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非解药,这个后果,是他们咎由自取。”仲翰如讽刺道。
“确实,”茆七认同。
仲翰如问:“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毕竟安全出口未知,他们跟川至的处境也陷入僵局。
茆七倒表现乐观,眨着眼睛问:“你好奇我待会会怎么面对川至吗?”
仲翰如摇头,忽而抓住她话里的隐意,“你?不是我们吗?”
茆七说:“我有个计划,需要你和玉妙音配合,待会去找玉妙音,再跟你们详说。”
“好。”
仲翰如总是无条件信她,茆七心中酸涩泛滥,笑着去摸摸他头顶,“你也很乖的。”
仲翰如不介意,低了头,给她玩。
茆七疯起来,两手狂搓他头发,直到他闷声哼痛,她手才停。
仲翰如抬起脸,望见茆七的笑脸,眼睛晶亮,眼睫毛沾着水汽。
仲翰如预感到什么,温声询问:“你怎么了?”
茆七呵呵地笑,用手指擦拭眼皮,“还能怎么了?笑出眼泪了呗。”
她今晚不太一样,很是放得开,不似以前紧绷。仲翰如想,阿七就应该要这样,无忧无虑,任意情绪。
茆七又站起身,去拉仲翰如,“我们走吧。”
在玉妙音寝室待了一段时间。
茆七自行出发。
仲翰如和玉妙音在身后,目光追随。
在独自踏入川至空间的那几秒,茆七想了很多。
从凌晨清醒后,她心中就有一个念头滋滋生长。
川至狡猾如妖,他清楚茆七在找什么,他一直勾起她的兴趣,也一直拿捏住底牌,就为了让她自愿屈服。
茆七不想虚与委蛇,更不想走入川至的陷阱,与其被困死在三层,任人鱼肉,不如去博一把,像在四层那样暴力推平。
反正这也是林跃的遗愿,找到安全出口更稳妥点,如果不幸失败,也就是走向自己的结局而已。
茆七列的那些条件,不知道川至会不会照她的做,她只能自己去打这场没有胜算的仗。
好在她终于能说服仲翰如留在这里。
其实想想没什么大不了,西北区精神病院的入口以她的意识启动,如果她身陨,那仲翰如在另一种意义上赢得了自由。
所以怎么样,她都不亏。
思及此,释然了。
在殷切的注视下,她没有回头。
第55章 (加字)) 说什么一定能平安带他……
茆七抬脚跨出走廊, 一秒后,她站立在人潮的末端。
入眼皆是条条人影,琳琅璀光。
不止水晶灯, 还有影影幢幢的烛光, 摇曳在各处, 使得人群里的面孔无比清晰。他们之中有白衣侍者,有巡逻者, 他们的目光被暖光染得柔和。
人影察觉到她的到来,如河川分流一般,分开一缕缝隙, 仅能容一人通过。
茆七走进去,路过一行行人,数目之多,几乎立满了整个餐厅。
缝隙尽头是那张长餐桌, 视野范围挤, 茆七只看到桌面几样素食,几个燃烧的烛台,和桌围卷的那截红纱,
再近几步,茆七看清红纱的质地, 粗硬颜色土, 是那种九几年代风靡的劣质结婚红纱。
到餐桌前,一白衣侍者上前迎茆七入座。
茆七入座后,来时的那缕缝隙蠕动着, 逐渐消融在人潮中,取而代之的是四面水泄不通的人墙。
餐桌面除了素菜,还有一人一份的肉糜粥。餐桌左边依次坐着臻圣敏繁, 他们一个形容枯槁苟延残喘,一个下颔绷紧咬牙切齿,皆都被束缚在宝宝椅中,眼睛绑住白布条。
餐桌对面是身着金丝披袍的川至,他站立着,两袖垂下,上面的红色酒渍已清理干净。
川至颇傲气地睨视茆七,“怎么样?满意吗?”
昨晚茆七说:我不喜欢昏暗,不喜欢肉食,不喜欢空荡荡的空间,不喜欢威胁的目光。
现在明亮的空间,满满当当的人,素食,柔和的视线——攻击性的目光被白布条蒙蔽了。
准备得隆重,但在茆七眼里是笑话,她也确实笑了,“都很好,倒显得我朴素了。”
“你不朴素,你在我眼里比这些东西好万倍。”川至喜悦茆七的回答,慷慨地夸赞她。
说得好听,仍旧是物化,茆七无语地扯扯嘴角。
川至又说:“这些装扮物都是我父母攒备下的,虽然杂乱,也是重视。还有众多的见证,我理解的这就是仪式感吧。”
茆七认同:“是。”
川至满意地坐下,两手拢住袖袍端放在腿面,问道:“那你喜欢吗?”
茆七避重就轻,“比较乱。”
川至眉稍一挑,微微不悦,“哪里乱?”
茆七伸出手指一一指过去,“灯光宾客,见证人,红纱,筵席,看着热闹,像婚礼现场。”
她藉着这个动作纵观七道门,确认所有人都出现在餐厅了。那就意味着其他的门没人守,玉妙音的行动更容易,计划也离成功近一步。
川至哈哈笑起来,“本来这些东西也是我父母为我结婚攒的,被他们一股脑给用上了。”
候在川至身边的侍者告罪地弯腰,应该是他布置的现场。因听出川至话里并于恼意,他弯弯腰又直起身,依旧伺候在旁。
茆七说:“你的父母真好。”
川至没见过其他的家庭,不理解,“难道你的父母不好?”
茆七:“我不记得他们了。”
川至更不解,他父母死去二十年,那些记忆他仍旧历历在目,哪有不记得的?
“怎么会不记得?”
“我忘掉了小时候的事,也许他们就在其中。”
选择性忘掉的,也不是好事,在这样的好日子里,川至忌讳不提,“那先吃饭?”
茆七看向饭菜,除了一道肉粥,其余的素菜有白灼芥菜,水煮西兰花,葱花炖鸡蛋,青椒土豆丝。
绿叶菜不新鲜,西兰花也蔫了,鸡蛋更是淡黄中有黑点,土豆丝软绵绵的呈现出干瘪。
素菜难得,川至真是下了血本。侍者适时地递上筷子,茆七接过使用。
在臻圣和敏繁身旁服侍的侍者也都握起筷子,准备辅助两个失去行动能力的领导用餐。
包括川至,言笑晏晏地注视茆七的行为,仿佛有十成十的把握,她一定会吃。
他们都在等茆七下第一筷。
茆七伸出筷子,夹起一簇芥菜,放进口中,细嚼慢咽。
川至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味道可行?”
茆七没回,不急不慢地咀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甚至是还有意识的敏繁,他的脸也向着她这边。他们似乎都很迫切,仿佛她吃了食物,就能代表什么。
茆七当然会吃,不然怎么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替玉妙音争取机会。
另一边人潮的末端,有一条瘦小的躬着腰的白影,嗖一下从一道门出现,然后紧走几步,跨进另一道门中。
这过程无声无息,无人察觉。
这是一间中式装修的客厅,玉妙音从未踏足的区域,她好奇地打量,以至于忘记放下怀抱的两大罐酒精。
不过十几秒,玉妙音从惊讶中回神,弯腰放好酒精,然后踅摸在客厅里搜找需要的东西。四面就实木家具,无可助燃烧的物品,她将目光放到过道的房门上。
房间里总有衣服布料之类的易燃物吧?
之前在寝室商量对策,茆七有提过这个空间的大概情形,接近员工寝室的这道门内,住着一名濒死的决策者,动都无法动,更别说出声。
没威胁,玉妙音决定在房间里找易燃物,就先从其他三间房开始。
接连开门,玉妙音看了叹气,可惜,三间房都只有实木家具,没有其他的东西。
紧接着玉妙音又来到第一间房门前,没有犹豫地抬手开门。门开,她先注意到拔步床上的床帘,眼前一亮。
再一细看,床上并没有人,她迈步过去直接踩踏上床沿,动手扯下床帘,再摞走床单,丝毫不拖泥带水。
抱着扯着,玉妙音将床帘床单弄到大门口,整理成条状团卷一起,直接倒了一大瓶酒精在布料上,眼望着酒精慢慢浸透。然后再将另一瓶酒精打开,瓶身靠住布料,使流速减缓。
茆七说不能一下子都倒完,要慢慢地渗过边界,流淌到餐厅里,才不容易被察觉。
做完了,玉妙音露出一个笑容,她好好完成了,她终于能为自己做点事了。
没多感慨,玉妙音又躬身出门,抱缩住身体,从巡逻者的身后经过,小心地挪着碎步。耳边传来茆七的声音,还有另一个男人在说话,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川至。
“味道还行。”
“那你再试试其他的。”
“嗯。”
“西兰花啊,也不错,口感爽脆的,你快吃。”
再之后听不到了,玉妙音安全地回到了寝室走廊。
仲翰如早就在等候,迎上前问:“怎么样?“
玉妙音看他这么着急,忙将进度告知,“臻圣那道门,我已经放好酒精。”
仲翰如:“我说的是外面的情况。”
“哈?”玉妙音才琢磨过来,他在担心茆七,“外面很多人,看着像都聚集在餐厅,茆七好像在和川至吃饭。”
“吃什么?”
“听着是西兰花。”
川至真的安排了素食,可是这里物质缺乏,能有几道素食?茆七迟早要面临那次的场面。
仲翰如还记忆犹新,那块肉伸往他口中时,茆七的惊恐和害怕。
玉妙音见仲翰如将背缓缓靠向墙壁,眼神频繁投向外面,魂不守舍,显然十分心焦。
玉妙音管不了那么多,赶进度地从屋里再抱出两罐酒精,边走边匆匆安抚:“我们不都计划好了吗?你要相信茆七,忍耐住心情,都是为了更好的结果。”
话音刚落,她便消失在走廊。
餐厅内,茆七已经吃完西兰花了。
周围都是人墙,她不清楚玉妙音走到计划哪一步了,不过不清楚,证明玉妙音没被发现。
“好了,再尝尝其他的。”川至催促着,眼中兴味更盛。
“那就炖蛋。”
侍者闻言递上调羹,茆七接过,伸往那盅面上有一层酱料的炖鸡蛋。
茆七的余光中,巡逻者的注意力分散,因为进食的过程太冗长了,她必须要再制造出点动静。她抿一口炖鸡蛋,开口问:“这道是什么粥?”
川至提起笑,耐性地讲解:“那是砂锅粥,粥米细密,裹上炸焦的脑髓,口感相辅相成,十分嫩滑美味。”
“脑髓?”茆七疑问,“不怕得病吗?”
川至摇头。
“难道……”茆七嫣然一笑,“这就是你说的解药?”
解药一词,像一石激起千层浪,人潮里响起轻微的喧哗。
敏繁也激动起来,不知哪来的浑劲挣扎,无奈宝宝椅太结实,他依旧被牢牢捆在椅子。
玉妙音听到茆七说话,她还在巡逻者身后,被突起的一阵哗然吓到。她以为被发现了,差点惊叫出声!
几秒后没动静,她转动脖子去看,无人在意这里。幸好没被发现,她赶忙向第三道门前进。
多用了一倍时间,玉妙音抵达第三道门,快快放下两大罐酒精。
她看到客厅和套间格局,和前一道门无异,装修也一样。当然客厅也没有易燃物,得进房间里找。
茆七说这里有一名行动不便的决策者,那其他三个房间应该可以进入,只要动静不大。反正门关闭着的,看不到听不到。
说干就干,玉妙音悄步过去,在经过第一间房的房门时,异常小心,开门更是轻摁慢放。
然而结果一样,那三间房只有家具,没有其他的物品。
玉妙音再次将目光放在第一间房的房门上,犹豫,蠢蠢欲动。
其实可以试试的,这人不能走动形成不了威胁,即使有嘴,只要捂紧就行了,再不济劈击其颈后风池穴,可以使其短暂昏迷。
种种设想都是玉妙音占主导,她当即撸起白大褂改造成的披袍,深呼吸一口气,决定就这样做!
茆七在拖延时间,仲翰如在等她交接,她不能让进度落在她这里。
脚步接近,玉妙音左手迅速拉下门把,猛一推开,右手早就做好准备,届时一巴掌捂过去。可是面向她的只是一张空凳子,里屋没人。
一道门两道门都没有人,是不是聚去餐厅了?看起来那里正举行重要仪式,不知道茆七有没有能力应付。
没纠结多久,玉妙音脚踩床铺,上去扯床帘,下地后手臂一卷床单,动作形如流水,东西就都到手了。
东西统统拿出来,和酒精混浸一起……重复操作,然后出门。
那阵哗然已经安寂,川至的声音更加清晰:“呵,接下来是青椒土豆丝吗?”
茆七说:“是。”
在茆七还尚有把握的声音中,玉妙音再次安然进了寝室走廊。
仲翰如依旧在等着。
玉妙音主动说:“外面好像在办宴会,他们吃了炖鸡蛋,土豆丝这些。”
仲翰如点点头,目光漂浮。
因为有了念想,玉妙音精神面貌好很多,现在觉着这个男人蔫蔫的,跟被抛弃了似的。
玉妙音多嘴一句, “你急也没用,要相信茆七。等我放好酒精,餐厅内起火,烧到一定程度,你出场将其他门内的玻璃砸碎,到时就能利用气流带来的爆燃,将他们统统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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