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全部资料,具体细节需要我们去调研。”章之恒说。
孟鞍出神片刻,心底闪过某种巧合,发问,“这支部队原驻地在胡山镇吗?”
章之恒看了眼资料上驻地只具体到市,“具体哪个镇不清楚,我们会去西北和他们正式见面,一切根据他们驻训时间来安排,所以不一定会去他们原驻地。”章之恒想了想,“不过应该在你们省,大部分空降兵都驻扎在那儿。”
孟鞍轻轻哦了声。因为这个军种,她脑海里很自然地想起一个人,那时她从没问过他的番号,不知道他得过什么表彰,也不清楚他家那一盒奖章是如何得来。
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她从没有关心过他这些,现在也无法确定这是不是他所在部队。
但这个问题对工作意义并不大,她翻着资料,很快收起思绪,认真对待接下来的会议内容。
一天后,章之恒请来的摄影师从厦门来到上海和他们会合。
摄影师叫纪灵,是个娇小的女孩,说话带一点福建口音,做起事来风风火火。
孟鞍空闲时在酒店补完了她以前的作品。农历新年之前,她们一直待在上海和章之恒工作室的人开会。
。
腊月二十九,孟鞍从上海坐高铁回了家。
到家时是晚上八点,父母都不在家,家里只有一个保姆。孟鞍对此习以为常,父亲经营一家外贸公司,母亲在医院有职务,前几年进了党委班子,两人常年不在家。
保姆说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她道过谢,回房间休息。
除夕当天父亲依然不在,母亲倒是在家,看见她叫了咖啡外卖,说,“一天到晚就喝这些乱七八糟的,过年也不停。”
下午父亲回来了,见孟鞍到家,问了她两句工作情况,就进了书房。
孟鞍和保姆在外面贴春联,贴完进来,就听见父母在书房吵起来了,还有砸东西的声音。
保姆问:“要不要去劝一下?”
孟鞍摇头:“不用。”
在她的记忆里,父母工作都很忙,但只要在家就没有不吵架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
晚上还是在一起吃年夜饭,桌上开了瓶红酒,父母分别和孟鞍碰了一杯,便安静地吃起饭来。
饭吃到一半,葛琬华举起杯子,又和孟鞍碰了一下,“妈妈祝你新年快乐,来年工作顺利,生活美满。”
孟鞍笑了笑,“谢谢妈,也祝你身体健康。”
葛琬华拿餐巾擦了擦唇角,又说,“你辞职了也不告诉我,这是好事,代表你想明白了,我一直不赞同你在那里拍那些东西,又做不出什么事业,还浪费青春。”她给孟鞍夹了一块鸡肉,“你在家里休息到年后,我安排你到电视台上班。”
“我有工作了。”孟鞍说。
“什么工作?”
“年后会去西北拍一部纪录片。”
葛琬华嗤一声,“这是什么工作?别胡闹了,年一过,你就二十七了,要好好想想人生规划。”
父亲孟海平适时开口,“好了,今天过年,就不说这些了,好好吃饭。”
葛琬华眼一瞪,“我说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孟海平把碗重重放下,“你能不能消停!”
孟鞍看看他们,沉默地吃着饭。
葛琬华没理孟海平,又点着孟鞍,“我说的话你要记在心里,个人大事也要提上日程,一定不要再谈乱七八糟的恋爱,图一时之快,毁的是你的一生。”
孟鞍没作声。
“我和你讲话你听见没有?”葛琬华看她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提高声音,“你一个女孩子最重要的是自爱,自己不珍惜自己,没人会珍惜你。以后嫁人了,人家还说我们做父母的没把你教好!”
孟鞍蓦地抬起脸,被母亲这含沙射影的一番话搞得半天没说出话,放下筷子就回了房间。
孟海平拍了桌子,“我让你不要今天说!”
葛琬华不满道,“你自己都不管女儿,有什么资格说我?”
两人又吵起来,一顿年夜饭不欢而散。
。
西北大漠。
这支正在集训的空军突击队终于在除夕放了半天假。
一起过来的炊事班做了不少菜,大家在搭建的帐篷里吃了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
部队禁酒,即使是过节的日子,众人也是以饮料代酒。有人觉得过节的气氛没有搞起来,在讨论等会去搞点什么节目。
因为集训,他们队没有一个人放假,吃过饭,都纷纷去给家人打电话。
今天站岗的是陆勘,他们队的原则一直是节假日官代兵班,在外驻训的除夕夜也不例外。
陆勘走去岗哨的路上,李驰跑过来,“你要不要打电话?我去帮你站岗。”
“不打。”
李驰说:“那我拖你二十分钟哨,他们说在会议室看春晚。”
陆勘没废话:“随你。”
西北的冬天,零下的温度,风雪都刮在人脸上,墨黑的天空上连颗星星都没有,身后是荒无人烟的大地。
万家灯火离他们是很遥远的事情,陆勘看着一望无际的远方,沉沉呼出一口气,真实存在的冷会让人忘掉那些虚幻的、稍纵即逝的温暖。
不到十二点,李驰准时赶过来换哨,说话时呼出一团白气,“网络不好,看不了。”
李驰往四周一看,“黑灯瞎火的,哪儿像过年啊。”
他走上哨亭,这是他来这里后第一次站岗,也就想起一事,去年十二月他们作为先遣队提前来驻训地,陆勘和他过来察看哨亭,他记得那天下了很大雪,回帐篷的路上,陆勘脸色一直很差。
李驰默默想着,并不多说,接过枪佩戴好,拍了拍陆勘的肩膀,换上岗位。
。
大年初一的上午,孟鞍父母都不在家,孟鞍没和他们打招呼,自己收拾行李回了江城。
一整个春节假期,她都待在家里自己做饭,白天坐在沙发上看一天黑白电影,天黑后偶尔站在窗边,看郊区的夜晚,夜幕上零星几颗星,远处有灯火,而那光似乎离她很远很远。
……
初七一过,孟鞍飞去上海和纪灵、章之恒会合。
筹备工作进行期间,孟鞍过掉了二十七岁生日。
三月底,一行五人从上海出发,出发前在航站楼前拍了张合影。
因为这支部队的特殊性,对拍摄人员有限制,除了章之恒作为制片人和总导演陪同出发,拍摄期间真正会待在部队的只有孟鞍和纪灵,以及录音师和摄影助理。
团队人手不够的同时,时间也很紧迫,根据上级审批,包括前期调研时间在内,他们最多只能在这支部队待到八月,而目前关于拍摄对象、拍摄脚本……一切都是未知数。
这次拍摄,对他们来说,是个挑战。
。
驻训地大队长办公室里。
褚柯接完电话就开始发脾气,桌子拍得震天响,“我真是搞不懂了,老子带兵来训练,又不是搞过家家,还上我们这拍节目来了?”
大队长从收到军区通知有人要过来拍纪录片那天起,就一直在发脾气。陆勘和李驰两人站在大队长办公桌前,默不作声。
他们这次高原集训的目的之一,是在极端环境下训练新装备。而军区领导的意思是,正好趁这个机会,充分向外展示我军的兵力和兵器,以及精锐部队的精神面貌。从高原集训生活开始拍,更能将国防教育做得深入人心。
军令如山,褚柯不得不服从命令,而现在发脾气的原因是,“他们竟然请了几个女导演过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女导演受得了这苦寒之地?到上海武警部队拍拍得了,跑我们这儿来,搞什么飞机,到时候我部队也不用训练了,天天照顾这几个女导演算了!来就来了,还请女导演来,这事谁办的!?”
陆勘和李驰对视一眼,褚柯一顿脾气发过,瞅着面前这两人,又把桌子一拍,“有什么话就说!”
李驰大声说:“报告队长,导演就导演,您非说是女导演,是不是性别歧视?”
褚柯冷哼一声,指着他们两人,“好,好,还帮她们说话,到时候就让她们拍你们!”
陆勘听了不甚在意,“别拍我,我没空。”
第36章 36前男友而已
孟鞍一行人飞机转汽车,当天下午两点,到达位于我国西北的一个小县城。
当地汽车站小到几乎只能算个停靠点,出口处格出来一间小小的售票窗口,售票员在窗口后昏昏欲睡。
三月南方已是初春的天,这个高原上的西北小城还是寒风凛冽。
走出汽车站,几人推着行李,拿着器材,等章之恒联系部队那边的人。
很快,两个穿冬季迷彩作训服的军人跑过来,到他们面前站定,向他们敬了个礼,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因为一行五个人,为了坐得宽松点,这两个军人开了两台车过来,“这边停着影响汽车站交通,我们车停在前面那个路口,走两步就到了。”
说着,这两个军人殷勤地帮他们提起行李,把他们带到停车的地方,几人分了一下,孟鞍和纪灵还有摄影助理小程三个女生坐一台,章之恒他们坐另一台。
她们行李不算多,主要是设备,开孟鞍她们这台车的是个个子高的军人,动作麻利地帮她们上行李。
三人的行李和设备都一一装上车,最后剩下孟鞍的行李箱。孟鞍顺手一抬,自己把箱子抬上后备厢,军人回头看她一眼,目光多留了几秒,有些腼腆地对她笑了笑。
他跑上前给孟鞍拉开副驾驶的门,“快上车吧,外面冷。”
一开始走的是公路,慢慢就变成土路,开了快一个小时,孟鞍问,“还有多久到?”
“还早呢。你们先睡会儿,刚到高原,可能有点不适应。”
孟鞍只觉得嗓子有些干,一直灌水,窗外景象越来越荒凉,路上连车辙印都没有,显然是人迹罕至。
偶尔可以看见公厕和村落,房子都破落不堪,不知道有没有人住。
军人见孟鞍不睡,便和她搭起了话,“你就是导演吧?”
“对。”
“能不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孟鞍,你呢?”
军人侧头看着她笑了,“我刚刚说了,我叫陈辉,你忘了。”
“哦,对,不好意思。”
“没事,你的名字是安全的安吗?”
“鞍马的鞍。”
陈辉点点头,“这个名字好。”
孟鞍看他一眼,弯了弯唇,“好在哪儿?”
陈辉看着她的大眼睛愣了愣,支吾起来,“就是好……那个,挺大气的。”
孟鞍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纪灵在后面听着,打趣道,“陈辉同志,我们孟导是不是特漂亮啊?”
陈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漂亮,和仙女下凡似的,我都不敢多看。”
纪灵说是吗,“我怎么看你看她好几眼了?”
陈辉脸一点点红起来。纪灵和小程笑作一团,孟鞍看着窗外,也扬了点唇。
玩笑话开过,气氛轻松起来,孟鞍向他了解他们部队的情况。
陈辉给她做着介绍,“我们突击队是营级单位,两个中队,我是一队的……”他想了想,“我估计到时候大队长肯定让你拍我们队长,他是我们队的门面。”
“什么意思?长得帅?”纪灵在后面问。
“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说着话,几人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儿,两辆车同时到达驻训地。
下午五点,高原的天依然亮着,几人下车,风沙扑面而来。一眼望去,除了驻训地整齐的帐篷之外,就是一望无垠的荒漠。
即使有心理准备,众人看着这景象,还是不免觉得环境恶劣。
陈辉说等会儿会把行李给他们送去,他先带他们去大队长办公室,几个领导都在等他们。
章之恒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地儿,有些担心地问孟鞍和纪灵,“你们觉得还能接受吧?”
孟鞍和纪灵点头。
章之恒站在孟鞍身旁,笑了下,“就知道你们没问题。”
陆勘和李驰是下午四点被叫到大队长办公室的,说是一起迎接马上到来的拍摄单位。
大队长发了好一通牢骚,李驰抬手掀开帐篷的窗户帘,提醒,“褚队,人来了。”
陆勘随意往外瞥去,就这么一眼,视线遽然顿住,他上前掀开窗户帘,仿佛这样能看得更清楚。
外面一行人向帐篷走来,走在陈辉后面的一对男女站得极近。
陆勘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但她的的确确就出现在眼前,绝不是幻觉。
她戴一顶毛绒帽,穿薄羽绒服,长发束起,正抬头和旁边男人说着话,嘴角弯起的弧度他曾十分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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