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提问的那个女生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老师你是一直追求绝对公正的吗?”
李闻疏看了她一眼,皱眉道:“绝对公正?哪儿有绝对公正?没有这东西。”
“那老师你追求什么啊?”
大家都看向李闻疏,见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缓清晰道:“我追求……为人民服务。”
大家都一齐笑了,江如鸣也很意外听到李教授讲出这么正派的话来,觉得他在随口开玩笑。
但随即,李闻疏就罕见地正色道:“不开玩笑啊,我的理想真的是,为人民服务。”
教室里的笑声安静下去了,有人还不理解,奇怪地盯着李闻疏看。
“为,‘人民’,服务,不是为仆人,不是为乌纱帽,不是为金子,是为‘人民’服务。”
他一挑眉,“毕生理想,见笑了哈。”
江如鸣握笔的手都顿了一下,呆呆地看着李闻疏,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何燕然下课了之后,才叹了口气,对江如鸣道:“这李闻疏有点东西哈?”
江如鸣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怎么评价李闻疏这个人。索性想不通她就不想了,收起心底那点被震撼到的余味,对何燕然道:“走吧走吧,早点去买饭,一会儿中午人多起来就买不到了。”
她们俩赶紧收拾收拾就要出教室,临走时还能看到李闻疏一个人在讲台上费劲儿吧啦地往书包里塞他那堆纸张,一大瓶咖啡讲完课就剩个底儿了。
下课往外走的人很多,门口十分拥挤。江如鸣和何燕然被挤得跟薄饼一样。
李闻疏也拎着他那大咖啡杯要往外走,结果也被人挤得站不住。尤其他非常高,在人群里显眼得很,举起玻璃杯怕被挤坏的时候江如鸣甚至都闻到了一股非常非常重的熟咖啡豆的香味。
她下意识回头,就与鹤立鸡群的李闻疏对上了视线。
李闻疏垂眸,不讲课时稍微显得疲惫冷淡的眼睛在看到江如鸣的那一刻,像是……愣了一瞬。
但江如鸣没有看清楚。
她跟何燕然还差一点就要挤出去了,结果就在这时,身后人群一个不稳,有人没站稳被推了一把,凭借手臂长度的优势才扶住上门框站稳了。
江如鸣听到了脑袋上方一道呼吸声,咖啡的味道一瞬间更浓郁了。
她猛地抬头,就见李闻疏站在跟自己非常近的地方,那只玻璃杯几乎快要放到她脑袋上了。
她愣了一下,李闻疏似乎也……愣了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从李闻疏镜片后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李闻疏就移开了目光,直接凭着蛮力躲到了门旁边。
咖啡味儿淡了点。李闻疏没有跟学生争,挺大一个子硬是憋屈地站在门边等所有人都差不多走出去了才顺利走出了教室。
江如鸣上完了早八,才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她挽着何燕然,一边出教学楼一边冲着太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头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一脸懵地回头,却没有看到任何认识的人。
“哎,往这儿看,在这儿呢。”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才看到单肩背着书包刚从楼梯上跳下来笑嘻嘻看着她的许寒山。
许寒山穿着灰色的外套,脖子上挂着黑色的头戴式耳机,笑得一脸灿烂,冲江如鸣和何燕然打了个招呼。
“嗨!”
第62章 老六
许寒山今天早上是一秒钟之内从床上跳起来的。
他人一向很懒,就算是高中时候宿舍里震耳欲聋的早起铃声,也完全无法影响他婴儿般的睡眠,曾有无视起床铃一觉睡到上午第二节 课被全校通报批评的经历。
但今天,他定的早八的闹钟还没响,就奇迹般自己先醒了,而且非常精神地一脚踹开被子坐了起来。
宿舍里有人被他的动静吵醒了,揉着惺忪的眼睛问:“哇靠……你干嘛?做噩梦了?”
许寒山习惯裸睡,也就在宿舍里的时候顾忌舍友,所以套了个裤衩。他坐在乱糟糟的被窝里,看了眼对面的墙,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裤衩,然后又看了眼墙,然后又看了眼自己的裤衩。
他默念着一连串的“卧槽卧槽卧槽”,忽然手长脚长地抓着被子从上铺跳下来,顺手把被子捂在身前,激动地跑到刘振的床位前一把拉下他蒙在脑袋上的被子。
刘振半梦半醒地抬头,就听许寒山跟中邪了一样喊道:“卧槽卧槽我亲嘴儿了卧槽!”
刘振眼睛都没完全睁开:“?”
许寒山:“我亲嘴儿了我亲嘴儿了哈哈哈哈哈!”
他“吧嗒”一口亲在了刘振的脸上,风一样又刮到了别的舍友的床前。
刘振瞪大了眼睛,彻底醒了,恶心地搓自己的脸。
“大哥你有病!?”
在接下来的几秒钟之内,所有的舍友都被许寒山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挨个儿“吧唧”亲了一口。他有个舍友前段时间刚做完一个小型手术剃的光头,这家伙直接没皮没脸地亲在了人家光头顶上。
清晨的室内接二连三地响起了中气十足的咒骂。
许寒山拍了拍光头室友的脑袋顶,心满意足道:“嘿嘿,我亲嘴儿了!”
光头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脑袋上,“你做梦亲嘴儿了吧!滚!没穿衣服离老子远点!”
许寒山浑不在意地把被子按在了腰上挡住了下半身道:“你就谢谢我吧,我特意围了东西,不然你更恶心。”
光头脸色都绿了,“滚滚滚滚滚!”
他利索地应了一声“好嘞这就滚”,然后反手把被子扔回床上,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往卫生间走。
他其实今早并没有课要上,但他今天太开心了,浑身精力没地方发泄,索性干干净净地收拾好自己,搭配好了衣服、抹了护肤品,甚至还抓了抓头发。出门之后他就随机挑了一堂课进去旁听,甚至举手回答了好几个问题,全教室都又困又无语地对他侧目而视。
许寒山完全不在乎,他一边转笔一边美滋滋地回忆自己昨晚的梦,每回忆一遍就得无声地傻笑一遍。
嘿嘿,喜欢,甜甜的。
他默默品味了一下心头的荡漾,企图等这股味道淡去。但是过了几秒钟,他——
嘿嘿,还是好甜。
他并不是随机选择的蹭课教室,他大概知道江如鸣今天早上在这儿有课。要换成一般的人,梦里梦见这样的事情,第二天起来多少都得有点别扭,不敢见人家。
但许寒山不一样,他心潮荡漾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起身去见他想见的人,一秒钟都不会耽搁。
他扶着楼梯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来,赶在江如鸣和何燕然走远之前冲到门口,甚至还有空低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节奏,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嗨!”
他跳下台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哈欠都被他吓回去了的江如鸣。
“早啊!”
江如鸣哈欠憋得眼睛都泛水光,呆呆地咽了回去,看着许寒山。
“早、早啊。”
何燕然也记得他,有点意外地也打了个招呼,“哦!嗨。”
许寒山问:“你们刚上完课吗?”
他拽了拽自己肩上的书包带,热切地看着江如鸣。
江如鸣如实回答道:“哦,是啊。”
她跟何燕然慢慢散着步往前走,许寒山跟她们俩都认识,所以很自然地也顺路一起并排走了一段。
何燕然好奇地问道:“你也有课啊?”
江如鸣挂在何燕然的胳膊上慢吞吞地往前走,旁边就是许寒山,她余光都能看到许寒山胸膛前干净整洁的衣服。
“没,我早起没事儿来蹭课。”
江如鸣惊讶地扭头去看他,“早起?蹭课?”
好……好小众的两个词汇。
“这得是什么课啊……”
许寒山听见她主动跟自己搭话,一下子就飘起来了,快走两步转过来倒退着看着她道:“是啊是啊,就在四楼。有个老头在讲什么传统文化的课,讲到祭祀,一直在说什么祭祀礼仪、牲畜之类的。他说到现在有些地区还保留着中元节和新年上坟祭祀的习惯,有人还烧纸钱纸船纸iPhone纸别墅。”
江如鸣听了听,“哦……确实有点意思哦。”
许寒山道:“然后我就很好奇嘛,我就问他,那地下那么多人,大家都烧,怎么保证东西不送错人。”
江如鸣和何燕然都笑了。江如鸣“哈”了一声,问道:“你直接当堂问的吗?”
许寒山点头,“啊。然后那老头就说,‘民俗中有特定的习惯,比如念名字,比如在祭祀物上标标识之类的’。”
上午的空气温暖舒适,是深秋时节少有的温和的时刻。阳光将树影投在许寒山含笑的脸上,他正兴致勃勃地给江如鸣讲趣事。
“然后我就很好奇啊,就又问他,‘这不跟网上说的@一样吗’。那老师就笑了,说确实有点像。”
江如鸣好奇地看着他,下半张脸围着厚重的格子围巾,只有一对眼睛露了出来,专注地盯着许寒山看,看得他瞬间浑身麻了一下,心脏膨胀了无数倍。
她轻声问:“然后呢?”
许寒山笑了,“然后……我就跟我旁边的同学说,说我想到一个赚大钱的办法。”
江如鸣问:“什么办法呀?”
许寒山稍微前倾身体,认真道:“只要有人跟我同名,或者烧东西的时候@我,那钱不就都烧我名下了吗?”
“所以,下次有人烧煤啊什么的,我就偷偷在旁边的地上用小树枝写@我,全划我名下,等我死了就下地底下去贩煤,到时候当第一批地下煤老板。”
江如鸣听到一半就忍不住笑了,脑袋歪在了何燕然肩膀上。
许寒山见她笑了,顿时成就感爆棚,后脊背都挺直了。
江如鸣笑完了问他:“这话你没跟那个老师说吧?”
许寒山摇摇头,“害,活跃气氛的没谱小问题一两个就够,多了就是欠揍了。”
江如鸣觉得他挺神奇的,没谱的同时又神奇地好像有点谱。她想了想,又问道:“你是跟你那个同学一起来蹭课的吗?哇你们都能早起啊?”
许寒山问:“啊?哪个同学?”
江如鸣:“就……你跟他说话的那个同学啊。”
许寒山了然地“啊”了一下,回到了江如鸣旁边并排走,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道:“不是啊,那哥儿们我不认识,就凑巧坐一块了,不是跟我一起的。”
江如鸣噎了一下,忽然又想到梦里他大胆拦住路人的场景。
……好,果然是社交恐怖分子。
他们顺路一起走。许寒山听见她们俩要去食堂买饭回宿舍吃,立即就举手说他也要买饭,因此三个人就这么一起往食堂走。
因为还没到午饭的点,食堂里人还不多。一进去,许寒山就自告奋勇道:“你们想吃什么想吃什么?”
他问的是“你们”,实际上眼睛一直在看江如鸣。
江如鸣环顾四周,正在选择菠萝饭还是牙签肉,但还没选出来,就先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规规矩矩地背着浅米色的书包,一手端着餐盘一手看着手机,蓬松的黑发散落在额间,墨眉白肤。
是齐鹤。
第63章 办公室
江如鸣、何燕然和许寒山分别选择了三个不同的窗口买饭。队伍并不算长,但多少还是要等一会儿的。
许寒山就排在江如鸣旁边的队伍里,一边排一边跟江如鸣念叨“今天菠萝饭的菠萝怎么好像皮比之前更黄了”。
江如鸣不由得思绪被带走了,跟他一起歪个脖子探出队伍,观察了半天橱窗里摆着的菠萝皮到底黄不黄。
因此她丝毫没有察觉到站到她身后排在队尾的人是谁,直到——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姐姐?”
江如鸣愣了一下,扭头就见到齐鹤排在自己身后,低头冲自己笑。
“好巧啊,你也来吃饭?”
江如鸣其实刚才看见他了,因此只是短短半秒钟就回过了神,看着他打了个招呼。
“嗨,齐鹤。”
她往下扒拉了一下脸上的围巾,抿嘴笑了一下,手掌朝齐鹤晃了晃。齐鹤专注地看着她,嘴角扬得更高了。
许寒山还在一边研究菠萝皮,结果半天江如鸣都没声音。他奇怪地回头一看,结果就看见一个很高的男的正在冲江如鸣笑得很灿烂。
许寒山:“?”
齐鹤只顾跟江如鸣说话,根本没有往旁边多看两眼。
许寒山看了几秒,见他完全不搭理自己,转身就跟身后的人换了位置。
“哥们儿我不饿,你往前排。”
他比江如鸣和齐鹤的位置稍微靠前,所以连连让了两个人才到了江如鸣身边。
“哎?江小鸟?聊什么呢?”
说话的同时,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齐鹤一遍,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仔仔细细的,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看上去很像会背地里阴人的绿茶小白脸。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这小白脸竟然他爹的比他高!目测怎么也得有一米九左右,很有可能还超过了一点。
许寒山抱起了膀子,面上露出一点不服。
江如鸣扭头听见了许寒山的问题,没怎么多想道:“哦,没什么。这是咱们专业的小学弟,你认识吗?”
学弟?
许寒山看了齐鹤一眼,摇摇头道:“不认识。”
齐鹤却很有礼貌很乖地看着他,喊了声:“学长好。”
本来是很尊敬的语气,但由于他比许寒山高,所以不管他说什么,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都让许寒山感受到了满满的挑衅。
他挑起笑容,“嗯,学长一般好。”
他的回答怪怪的,让江如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他笑得似乎还很友善,而且他一贯的作风莫名让江如鸣觉得他做什么事都不奇怪。所以她没有纠结,觉得可能许寒山又在满嘴跑火车了。
“姐姐爱吃这个蛋包饭吗?”
齐鹤的声音唤回了江如鸣的神思,他低声道:“我还没吃过这个呢?好吃吗?”
她排的是蛋包饭的窗口,闻言如实回答道:“哦,挺喜欢的。嗯……你要是能吃咖喱的话可以点咖喱蛋包饭,大家都说那个好吃一点。”
齐鹤问:“那姐姐呢?姐姐爱吃哪种呢?”
江如鸣:“我?我不吃咖喱,所以喜欢吃芝士的,很香。”
齐鹤想了想,“是吗?”
他笑了,“姐姐推荐的,那……我试试。”
江如鸣却想起了什么,疑惑地“咦”了一声,问道:“我刚才不是看你已经买好饭了吗?”
齐鹤眸光一顿,想起自己刚才买好的餐盘,嘴里道:“啊……姐姐刚才就看见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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