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燃烧带的巡逻者无一幸免,身上起火,烧着,痛苦地叫喊着。求生意识令他们群涌向无火地带,却被处在安全区域的同伴以刀以棍击退。
最终,他们被迫退回火焰中,成为助火的燃料,空气中霎时升起股股油焦肉灼的味儿。
因先前清理出了一条隔离带,川至身处的区域丝毫未被火焰波及,另一批巡逻者包围保护着他。
一面火焰冲天,一面现世安稳。
犹如一面地狱,一面人间。
茆七惊诧仲翰如的起火行为,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他想做什么?现在起火他也不能全身而退呀!
她担忧着,无法思考仲翰如的目的,在看到火势落在他身后,才敢松口气。
仲翰如步步逼近,在砍断一只阻拦的手臂后,他赤着眼摔碎一罐酒精!酒精//液从他身周蹦溅出去,有些飞进火焰带,激得火苗又高一寸。
前有被烧死的下场,巡逻者们面面相觑,紧张到忘记防御。
而眼前的男人,脚踩黄泉烈火,真像阎罗殿来拿人的。
空中的氧气变得更稀薄了。
“撤退!快撤退!”不知道谁在大声喊。
巡逻者们被这一嗓子喊醒,护着川至匆匆往后撤,就怕遭池鱼之殃。川至一直挟持茆七,她也被迫跟着后退。
火光摇动中,仲翰如清晰地看见茆七。
这是分开后他距离茆七最近的一次,她失血过多,脸唇苍白,漫天的火也不能替她增色。他内心痛苦愈剧,眼神倏地阴狠起来。
川至原先一直坚信,仲翰如不会对茆七怎样,现在他那发狂的模样,真可能想要同归于尽!
川至这才表现出一丝慌神,忙挥手喊侍者:“快处理掉烛台!”
还剩最后一罐酒精,玉妙音清楚,这一罐要砸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因为那是敌阵中心,川至也在。
巡逻者剑拔弩张地防备仲翰如,对玉妙音疏忽,她心中已有计划,她要看好烛台,誓死看好!
在侍者上前抱走烛台前,玉妙音早就飞身扑出,似是忘记了离身不足一厘米的匕首。
酒精烧起来快,熄起来也快,没有助燃物根本不行,必须要加紧时间起火!
在玉妙音成功抱起烛台时,她的后背也插上一把匕首,她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感觉不到疼。她扯着嗓子嘶吼出声:“快啊!”
烛台随之抛向半空。
声未落,酒精骤然如急雨四散。
是仲翰如撒开了最后一罐酒精,与烛火在空中接触,滋滋爆燃,爆发出千万条火线,瞬间点燃了整个空间。
侍者的白袍宽大,落火即燃,挤挤挨挨,火势烘成一片。哀嚎呼痛声顿时响彻,巡逻者也受牵连,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茆七因此挣脱出来,蜷身在一张宝宝椅边。起火的一瞬间热能倍增,火点砸落在身上,烧透衣服布料,灼烫难忍。她抱臂低头,尽量不裸露肌肤。
混乱中后背不知被谁猛推一把。
“快走!”
茆七踉跄往前,听到玉妙音的声音,想回头,却又听她咬牙切齿地喝道:“走啊!”
因为离餐桌近,掩盖下的余光瞥到那张红色桌旗,布质厚而扎实,没来得及起火。茆七顺手扯下桌旗,抖甩两下抖掉酒精,再盖到身上遮挡住头顶肩膀,视线终于通明。
她才看到敌阵已乱成一锅粥了,着火的人被烤炙折磨,有的发疯狂奔,有的躺地上打滚,想试图扑灭火焰。不想空中坠落的火点与地面的酒精连成片烧,火势更是迅速蔓延,他们就在求生欲中被灼烧成焦尸。
还没着火的自身难保,躲火焰避火人,哪还能想起来抓人?
这之中茆七未见川至,不知道是被保护好了,还是被喂火了。
餐桌面承接了大部分酒精,开始啪啪燃烧,在桌底和边缘有小片未起火的空地,茆七小心翼翼地踩着通行,鼻子几乎吸不动了。
氧量即将消耗殆尽,现在正是实行计划最后一步的好时候。
“仲翰如,仲翰如……”她出声喊。
不过片刻,肩膀忽被扣住,茆七回头便扑进那人怀中。直觉是他,抬眼果然是他!
“你没事吧?”她着急地问,视线也急切地逡巡。
仲翰如身上有不少伤,流血的,灼烧的,衣衫褴褛。但眼神晶亮,倒映着熊熊火海和焦急的茆七。
“没事,你呢?”仲翰如就着相拥的姿势,右手捧起茆七的脸,偏头去瞧她脖间伤口。
茆七听到他嗓子干哑,含着微微颤抖的腔调,想起他为什么燃火,想起自己逼迫他的行为,无疑是在拿刀凌迟他。她内心自责,却只能安抚地用手摸摸他的脸,而后断然从他怀中离开。
将桌旗披到仲翰如身上,茆七的语速快而急,“我们位置的两点钟方向火势孱弱,可以通过,你快走!”
她边说,边用手推他,而他却纹丝不动。
经历生死,仲翰如断不会答应再留下茆七,他拽住她手腕,扯到自己胸口,决绝道:“我们一起!”
手被撰得铁紧,茆七没法再推他,她换说辞,缓和道:“你先走好吗?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仲翰如当然记得,火势燃烧透时,开窗迎进气流,将这里烧个彻底!
茆七继续说:“事到如今,无论怎样都要做下去,躲得了一次,躲不了二次的。你先行,我要去找玉妙音,迟些就来。”
巡逻者还剩半数,现在疯狂地逃生,川至不知死没死,如果这次不做绝,今天的困境一定会卷土重来。
仲翰如再想强硬,却是不能,他放开手,只能说:“多长时间为限?”
“五分钟,五分钟内我喊你,你立刻就砸窗。”
“好,你一定要快些,快些出来等我,知道吗?火势太……不好再犹豫了,好吗?你不应我,我不会……一定要好好的,行么?”
茆七无一不应。
仲翰如这才迈开步,头也不回地朝着两点钟方向跑去,“我很快就去接你,等我阿七!”
听着散在火焰中的话语,茆七望了会他被烟雾淹没的背影,便掉转头,抹掉阻碍视线的眼泪。
“玉妙音,玉妙音,你在哪?”茆七呼唤着,火烟弥漫,禁不住咳嗽。
喊了几次,玉妙音没回音。
目前只有餐桌这小片范围零星起火,能容茆七下脚,再远她也无能为力了。
“玉妙音,玉妙音……”茆七捂住口鼻,挥散眼前浓烟,冒险地再进几步。
侧面突然冲出个火人,嗷嗷嘶叫,面目烧得狰狞可怖。茆七吓得退步,再看清火人手里还拖着个人,一副一起下地狱的架势。
那人被拖困,披头散发,袖沿衣领已被烧烂,火星闪烁,还有再着火的趋势。茆七是凭一枚玉坠认出的玉妙音,她心下大惊,临危不乱地抽刻刀解决掉火人。
火人死了,手还留僵劲,紧攥着玉妙音手骨,形势紧迫,茆七不可能去掰开,她干脆利用刻刀将火人手掌剜开,然后去拉玉妙音。
不想玉妙音后退一步,嚷着:“别!别过来,会连你也烧着的。”
她身后火势滔天,热浪几乎要吞灭掉她的身躯,茆七忙出声,“危险!别再退了,你到我这来,我有办法帮你灭火。”
玉妙音犹豫。
茆七被烟熏得咳嗽,难受地说:“真的,我知道哪里有水,你信我。”
“那我自己走,你别碰我。”玉妙音松动,提出条件。”
茆七忙应,“你跟上我,尽量快点。”
“嗯。”玉妙音蓬头垢面,在一丝丝的的视线里,跟随茆七到餐桌边,随之被一阵凉水浇透,皮肤的焦灼感终于缓解。
水是放在边柜上的茶水,还剩最后一点,茆七全倒自己身上,然后拉起玉妙音,“走!我带你出去。”
火势还在蔓延,家具都已燃烧起来,但有些空旷的角落火焰渐欲退。
牵动到后背伤口,玉妙音发觉胸闷难受,隐隐有透不过气的感觉。她知道自己没机会了,轻推开茆七的手,催促道:“你快走吧!去和仲翰如配合砸窗户。”
茆七怎么能丢下她,急道:“我们可以出去的,别放弃,你信我!“
玉妙音拨开头发,看着茆七,强忍着痛笑了笑,“好吧。”
“那我们动作快点!”茆七去牵玉妙音,拉着她往外走去。
照着两点钟方向的线路走,越近,茆七发现那条火势孱弱的通道,像是人为爬出来的。而火势包围圈外,确实趴着条烧焦的身影,那个人看衣着……是敏繁!
敏繁至死都要爬去的方向,直指川至居所。
茆七像是抓住了什么,加快脚步,“ 玉妙音,我们有救了!你再坚持坚持。”
脚边的残火舔舐上小腿,茆七一边行进,一边踩灭,让玉妙音更好地跟上。她拼着一股劲,不知跟在身后的玉妙音神情痛苦,身形摇晃。
快了,快接近火势外围了,察觉到玉妙音的步速越慢,茆七无暇回头,即使也被黑烟呛得咽喉刺痛,她忍着安慰:“快到了,我们就快得救了,你跟我们出去,就不用待在这个吃人的地方。”
“……好……”
五分钟要到了吧,一定能来得及的,一定!
那些卷吞过人的火焰,即使罪孽,但此时在茆七眼里化身为希望的象征。
身体内绷着的那根弦,因着希望临近,正摇摇摆荡,茆七突感头眩晕一阵。
身后冷不丁砰一下,茆七回头看到玉妙音倒下了,她想去扶,奈何自己也站不稳了,一同倒在地上。
地板高温,茆七挣扎着翻起身,爬过去两步去扶玉妙音。实在乏力,她屈膝跪地,双臂垫进玉妙音后背,勉强将她上身挪到自己腿面,以减缓灼烫。
玉妙音表情痛苦,额鬓糊满汗,眼睛睁不开了,茆七给她传递希望,“再坚持坚持,我们快得救了,你不想出去吗?一定想的吧,外面阳光那么好,食物多样好吃……”
茆七声哑而嘶,也不知道玉妙音听到没,她没有放弃,几轮撑起膝盖,想带玉妙音起身。
几番起来再跌下,折腾到玉妙音勉力睁开眼,看到茆七的精神也濒临崩塌。即使眼神开始涣散,思维也在流失,她仍组织语言说:“我……不行了,你、快走……”
“别说这种话,你加把劲,我们能走出去的。”茆七还在尝试。
玉妙音气息虚弱地说:“你摸摸我的背。”
茆七依言伸手,摸到刀身尽没的刀柄,她悲嚎一声,泪水夺眶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可以杀人,为达目的,即使无辜的人。但她不能接受有人为她而死,不能!不能!
玉妙音抬起颤颤巍巍的手,去擦拭茆七的眼泪,她笑着说:“我终于……能为林伸做点事了,现在也算看到那些人的结局,谢谢你,茆七。”
“不够!不够!他们还没死绝,你不能放弃!”茆七哭喊着。
玉妙音已经到极限,在她最后的余光里,看到川至提刀俯冲过来,白袍袍角掀起阵阵火焰星子。
仿佛尸山血海里走出的恶魔。
她艰难地推开失魂落魄的茆七,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啊”大喊一声,扑上去死死拦住川至。
川至被玉妙音这么缚住双腿,险险摔倒,他提刀在玉妙音后背狠狠戳刺几下。但仍无法让她脱手,反而像要嵌进他骨血一半,死死地钳紧不放。
瞬息之间的转变,待茆七反应过来,玉妙音已经身中数刀。她悲愤无比,双目发狠,攥住刻刀站起身。
川至那昂贵的金丝袍烧得如破烂一般,仍放不下高位者的睥睨姿态,冷冷地说:“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玉妙音的头歪斜,无力地吊着,面皮脖颈被烫出道道血痕,双臂紧紧束缚住川至的腿。她是个漂亮爱美的姑娘,她朝气勇敢,憧憬未来,即使感情不被外界认同。
茆七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即使胸痛气喘,笑出眼泪,“那你的下场,我来告诉你。”
川至冷嘲:“死到临头,还胡说八道。”
茆七也看到了,惊慌过后的幸存巡逻者,开始试图扑灭火焰,并朝这边汇聚,保护他们的主人。这就是川至的自信来源。
视线回到川至身上,茆七温柔地对他笑着,“成文武只是窥到这里的运转模式,他根本就没吃过那些有毒的食物,又怎么会产生病毒抗体?你的解药是无稽之谈,根本就没有解药,你会遭受病痛折磨,会孤独痛苦至死!”
“你!”那笑颜吐出的字字句句,有如最恶毒的诅咒,川至摆手大喊,“不可能!不可能!”
有什么比踩碎最后的信念更残忍?
茆七确定,五分钟已经到了,她不应,仲翰如一定会再返回火场寻她。
她做了决定,放声喊道:“仲翰如!”
很快,巨大的轰然一声!原本伏低的火焰剧烈爆长,并急速朝四面八方吞噬而去!
刀山火海,也可被刀山火海倾覆。
现在想来,只有狂烈的火才能卷噬这片罪恶之地。
就让罪恶燃烧殆尽,就让西北区精神病院彻底消失吧!
她再高喊:“川至房间,那棵香樟树是出口!”
火焰刹那淹没了最后的视线。
第58章 “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你听到了……
仲翰如赶到时, 只看到一片汪洋火海。无论是地板,还是高阔的穹顶,无一不被火焰充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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