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鞍别开脸,躲他的唇,“你别这样……”
陆勘盯着她避开的脸,急切道,“那你总要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他越着急,孟鞍反而越不知道怎么开口,心里的纠结该怎么说?说什么才能不重蹈覆辙?
孟鞍看见他眼里的红血丝,和他等待的目光,那句我不想结婚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心里隐约知道,说出这句话,什么都会结束。
她茫然地咬着唇。
长久的缄默,陆勘已经明白她的意思,心沉了沉,摇着头疲惫地开口,“鞍鞍,你自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吗?”
“我不知道!”孟鞍又听见他这种失望的语气,心口发紧,声音压抑地喊出来,“所以能不能别逼我?你为什么总要逼我,总是这样……”
孟鞍想推开他的怀抱又推不开,只能无力地被他抱着。
她讨厌这样无力的自己,讨厌这样反复无常的自己,讨厌这样没勇气去做决定的自己。
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逼你。”陆勘低头看着她的脸,她呼吸急促,脸色更加苍白,他手上的力气松了很多,只是虚揽着她,轻轻拍她的背,语气放缓,“鞍鞍,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哪些问题,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的手在她背后轻抚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到她背上,孟鞍在一下又一下的安抚里,焦躁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孟鞍垂下眼睑,慢慢地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前没有考虑过这些,也不习惯去想,这些天我要工作,也没时间想明白。感情的事我控制不了自己,那天跑去卫生队,因为我担心你,我害怕是你受伤。之前答应你好好聊一聊,不是想敷衍你,但今天……”
孟鞍沉默了一会。
今天她见到孔令晨,这让她冲动的大脑得到了一些冷静。她不是误以为他们有什么,她只是很清楚地看到,他有更合适的选择,可以获得期待中的婚姻。
陆勘拍着她的背,“继续说。”
孟鞍摇摇头,彻底脱了力,闭上眼睛,“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想一想,好不好。”
陆勘听着她祈求的声音,胸腔发堵。
他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但他没有再问,握着她的肩说,“我等你,你可以慢慢想。但你想清楚就告诉我,可以吗?”
他没有追问她要想多久,只答应他会等她,孟鞍无声地点点头。
陆勘长长舒了口气,把她在怀里搂紧。
谁都没有再说话,四周安静,孟鞍既没有推开他的怀抱,也没有回抱他,她静静站在那里,身体渐渐放松,心也跟着恢复平静。
过了会,陆勘放开她,弯下腰去捡掉在地上的咖啡盒子,用衣服擦了擦上面的灰,递过去给她。
孟鞍伸手接了,神情已经自如,“谢谢。”她看着手上的盒子,说,“咖啡我拿回去的话,会分给小纪。”
“你随便分。”陆勘想了想,露出今晚第一个笑,“这又不是礼物。”
两人面对面站着,两道影子被月光模糊地照在沙砾地上,交叠在一起。
陆勘看着她,说:“快熄灯了,你回去吧。”
孟鞍点头,嗯了声。
她拿着咖啡要往帐篷走去,又抬头看他一眼,陆勘也还看着她,目光询问。
她不大自然地垂眸,仿佛犹豫着什么。
“怎么了?”陆勘问。
孟鞍摇摇头,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宿舍帐篷走去。
她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陆勘在帐篷外稍微站了下,此前他心里始终记挂着要和她说话这件事,连日来的神经紧绷和在高压下演习的疲惫在此刻一齐涌上来。
手臂里似乎还有刚刚抱她的触感,这让他站在原地,有些懒得动了。作训帽上沾了她的味道,淡淡的清香被晚风吹来,他低头看了会,很久才往宿舍走去。
。
文艺汇演定在三天后,教导员特意给这次文艺汇演起了个响亮的主题。
几个会吉他的小伙子两天排了个自弹自唱的节目,还有人排了相声节目,简单的汇演搞得有声有色。
汇演一结束,文工团的人被送走,这也意味着突击队为期半年的高原驻训结束了,整队人马收拾行装转回驻地。
这次他们回驻地,孟鞍一行人会回家休整几天,再过来驻地。
孟鞍和纪灵拍到所有人乘上运输机离开的画面,才坐车赶去当地省会机场,几人一同飞往上海。
在上海开过一个中期会议,纪灵回了趟厦门,孟鞍独自回家,等待两天后在江城会合。
从上海回去当天,受雷暴雨影响,飞往中部地区的航班大面积延误。
打开新闻一看,江城邻省多地已经发出红色暴雨警报。
孟鞍本来担心航班会取消,好在晚上九点,她顺利登上了飞机。
落地时将近十一点,机场落着小雨,地面湿漉漉的,孟鞍拿了行李和托运的器材,打车回家。
不同于高原明晃晃的炙烤,下过雨的城市夜晚异常凉爽。
数月未回,家里没请人打扫过,孟鞍原打算放好行李,拿上东西去酒店住一晚。
一进家门,发现厨房灯亮着,她吓了一跳,过去一看是自己忘了关灯,竟这么亮了快半年。
她关了灯,背靠在墙壁上,打量这间有些陌生的房子,到处落满了灰尘。她去阳台上把窗户打开通风,阳台上没有盆栽,养的多肉临走前送给了邻居,花瓶里的花在她出门工作前就扔了,此刻家里空荡荡的,一点生气也没有。
白炽灯把地板照得锃亮,她不知是不是习惯了军营里的集体生活,有些怀念那顶不明亮的帐篷,虽然不方便,但生活单纯而热闹,回到家面对一个人的房间,竟十分不自在。
她独自站阳台边想着,雨落得大了起来,雨点不断飘在她身上,她也没管。
手机在这时响起来,是一通陌生电话。
她接起,对面是和他们对接工作的杨指导,语气严肃,“小孟导演,我们驻地邻省暴雨,受灾情况严重,我们刚刚接到命令,集结队伍前往灾区支援,你看你们那里要不要派人随行?目前灾区情况不明,有一定危险,我们自己宣传股有一位女同志随行,你们这里最多只能来一人。”
孟鞍没有犹豫,“我过来。”
杨指导交代,他们几个小时后就会抵达灾区,她等明天天亮再坐车来他们驻地,那里会有人接她。
事情交代完,杨指导说,“有人要和你说话。”
雨水飘到孟鞍手臂上,她在电话里听见陆勘的声音,“你到家了?”
“刚到。”
“航班延误了?”
“对,下雨影响的。”她很久没和他打过电话了,此刻听见他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让她心里有些飘忽不定。
寥寥几句话,陆勘没时间多说,只能叮嘱道,“鞍鞍,你过来要注意安全。”
第48章 48注意安全
雨下了一整夜。
孟鞍出门时天还没亮,她坐了最早一班的高铁,又转汽车,折腾了一个上午,下午两点,她坐上了前往灾区的车。同行的还有宣传股一个叫郑雪的女干事,齐耳短发,一身蓝色军装看起来英姿飒爽。
孟鞍上车吃了郑雪给的一包压缩饼干和一块巧克力,就开始闭目养神。昨晚她临时和章之恒开了个电话会议,查阅资料工作到三点,又列好提纲,收拾完行李,稍微睡了一会就出发了。这次她轻装上阵,只带了一台单反和三个镜头。
一路都是暴雨,天乌沉沉的,沿路有树被大风吹倒,高速上车开得格外慢,孟鞍在手机上搜索前方灾区消息,城市内涝,地铁公交都停了,市民都困在家里,而偏远村庄的情况更不明朗。
手机信号一直断断续续,200多公里的路,开了快六个小时,车刚驶出高速路口,手机就彻底失去信号。
因为受灾严重,全省各地多个基站受到影响,通讯和网络全部中断了,好在卫星导航还管用。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位于宁鲁县境内的永河流域,这条河流域面积广,一到汛期就洪峰大,突然的强降雨让水位不断抬高,当地受灾情况严重。
路上越来越颠簸,山间不断有碎石落下来,很多路都因为山洪影响被堵住,他们只能不断折返,不断试路。
车开得小心,一路到宁鲁县境内,已经晚上十一点,去往安置点的路上,有条小道右侧塌方,路被堵了一半。
负责开车的司机是个稳重的军士长,这时心里也没了底,回过头问她们,“你们觉得是直接过去,还是重新找道?”
雨太大,车灯照明有限,孟鞍先说,“我下去看看。”
她拿了把伞下车,郑雪也跟着跑下来,前方路窄,通行有危险,但很难保证其他路没被堵上。
雨水很快打湿衣袖,孟鞍在雨中问郑雪,“要不直接开过去吧?”
郑雪点头,快速往回跑,“走。”
两人上车,司机一踩油门,车顺利驶过去,有惊无险,大家都松了口气。
到镇上的集中安置点已经凌晨,这里是镇上的文化广场,地势高,水还没涨上来,空地上帐篷林立,没有通电,四周都漆黑,只有晃来晃去的手电筒光。
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带着孟鞍和郑雪到帐篷里放行李,给了她们一瓶矿泉水。帐篷里安置着不少村民,有老人有小孩,大部分都没睡,不停交谈着,或是目光惶惶地看着彼此。
有个中年妇女一直站在帐篷门口向外张望,半边身子都被淋湿,脸上表情忧心忡忡。
工作人员告诉孟鞍,是家里有老人还没转移出来。
孟鞍看着帐篷外的瓢泼大雨,“希望雨快点停。”
孟鞍和郑雪在帐篷里休整了十来分钟,换了雨靴,穿上雨衣,跟着开车来的军士长赶往救灾现场。
军士长一边走,一边说,“你们不会在这里休息太久,这个村的群众安全转移后,我们会转移到下个安置点。”
郑雪常年承担重大事件报道任务,对这种情况早已习惯,唯一担心的是孟鞍的承受能力,“你还行吗?要不今晚你留下休息,等天亮了我们再来接你。”
孟鞍摇摇头,“我没关系。”
车一路开到积水区域停下,路面快要被冲毁,到处是淤泥和石头,树枝倒在路边,旁边停着数辆绿色军卡,夜幕下,穿着迷彩服、披着雨衣的身影行色匆匆,每个人身上都沾满雨水和泥水,看不清面孔。
军士长什么都没说,很快投入救援中。
雨小了,仍在下,孟鞍和郑雪所在位置相对安全,积水不深,刚刚没过脚踝,而远处地势低洼的村庄已是一片汪洋,洪水齐腰深,穿着救生服的军人们艰难地在洪流里移动。
一艘艘冲锋舟载着转移群众,送至岸边,旁边有解放军官兵,也有志愿者。
孟鞍的镜头对准从远处驶来的一艘冲锋舟,雨水打在她脸上,她的头发全被打湿,黏在脸侧。
镜头里忽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孔,穿着救生衣,移动探照灯照过他的脸,明亮一瞬,他也是满脸雨水,朝她的镜头看了眼,继续在洪水里扶着冲锋舟,一路把船上坐着的两个老人和一个小女孩送到岸边,很快有志愿者伸手过来扶他们上车。
孟鞍放下相机,隔着大雨和他对视一眼。
陆勘倒是老远就瞧见她了,走到近前也没时间说话,目光在她身上稍作停留,紧绷的神经有那么一丝松懈,只匆匆朝她道,“你注意安全。”
她点点头,还来不及说话,他就划着冲锋舟折返回去。
周围嘈杂,人声、雨声混在一起,孟鞍看着暗夜里那道身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
……
天快亮时,孟鞍和郑雪回到安置点,找了把椅子坐着休息了两个小时,吃了分发的面包,就跟着队伍再次出发。
根据指挥部安排,他们要奔赴的地点是宁鲁县山区某乡,当地三个村庄都与外界失联,灾情不明。
通讯一直没恢复,唯一的好消息是,雨暂时停了。
当地地形复杂,道路受山洪影响,无法通行,只能徒步朝深山挺进。
车停在空旷平地上,战士们迅速搭出一个简易帐篷做指挥所。
这里崇山峻岭,山路路况还不明,又随时有山体滑坡、落石的可能,大规模机动难免造成延误,经过部署,队里决定派出两支小分队兵分两路,先去摸清村内实际情况。
先行队伍很快开始清点装备和物资,孟鞍正在拍摄这一幕。
有人把张航宇扶至一旁,孟鞍拿着相机跟过去,原来昨晚张航宇在转移群众的过程中,在水里泡得太久,腿被虫子咬了,现在腿上已经红肿一片。
张航宇坐在地上,看见孟鞍在拍摄,说,“现在我要跟你一块留这了。”
孟鞍看着他的伤口,“疼吗?”
张航宇摇头。
旁边的战士和孟鞍熟悉,说,“这里还是挺危险的,事情多了我们顾不上你,其实你可以让宣传股他们多拍点视频给你,不用自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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