,五花八门的评论区,堪比小报的精彩程度。
其中夹杂着对豪门秘辛的八卦,对沈有容瞩目样貌的感慨,对近期商界变动内幕的猜测......已经各种乱七八糟能想到的想不到的言论。
最热门的一条评论是:“不知道沈家这位新的继承人,未来和哪个家族强强联手。”
底下有人回复:“反正肯定都是豪门间的联姻,各取利益。”
黎泱就看到这,没有再往下。
她把这点情绪藏得很好,沈有容并没有看出异样。
只是晚上用餐的时候,黎泱频频走神,有些心不在焉。
趁她沐浴的时间,沈有容找到项怀英问了话,询问黎泱这几天做了什么见了哪些人。但都一切正常。
黎泱吹干头发出来时,正看到沈有容坐在她的椅子前,在翻阅她白天的学习资料。
听到动静,他放下纸张,回头对站在浴室门口的黎泱招了招手。
“身体不舒服?晚上看你一直在走神。”
黎泱走过去,被沈有容伸手揽住了腰,带到怀里抱住。
他坐着,她站着,黎泱能看见沈有容带旋的发顶。
她没忍住,伸手摸了摸沈有容的头。
“怎么,把我当成了happy在摸?”
沈有容何曾受到过这种“特殊待遇”,揶揄地笑着问黎泱,却没制止她的动作。
被他这么一讲,倒是黎泱先收回了手。咳嗽两声,欲盖弥彰:“没有,是你多想了。”
闲聊了几句,沈有容忽然开口:“周五晚有个宴会,我想让你陪我参加。”
黎泱一顿,想起前两天从项怀英口中听到的消息。
周五,那不是宁恒举办年会的时间吗?
“你要我......和你一起出席年会?”
沈有容“嗯”了一声,扫了眼黎泱的手,发现上面干干净净的。下午回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的手上没有戴任何东西。
他问:“不喜欢送你的那个戒指?”
黎泱正想着年会的事,突然被打断思路,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沈有容说了什么。
“嗯?什么戒指......”
话说出口,才想起是之前两人吵架,沈有容买来和她道歉的那枚戒指。但后来因为出车祸的事,黎泱搁置在一边还没有拆开。
见沈有容蹙了眉,她赶紧说:“没有,只是因为要方便写字,所以没戴。”
“至于年会的事——”
黎泱迟疑的样子已经给了沈有容回答。
他手上力道不自觉加重,追问:“你不想去?”
没办法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黎泱只好点了点头。
“为什么?”
“宁恒的年会,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在场。如果我陪你一起参加,会被其他人看见......”
沈有容盯着黎泱的眼睛,声音忽然染上了几分压迫的意味。
“看见了如何。”
“还是说,你觉得我们现在还不是在认真谈恋爱,是见不得人的关系?”
“不是。”黎泱有些紧张地想要解释,可越到这种时刻,越组织不好语言。“可在那种场合下,你的身边不应该出现我——”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因为下巴被突然抬起,沈有容带着薄茧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带着不能挣脱的力道。
“黎泱,别再往下说。”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拒绝意味。
沈有容不想再从黎泱口中听到那样的话。
“......对不起。”
“如果你需要女伴,可以考虑其他人。但是,我真的没办法陪你一起参加。”
黎泱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大概只有自己听清。
箍在她身上的那道力道也陡然消失。
沈有容放开她,站起了身。刚才的身高差一下转变,换成他居高临下看着黎泱了。
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反驳也好,生气也好,质问她也好。
可沈有容沉默良久,眼底翻涌着不明的情绪,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黎泱突然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沈......”
她刚要开口,却听到沈有容抢先一步说了话。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既然不想去,那就不去。”
说完,他便离开了。临走前,还带上了卧室的门。
留下黎泱一个人留在房内。
她沮丧地揉了揉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坐在床上弯腰抱住膝盖,把脸埋在臂弯中。
明明不是想这样的。
可最后还是被自己搞砸,闹成现在的局面。
没人知道,在沈有容出院前,黎泱和沈铮有过一次谈话。
.
接下来的几天,谁也没有再提起那晚发生的事。似乎成了两人心照不宣避开的话题。
好像一切如旧,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藏在暗流涌动的礁石下。
只等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伺机而动,爆发。
周五这天,黎泱从早晨开始便觉得心神不宁,醒得比平常格外早。
她出门的时候看了眼隔壁,从没有闭合的门缝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沈有容也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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