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啊,阚天怵了,不情不愿地松手。
“跟她道歉。”江宁看都没看茆七有无受伤,直接让阚天道歉。
阚天以为听错了,“你让我向她道歉?”
“对!”
阚天冤死了,“她做的那些事害我被围攻,是她该跟我道歉!”
江宁说:“无证据,未定罪,她就没有错,你必须得为你的行为道歉。”
他提醒:“是你先动的手,如果茆七当下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也算正当防卫。”
阚天看向众人,他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摆明是逮着他这个软柿子捏。但是,他心知他也是个软柿子。
“对不起。”
江宁点点头,再去看茆七,她垂着眼睛,神色淡定,不知是什么心情。
“好了,601住户,你说楼梯间的划痕和血迹是茆七所为,你是亲眼所见吗?”小冬适时出来处理出警的事。
江宁听着,混乱的事,加上他在仲翰如那边接收的混乱的信息,他不禁再次看向在他身后的茆七。她的低头静默,她那微弯的腰背,就好似驮了个躯壳,隔离外界封闭自己。
阚天:“我没亲眼看见,但我确定就是她!”
阚天抬手指茆七。
在查案上,越是铁打的证据,到最后越是被推翻,就比如当初江宁视茆七为共犯。他说:“你肯定那些事是茆七做的,有证据吗?请拿出来。”
“就是她,真真的,我可以发誓。”阚天不直面江宁的疑问,只说是,又不放证据。
“没证据是吧?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虚构事实,你平时都有在关注茆七吧?上次的噪音事件也是,互无来往你却知道她家有鱼缸,还明里暗里让别人去查她,你敢说你没有私心、私怨?”面对这种人,江宁可有经验了,知道怎么拿捏。
“就她,就、是她,我才没,我不是!”阚天被话噎得一口气上不来。
“那就拿出证据!”江宁陡然喝道。
703众人在此时都成了哑巴。
小冬和出警的同事暂时算是退居二线了。
阚天被散发出威严气质的江宁惊吓到,他害怕地后退,不小心撞到自己家门。他抬起头看门顶,证据在那里。但是……证据出现他会不会被当作偷窥狂?
再一另想,这口气实在不能往下咽,不然一家人在这都抬不起头!算了,行一步看一步吧。
“我家门口有监控,将602的一举一动都拍下来了。”
江宁挑眉,眼神慎重起来。有监控性质就不同了,他不禁心绪复杂。
行车记录仪,理发店监控,这些记录画面里的茆七,是截然不同的景象。那茗都小区的怪事呢?真的也跟她有关吗?
这嫌疑人天翻地转,如果真是冤枉了阚天……703等人惴惴不安,生怕刚才的行为被追责,便都作鸟兽散。反正有警察在,最后是个什么真相,自会公报。
小冬那边已经先反应,跟随阚天去取监控录像。
江宁则拉着茆七进入她的公寓,他说:“你坐会休息,外面的事我先去周旋。”
茆七木讷地走到房里唯一的椅子坐下,不言不语,神魂出窍般。
江宁莫名烦躁,因为自己短瞬生变的站位。怕茆七接受不了,所以让她先休息,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接受阚天的说法了。
无处可坐,江宁在公寓里来回走,视线落处,有床,有鱼缸,有置物架上的书,书本里夹杂笔画本,划了纷杂的线条,和书写了一些字。
无一不在提醒江宁,茆七那些经过数次证实的异常的言行,从怀疑她,到查她,到绕来绕去地揣测定义她,江宁都掼以了极大的恶意,甚至一意孤行地去伤害她。如果真如那张病历档案所示,那她真的……
江宁不忍再想,也没脸面再待下去,便开门出去。
阚天早就将监控画面截取下来了,用手机保存好,直接给小冬看。后怕的语气说:“你看看‘真相’,太瘆人了!我晚上出来游走也是因为想确认这件事,不是楼上那帮人指控的是我在搞鬼。”
小冬看完后,沉默不语。
江宁来到601门外,问小冬,“怎么样了?”
小冬看向江宁,犹豫两秒,“这事还是你自己看吧。”
借了阚天的手机拿给江宁,江宁看完了这些提取的画面,小冬奇怪他竟然无任何反应。
手机还回去,另一个同事在做记录,让阚天签字,并收集了监控录像内容。
小冬出来找江宁,见他还站在原地,问:“江哥,有头绪吗?”
江宁缓慢地抬起眼,看着他说:“我说没有,你信吗?”
小冬:“信,毕竟你们认识。”
江宁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小冬看得出,江宁此刻挺纠结的,所以没再出声打搅。
“这种行为会有什么后果?”江宁又问。
小冬:“警告还原设施就行,还原不成可能会面临赔偿。”
“好,我知道了。”江宁叹气,久久,还是转头去面对。
进门关门,江宁在玄关站了片刻,思绪纷杂,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该怎么开这个口。
江宁再抬头,茆七已经站起来,悄无声息地盯着他这边,目光幽深,如鬼魅一般。
她低声说:“你不是个犹豫的人。”
江宁知她所指,也相信她一定有所感,所以尽早面对,是对的吧。
“你说那些血迹划痕,跟你无关,但是在601住户的监控里,看到你晚上出门,并做了那些事。”
茆七似乎好奇,“在那里,我是什么样的?”
江宁形容:“你抓着一把刻刀,边走向楼梯间,边划着自己的手,任由血液滴落;你还用指甲扒电梯门,扒到指甲盖剥落,出了很多血,你也无所谓。”
茆七已经可以想像得到,那是怎样一副不可名状的恐怖画面,活像被鬼附体。
江宁又继续说:“你买鱼的鱼行,老板翻看订货单,你并没有订购鱼缸。还有那家理发店,其实你在前一天进去剪掉了长发,老板认识你,才会说那些话。你的行车记录仪也……我给你看看录像吧。”
“不用。”
江宁瞥眼茆七,她背向光,看不透表情。他犹豫着开口:“在你的行车记录仪里,你在一块空旷草地,虚空作登高踩梯动作,背后似乎有人追你,你惊恐万分,甚至还用刻刀在身后戳刺,戳刺向那些空气。我在甘蔗地找到你那时,你满脸的血,其实……其实是……”
他不忍再说。
就听茆七发出凉凉的笑声,轻吐气息,“然后呢?”
江宁继续道:“你手上应该有道旧伤口,是你撕开伤口往自己身上抹的血。”
“呵呵,呵呵。”茆七笑着。
江宁听着,发苦。
茆七吁气,“听起来像疯子。”
大国发过来的病案本,其实是茆七的精神科诊断书,主治医师签名为李亭甲。
江宁藏下了,问别的,“所以你是真的不记得江然了吗?”
茆七指着自己胸口,说:“你在问我吗?是真的问我吗?我都不知道你问的谁。”
说完,状若平常地安静。
太静了,反而有妖,江宁觉得这种状态反而危险。他想起李亭甲,他应该会有办法。
“茆七,去看医生吧,为了你自己,别逃避。”
茆七闻言十分不解, “什么为我自己?我在逃避什么?你要让我接受什么?”
江宁哑然。够了,这些事实已经够了。
茆七笑起来,眉眼弯如泓月。
你见过乡下的夜空吗?晴时月,会下雨。
就像此时茆七的眼睛。
她说:“你,和他,他们,还有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医院,那些追着我的声音,你们到底想要我接受什么?说呀?说啊!”
她说到最后,大声质问,“我真的,好好地蜷缩着过活了,为什么要这样?我也等到了想等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别这样好吗?别这样……”茆七边说边退,在江宁一个反应不及下,冲出门去。
江宁追出来时,她已经搭乘电梯下了楼。
打车,去白马咖啡馆。
茆七甚至不知道仲翰如的住址,她本能地要去那里。
半下午的天,骄阳似火。
很快到了,茆七下车,站到烈日底下,目光不清。
这次,她仍旧看不到馆内的景和人,她也不敢进去看,怕命运再次薄待。
“仲夏如,仲夏如,你在吗?”
茆七喊着,喊着,终于有人发现她,提醒在忙活做蛋糕的仲夏如。
仲夏如推门出来,见到茆七,开心地招手,“快进来呀小七。”
茆七摇头,她不敢过去,“仲翰如在吗?”
仲夏如说:“在的,你快进来嘛。”
“真的,在吗?”茆七再次问。
她眼睛湿润,在阳光闪烁着细碎的光亮,仲夏如云里雾里,不知道她怎么了。
“在的,小七你有事吗?”
“你帮我喊一下他出来,好么?”
“好呀,你等等。”
不过片刻,仲翰如推门而出。
他穿着商务装,整个人挺拔精干,全然陌生的面貌。
茆七没多想,不停地做心理建设,深呼吸,深呼吸,比在被巡逻者追捕时还紧张。
仲翰如几步到她跟前,问道:“怎么不进去?这大太阳的。”
茆七摇头,忽而就涌起难过的情绪,想向他倾述,她遭受的那些对待。
想想而已,小女生的心态而已,她不能破坏氛围,她想要一些她的人生中,不可多得的完美。
就是此刻。
“仲翰如,我要对你说一些话。”
“嗯,你说。”
“你千万别觉得我唐突,不端重,不谨慎,张口就来。也别觉得我脸皮厚,我是真的想了很久很久,考虑过又考虑,我就是就是……”
“嗯,别急,我听着,你说。”他那么耐心,弯低腰,耳朵微微侧近。
茆七再次深呼吸,泪眼已婆娑,“仲翰如,我三十岁了,不小了,我们在一起好吗?”
仲翰如惊讶地侧过脸,她破碎的眼神,细碎的眼泪,让他不解。但是没有心疼,他不会像在西北区精神病院,有那种沉静的不忍的目光。
“小七,你在说什么?”
“小七?你怎么会喊我小七?”茆七其实看到了,仲翰如的目光,她不愿意去深究,一昧地执着。
“怎么不会?从小我妹就这么叫你,我小时候也喊你小七,你忘了吗?”
你忘了吗?她怎么会忘?茆七喃喃道:“不是阿七吗?不是吗?”
阿琪?仲翰如回头望馆内一眼,奇怪地说:“我怎么会喊你阿琪。”
“不是的……不是的……我的二十年,怎么会错呢?”茆七不停地否认。
仲翰如发觉她抖得厉害,扶住她肩膀,关心地问:“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俯身靠近,茆七抬起目光定在他额头上,她突然伸手去拨开发,看到光洁无痕的额头。
茆七“啊”一声,尖叫着退开,惊恐万状。手指着仲翰如的额头,反覆地质询: “怎么会?怎么会没有疤?”
仲翰如想去牵她,又怕她再受刺激,“你要疤做什么?”
“我要疤做什么?”茆七忽又奔过来拽住仲翰如胳膊,手劲奇大,咬牙切齿般,一字一句的说,“十三年前我买了去外地的票,可是我没走,我等你等到4月1号,想跟你道别。我真的记得,那时你来找我了吧。”
“是,我去找你了。”
“然后……做了什么?”
她眼神恳求,整个人似乎要碎掉了,仲翰如真的不懂,他只能如实说:“我去找你,可我没找不到。”
他没找到她。
那那天,是谁救了她?
第61章 江宁恍惚间才记起,江然的初衷是……
茆七跑了。
其实更贴切地说, 是逃。
茆七依靠直觉的方向感,走到一条几分熟悉的马路,前路的人纷纷向她走来, 她避让着, 仿佛只有她独自逆行。
过街穿人行道, 风景路标越熟悉,她看到石景路上的建筑物, 就快到家了。
远远地瞧见公寓的大楼,十来公里的路程,茆七真就走回来了。迷茫中有了一丝落定, 她想回家,回去洗个澡,睡个觉,也许就好了。
公寓在对路, 茆七要通行人行道。红灯快尽, 周围攒了一波蠢蠢欲动的人。
72/91 首页 上一页 70 71 72 73 74 7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