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娘。”
“还是叫我姨母吧。”季稻纠正道。
少年脸色一僵。
季稻继续道:“我没有找到合适你的礼物,不过江灿是文人,他送的礼物你应当会喜欢。”
褚棠满眼笑意凝固在眼中,又听她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你曾说江灿不错,他可有什么红颜知己?”
若是有,日后便好办很多,不用她多费功夫。季稻想着。
褚棠整个人仿佛被点了穴,根本动弹不得。
一句两句三句,为何全是江灿?
难道,就见过一面还一见钟情了不成?
褚棠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但他生生克制:“你看上他了吗?”
季稻想了想:“算是吧。”
江灿长得不错,也没有怪味,而且他很怜惜生灵,季稻觉得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看上江灿了?
她喜欢江灿!
褚棠咬紧唇。
“对了,若有空,你帮我查一查江灿,说不定他以后就是你姨父……”
沙沙——
季稻忽觉一阵天旋地转。
她眼瞳一滞。
整个人倒在地面。
白衣如盛开的花铺开,青丝飘绕勾勒她脸庞。
一只手在她耳畔,死死按在地上,撑起少年半个身体,而另外半个,压在季稻的身上。
少年垂着头,黑发垂在季稻肩头,与她的发纠缠。
季稻能感觉到他的心跳,能感觉到他肌肤的温度。
她不明白,他是跌倒了吗?跌到了她身上,将她压在地上?
“褚棠?”季稻疑惑不解。
“江灿江灿江灿,你眼里心里只有江灿吗?”少年咬着唇,鲜血漫开,他幽黑的眼瞳仿佛无尽的黑暗,藏匿着数不清看不见的情绪,像是要将她吞噬进去。
“看看我,季稻。”
季稻瞳孔微缩。
这是……什么意思?
第124章 前尘梦 桃花糕
风轻轻吹动, 莲花灯落下,闪烁得更厉害了,成为点缀这漆黑的夜里最闪耀的明星。
若隐若现的光下, 映着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庞,映着女子怔愣的模样。
少年半压在女子身上, 深邃的眉眼中刻画着深情。
季稻望着他,脑中一片空白。
活了这么久, 虽说没有真的去爱过谁, 可是耳濡目染也明白一些东西。
少年的话不是听不见, 不是听不懂,少年眼中情绪不是看不清,但是……
“怎么会, 怎么可能?”季稻想不通。
“何时开始的?”季稻愣愣问道。
少年听懂她的话,抿了抿唇, 眼睑轻轻垂下:“不知。”
他细碎的青丝飘散在她脸上, 他的话随着那风吹入她耳中。
不该的。
不该这样的。
季稻下意识咬唇,她伸手推了推少年,推不动。季稻又不敢用力,凡人太脆弱了。
“你没有回答我, 你眼里心里只有江灿吗?你认识了他多久,你真的喜欢他?”褚棠和梦里一样,轻轻嗅近她颈窝。
他和梦里一样离她很近,近到他呼吸喷薄而出, 恰好就能落在她身上, 留下淡淡的暖意,也是淡淡的痕迹。
褚晏对他说了很多话,很多他不认同, 但有一句话褚晏说得很对。
不争不抢就会灭亡。
他眼神幽暗,堪比黑夜。
季稻别开头:“那又如何?”
季稻不喜欢江灿,但他是最合适的人。至于褚棠……
是从哪天开始的?
那天吗?
季稻想起那个风筝,想起她轻轻掐住褚棠脖子的那一天。
可是那个动作不该让人误会的。
她明明是在威胁?
“褚棠,这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想错了,这么久以来,你只是将我当成你的亲人,现在也是。你的感情没有变,你只是长大了,误会了这种感觉,这不是喜欢,不是爱。”
除此之外季稻想不到其他理由,她只觉得褚棠长大了,而她也许还将他当成孩子般亲近,让他误会了。
眼前的少年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喜欢他,限于长辈的“喜欢”,而且正因为她“喜欢”他,她才更不能喜欢他。人鬼殊途,她是恶鬼,恶鬼的喜欢需要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
那一抹生魂,食之,当世不显,可那人再无来世。
季稻伸手抚开他的发:“我只将你当成亲人。”
这样的少年她怎么忍心让他没了来世?
亲人?
他也曾只将她当成亲人,可他们到底没有血缘关系,感情是能够变的。
褚棠用几天时间想通了。
他想起褚晏冷冽的眼神,他总是那样看着他,对他说:“拿出点血性,褚家的人天生具有掠夺性。”
褚家的人天生具有掠夺性。
一旦看上便不会放手。
他原来真的是褚家的人,这一脉相承的偏执的血液,他以为在他这里就结束了,可没想到他也是这一脉相承中的一脉。
褚棠握住她撩拨他青丝的那只手,冰凉如冬。
他将脸轻轻贴近她的手:“那年我满身伤痕未愈却毅然决然跟着父皇离去。稻娘,你可知道为何?”
季稻皱起眉,似在回忆他说的那年。
季稻摇了摇头。
褚棠弯起眉笑起来,似从前温润温和:“因为我知道,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想要在父皇那里留下你那就得有话语权。我自小学的就是这个。”
“而现在,稻娘,我是太子,这意味着我可以做很多事。例如,你有喜欢江灿的权利,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褚棠笑着,轻轻俯身,他冰凉的唇印在她脖颈处,潮湿温暖。
季稻皱起的眉皱得更深了。
季稻觉得自己之前的教导是多此一举,这孩子不愧是褚晏的孩子,性格天生就有褚晏最恶劣的部分。
以前他是个好孩子,只是因为在她和南嘉面前没必要表现出恶劣的一面。而现在,他不吝于表现。
喜欢?
季稻垂眸望着他的发顶,她的手放在褚晏后脑勺上,缓缓抚着他的头发。
什么是喜欢呢?
人曾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季稻觉得他仍旧是个好孩子,只是喜欢错了人。
褚棠一怔。
这个动作是他幼时栖息在她身侧,那时他不高,她顺手能摸到。可现在在他说了那么多狠话之后,她竟仍旧抚慰着他,褚棠不明白,他以为她会更加激烈的。
褚棠又想起他记忆里,她似乎从来温柔,不曾对谁说过重话。
相比之下,他如此恶劣。
他喜欢上他的姨母,还威胁她……
褚棠心一沉。
眼色更深。
季稻微微叹息,随后她温柔的声音响起:“我会和江灿成亲。”
这样,就不用惦记了吧。
时间能抚平一切,恨意也好,爱意也罢。
季稻的话让褚棠眼瞳里风暴涌动,形如暴风雨来时天空的漆黑黯然。
他轻轻缠绕她颈边发丝:“姨母就这样喜欢他?”称呼换回来了,可他的脸色和眼神却更加恐怖。
“是。”季稻回答。
褚棠缓缓起身,他扣住季稻的手将季稻带起,季稻如一叶浮萍任他摆布。
他用力一拉将季稻拉进他怀里,一手掐住季稻的下巴逼她抬头。
“那姨母就亲眼看着我杀了他。”
季稻余光看去,不远处竟真的是江灿。
季稻一怔,她看向褚棠,褚棠余光也扫向某处。
季稻抬手拨开他的手,拨不开,她叹了口气:“褚棠,不要为了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将手染上血,不值得的。”
“那姨母还喜欢他吗?”少年固执的问道。
季稻沉默。
“姨母喜欢他。”少年又道。
季稻睫羽微微颤动:“不喜欢了。”
少年高兴起来。
他笑着,似乎恢复从前的温和。
他去牵季稻的手,季稻避开,他又去牵,一双漂亮的眼眸一动不动地望着季稻,似水波粼粼,好不可怜。
季稻:“……”
他又牵季稻,这一次季稻没有躲开,他高兴地握紧季稻的手,一根一根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一盏盏小船顺着河水飘来,如绽放在夜空的星星,渐渐照亮她脸侧。
少年抬眸望向天空:“姨母。”
季稻:“……”
都十指相扣了还叫什么姨母,故意找刺激的吗?
季稻没理会。
“姨母,我跟自己说了一句话,若能找到你,那我与你就是有缘分。”
砰——
少年望着天,说着话,天上忽然放起了烟花,照亮了少年的脸颊。
他清冷如玉的脸微微仰起,眼中盛放着烟花。
今日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燕都不会放烟花,可是现在却放了……
季稻仔细看去。
一怔。
那烟花放开,分明是稻子的模样,季稻猛地看向少年:“褚棠?”
这是他干的?
少年只是笑:“姨母,亲给他看好不好?”
季稻:“……?”
季稻余光扫到因为烟花驻足在远处的男子。
等等,什么叫……
下一秒,她骤然瞪大眼睛。
无他,少年说完话转过头,俯下,准确吻在她唇上。
一点一点深入。
他情到深处,无师自通。
而她……
淡淡的莲花清香让她头晕目眩。
好香。
她是恶鬼,也是饿鬼,向往一切美好的东西。他温暖,香气扑鼻,这一刻,她脑袋一片空白,只被他香味吸引,心脏乱跳。
“公子,那边有人在……”小厮惊得倒吸了口凉气。
江灿看过去。
没看清,但当他看见那两人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忙背过身去:“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季稻:“……”
还是个君子。
吻着她的是外甥,非礼勿视的是未来夫婿。
……还真刺激。
还有——
褚晏到底教了这孩子些什么!!!
烟花散去,燕都重回寂静。
街道两旁挂着灯笼,像一条铺满阳光的大道。
季稻在后面走,高她两个脑袋的少年紧紧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前行。
季稻便任他牵着。
她心里很乱,脑子也很乱。
龙鲤问:“你现在还选江灿吗?”
季稻说:“不,我亲了旁人,对他而言,交易已经不公平了。”
龙鲤又说:“那就是褚棠。”
季稻立刻:“不行,他还是个孩子。”
“稻稻……”龙鲤轻声叹息。
季稻轻轻咬唇。
龙鲤不再说话。
很久很久,季稻才道:“……我会考虑的。”
又过了很久很久,另一道声音才在她脑中响起:“稻稻,我不会看着你死,最后你选不出来,我就替你选。”
季稻抬眸望向少年。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轻声叹气。
一路走回宫,少年将她送到她住的地方,季稻动了动僵硬的手腕,挣开少年的手。
“我到了。”季稻说道,堵住了褚棠想问的话。
褚棠点了点头。
他看向这片冷宫,桃花飘零,可尽管如此,墙边长满了青苔,院墙也老旧极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这里这般冷清,这般偏远,离他的东宫十万八千里。
“这里好住吗?要不你搬去和娘亲一起住?”
季稻:“……别!”
她可不想天天被人按着亲。
何况,她还要她这张老脸的,万一被南嘉发现了,她脸往哪儿搁?
季稻光想着南嘉的眼神就觉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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