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那伽嗅了嗅,没等鲤说话,他就啧了一下:“闻上去好像不是,你这几年原来是被人类圈养起来了,鲤啊,你好歹也是河神,真是堕落了。”
淡淡的海波推向鲤。
支离破碎的片段在那伽脑海中穿过。
漂亮的小姑娘,响亮的童谣声,最后是一个麦浪滚滚的村落。
那伽了然,他勾了勾唇,语气意味不明:“养你的那个小姑娘可真是可爱呀。那个村子叫什么呢?”
鲤当即沉下脸:“那伽,神和人在两个世界,你问这个是想做什么?”
那伽缓缓坐起来,他蓝色的海草一般的长发轻轻摇曳,飘散。
“急什么,你也说了神和人是两个世界,本龙王难道还能跨过天道杀了她不成?你放心,本龙王也是害怕天谴的。”他笑意盈盈,说着害怕却看不出一点儿害怕。
鲤面容稍霁。
他知晓龙王的性格,瑕疵必报,但天道始终不可违。
“鲤,明知我在找你,你还敢来,看来你和以前一样对自己很自信。”那伽说道。
鲤回道:“那伽,我来取走我原本就该得到的东西。”
“嗯?什么东西?”那伽明知顾问。
鲤直直看着他:“我的龙位。”
那伽看着鲤的眼眸微微眯起,那深海一样颜色的眼眸露出了如同大海深处一般的深邃危险。
“龙位?”
巨大的杀气铺天盖地,平静地海底突然翻涌,声嘶力竭。
虾兵和瑶柱脸色一变,瞬间变成原型窸窸窣窣往外跑,而走得慢的龟丞相下意识缩进了自己的壳里,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眼睛乱转。
而面对那扑来的巨浪,鲤却没有丝毫退缩,他只是眼眸轻轻一瞥,巨浪瞬间炸裂,海底下起下雨,淅淅沥沥。
那伽一怔。
他诧异于鲤的强大,似乎比三年前更加强大。
这说明这只鲤鱼的信徒更多了。
他眼眸如海面,泛起波澜。
鲤看明白了那伽的表情,他说道:“那伽,杀不死我的会让我变得更加强大。”
那伽忽地笑了:“既然你这么厉害,那跃龙门的机会不给你岂不是很不公平?”
鲤以为那伽会生气,会发怒,却没想到他居然笑了,还说出了这样的话。
鲤半信半疑:“你想做什么?”
那伽勾唇一笑:“最开始不是你想做的吗?我只是觉得你有这个资格了而已。”
鲤还是不太信:“我不信你。”
那伽像是意料之中,他洁白无瑕的脚踩在沙子上,整个人站起来,仍旧是居高临下地望着鲤,但是眼中多了几分认真,说道:“本龙王可不是白送你这个机会的,而是有条件。”
鲤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他就知道那伽不是那样善良的人,而且相比那伽说自己没有任何条件要来帮助他,还是有条件的帮助让鲤更加安心。
“什么条件?”
那伽似乎早已想好,在鲤问的那一刻,他直接就回答出来:“你既然是凭自己的实力登上神位的,那么再成神一次也不困难不是吗?”
“你到底什么意思?”鲤不明白。
那伽笑道:“把你的河换个位置,若你能让其他地方也能如现在这般信仰你,那本龙王就同意你跃龙门,如何?”
“就这?”鲤疑惑极了,移走他的河,那原来的信仰就会消失,但他的神位不会消失,只是凭借信仰得来的神力会减弱,不过重新获得信仰也不难,但是……
鲤紧紧盯着那伽的眼睛:“你提出这个条件,难道是想出了什么办法在中途阻碍我吗?”
那伽只是笑:“我那伽向天道起誓,若有半点阻碍你移河获得信仰,那就失去神位,被打回原形。”
这誓言太毒了,但就更能证明那伽的诚意。
“好!”鲤没有不同意的理由,“你就等着见我成龙吧!”
鲤说完就走。
那伽笑容不减。
见鲤离开,他缓缓坐了下去,膝盖抬起,那只白皙的脚踩在自己的长椅上。
蓝色的长发垂散在他耳畔。
龟丞相见鲤离开才伸出脑袋和四肢,他回忆起鲤和那伽的对话,疑惑极了。
在他印象里,自家龙王爷并不是那样好说话的人,可今日……
难道那鲤鱼真的如此之强吗?
他忍不住问道:“龙王爷,您就这样答应他啦?”
那伽这时笑意才渐渐褪去,他脸色寒冷如冰:“他的神位和本龙王的可不一样,只要信仰他的人在,他的力量就会越来越强,要想真正杀了他,就只能削弱他的神力。”
他似乎想起什么,那精致而美丽的脸庞微微抬起,他嘴角上扬,冷笑道:“还有那个收留过他的村子,那个女孩……啧,真是碍眼。”
龟丞相意识到什么,立马垂下了脑袋。
他就知道他们龙王爷没有那么善良!
第106章 前尘梦 问苍天
天还未亮, 勤劳的农人便已经提着水桶去河边打水。
花草上的露水闪闪发亮,晶莹可爱。农人不小心碰到,那露水便顽皮地跳下, 在农人的裤腿上留下它顽皮的痕迹。
农人跟寻常一样走到河边,忽然, 匡当一声,水桶掉落。
而那农人愣愣站在原地, 望着的是那深深的湿润的沟壑, 可是, 却再也没有那条支撑起他们村落生命的河。
他眼睛微震,脸色发白:“不、不好了,小河不见!”
“不好了, 小河不见!”
“不好了,小河不见了!”
消息仿佛长了翅膀飞遍了方圆百里。
一夜之间, 好些村子的生命河悄然消失了。
还是这一夜之间, 一条同样的小河出现在更远的另一处。
也自那日起,偏僻村落的阳光越发热烈,可是却没有再下过一场雨。
金色的麦浪逐渐低下头,又逐渐被晒成干枯的难看颜色。路边的花草逐渐干涸, 而那些葱绿茂密的树木因失去水源而逐渐枯萎。没了绿树没有花草,北方吹来的风沙席卷了这片土地。
偏僻的小山村失去了生机,生命也开始凋零,水源成了这里最昂贵的奢侈物。
“水, 我要水……”
“给我水……”
黄沙漫漫, 许多人跪在地上在沙中打滚、哭泣,他们颤巍巍伸出的碗里只有风沙,没有他们最想得到的东西。
“娘, 我饿……”
年幼的小姑娘被裹在怀里,眼泪汪汪,将她裹在怀中的女子颤着手端起碗接到她眼角,她眼中再也没有了她的女儿,只有那小姑娘眼角的一滴要落不落的泪水,她发了疯似的低喃:“水、水,快哭,快给我水……”
小姑娘被吓得一动不动,那眼角欲落不落的泪被吓得收了回去,女子立马露出阴狠的表情:“哭啊,你怎么不哭!你要渴死娘吗你这个不孝女!”她伸手狠狠揪了一把小姑娘的胳膊。
“啊!疼,疼……呜呜呜,娘亲,我疼……”小女孩终于哭出了眼泪。
女子跟着了魔似的将碗怼到小女孩眼角,锋利的碗口将她眼角勾出伤痕,血溢出薄薄的一层。
顿时,四周所有人都往向那小姑娘,望着她眼角的泪,脸上的血,眼神发绿。
“娘亲,那些人的眼神好可怕……”被衣裳遮得严严实实地小姑娘被女子死死护在披风之下,女子见状只是不忍地别开眼睛:“稻稻,我们去别处……”
这个世道,谁也顾不上自己。
季稻回头看了那小姑娘一眼,她的娘亲饮下眼泪似终于从魔怔中醒来,看着她的女儿又哭又笑,不知说了什么,她将那小姑娘抱得更紧,似乎在道歉。
季稻心里发苦。
她抬头望向自己的许臻:“娘亲,为什么小河不见了?”
许臻叹了口气:“娘也不清楚,也许是河神大人生气了吧。”
“河神?”季稻疑惑问道。
“稻稻还记得你最爱唱的童谣吗?”许臻问。
季稻闻言点点头,许臻牵着她,边走边徐徐说来:“传说最早最早世界上没有河,只有海,有一天龙王大人下了雨形成一个小水洼,一条小鲤鱼游了过来,它问村里的老人,老人老人,这里是海吗?”
“老人说,不是,海在更遥远的地方。小鲤鱼问,海有多远呀?老人说,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海,但是来过的旅人对我说,海在遥远的东方。若你去到海里,能回来告诉我海是什么模样吗?小鲤鱼看着老人,点了点头。”
“后来呢?”季稻好奇地问道。
“后来啊,小鲤游了好久好久终于到了海里,海可真美呀,像一面蓝色的镜子,如同晶莹剔透的宝石,美得不像真的似的。但是大海的美丽没有让它忘记自己和老人的约定,它又游了好久好久回到村子,可是大海太远了,它游得太久了,回来时老人已经不在。它觉得很遗憾,为了把大海的美丽带给从未见过海的人们,它留在了小水洼里,一点一点收集雨水,历经百年,终于汇成一条小河,人们便把它叫做小河,后来便把它叫做河神。”
“稻稻,你唱的那首童谣中的小河,既是我们那潺潺的流水,也是人们对河神的爱称。”
许臻说完,季稻恍然大悟,她说道:“原来小河是河神的小河。”说完她又疑惑起来:“可是娘亲,河神为什么会生气,是我们用水用多了,小河不高兴了吗?”
许臻望着这一路的惨状,想起那条消失的小河,笑容苦涩:“娘亲也不知道。”
许臻牵着季稻走了好久,天色渐晚,可是意料之中的,找不到一点儿水。
“今天找不到了,我们先回家吧,稻稻。”许臻说道,季稻重重点头。
二人又原路折返。
她们回头走,又路过那跪了许多人的地方,季稻下意识去看她见过的那个小女孩。
可是这一次她只看见那个小女孩的娘亲,她低着头跪着,看上去一动不动,像根木头。而那个小女孩却看不见了。
“稻稻,饿不饿?”许臻小声问道,悄悄递来一点点馒头渣子,至于许臻是万万不敢吃的。
季稻藏在许臻披风之下,接过馒头渣子,悄悄放进嘴里才从披风里钻出眼睛继续找那个小女孩。
突然。
她愣住了。
“怎么了稻稻?”许臻担忧地问道。
“……呕。”季稻感觉自己全身发冷,吃进嘴里的馒头渣子都变得恶心起来。
“娘亲,那边……”季稻声音颤颤,带着些许哭腔。
许臻东看西看,终于知道季稻说的那边是哪里了。
许臻连忙捂上季稻的眼睛,她则是脸色惨白,眼睛发涩。
只见那女子身后被一角衣裳盖住的角落,小女孩伸出一条腿来,那腿腕上深深的刀痕,近乎要把脚斩断,只留下一点肉皮连着脚掌。
而她的头半露在外面,眼睛睁着,里面一片灰白败和绝望。
那个女子身前的碗里还剩下半碗血,她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愣愣盯着自己的碗,眼眶猩红,如同行尸走肉。
而她周围那些人,嘴角上扬,唇齿间几丝血迹。
许臻一阵反呕,她拚命忍住,抱起季稻就跑,再也待不下去。
飞奔中,她眼泪缓缓流下,滴落,季稻正巧抬头,那眼泪滑落她嘴角,她砸吧砸吧了一下,润了润嘴皮。
咸的。
“娘亲,你哭了?你不是说现在不能哭的吗?”季稻眨了眨眼睛,望着许臻。
许臻赶紧擦去眼泪:“娘亲没有哭。”
可擦完她看向自己的女儿,那双单纯无辜的眼眸那般漂亮,可是为何会生在这种世道。
许臻鼻子一酸:“娘亲只是觉得害怕。”
她抱着季稻躲到无人的角落,她将季稻狠狠抱紧,哽咽着:“稻稻,娘亲好害怕,娘亲害怕娘亲也会成为那样的人!娘亲怕娘亲也会那样对待稻稻……”
许臻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季稻头一回看见许臻哭得这么难过,她慌极了:“不怕不怕,我不怕的,娘亲不难过,娘亲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
许臻更是绝望。
她这么好的稻稻,这么好的女儿,为何非要面对这些呢?
许臻差点崩溃。
“娘亲,咱们还有爹爹呢,娘亲不怕,爹爹会保护我们的!”季稻忙安慰道。
“是,有你爹爹在,爹爹会保护咱们的!”想起季扬,许臻的情绪稍稍平复。
“走,咱们回家,咱们去找你爹,你爹一定找到水了。”许臻擦干眼泪,抱着季稻沿着来路回去。
就在此时。
叮铃叮铃的铃声穿过风沙而来,清脆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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