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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吻——胡萝南【完结】

时间:2025-02-07 14:35:30  作者:胡萝南【完结】
  别墅区里草木葱茏,如同在闹市中开辟出来一方幽静山居,花香鸟语,悠然怡人。
  里外分明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祁家住43-2,十分钟不到的脚程,那扇冰冷的金属大门已经纳入祁纫夏的视线范围。他们的门牌据说请了设计师设计,矩形黄铜板上,除了宅子的门牌编号,还斜斜镌刻了手写体的“祁”字,看着确实颇有质感。
  头顶忽然传来物体破空的声响,祁纫夏脚下一顿。随即,两只棕色的麻雀掉在她前方几步之远的地上。
  恰对着祁家正门。
  祁纫夏和那两只死不瞑目的可怜鸟雀对视几秒,本想直接跨过去,谁知一个举着弹弓的小男孩急巴巴地跑来,当着她的面,拿走了证据。
  看来是始作俑者。
  地上无可避免地沾染了一点血迹。
  祁纫夏错开半步,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负责贴身照顾祁佩芳的念姨。祁纫夏和她算得熟悉,她又得了祁建洲的吩咐,见面也不多话,直接把祁纫夏领到一楼祁佩芳的房里。
  “奶奶,我来了。”
  祁佩芳正靠在摇椅里打瞌睡,轻微地打着鼾。祁纫夏见她睡得沉,一句叫不醒,便轻轻走上前,碰了碰她的肩头道:“奶奶,我是夏夏,我来看你了。”
  祁佩芳惊醒。
  “哦,夏、夏夏……”她带着残存的惺忪睡意懵了好一会儿,“你怎么在这里?”
  祁纫夏蹲在藤编摇椅边,耐心道:“您说您想我,所以我就来了。”
  “——噢,夏夏!”
  老人这才完全明白过来,确认自己不是在梦中,欣喜地从摇椅上颤巍巍地站起,“外面热不热?要不要吃东西?奶奶这里有零食和饮料,都给你!”
  祁纫夏的鼻头莫名一酸。
  祁佩芳已逾耄耋之年,几年前被诊断出阿尔茨海默症,时常犯糊涂。为了她的人身安全,祁建洲几乎不怎么让她出门,请了专人照顾她起居,平时也尽量哄着老人家开心。
  正因如此,唯有她开金口,祁纫夏才能突破赵瑞仪给祁建洲立的规矩,走进祁家。
  “奶奶,我不饿。”
  祁佩芳亲昵地摸着她的头发,“夏夏,你最近读书忙不忙?有空的话,多来看奶奶,奶奶想你呀。”
  在她面前,祁纫夏做了太多根本无法兑现的许诺,这次亦不例外。
  她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好啊,等我忙完这段时间的期末考试,我一定多来看您。”
  祁佩芳忽然神神秘秘地将祁纫夏拉到床边,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最深处取出一个厚实的牛皮纸信封,塞到祁纫夏手里。
  “这个,你拿着。”
  祁纫夏掂了掂,立刻就明白里面是什么,当即推辞:“奶奶,我不能收。”
  “哎,这是奶奶给你的,你要收,”祁佩芳坚持,“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就实话实说,我帮你撑腰。”
  老人家固执起来,任谁都拿她没办法。祁纫夏和她拉扯了几个来回,终是拗不过,她别无办法,只能暂时装进口袋,想着一会儿出去转交给念姨。
  她和祁佩芳许久没见面,说了不少话。等到念姨进来照顾祁佩芳吃药,祁纫夏知道,今天的拜访,差不多是时候结束了。
  为的行动方便,老人房间就在一楼,方向朝南,透过落地窗,能看见大门口旁边的那棵流苏树。
  时节已是六月,流苏树最繁盛的花期已经过去,梢头只剩下星星点点浮沫似的雪白,轻盈而脆弱,宛如随时都要消逝于风中。
  “奶奶,我该走了。”
  吃过药,祁佩芳的精神头似乎沉了不少,在念姨的搀扶下,躺在了床上。
  她昏昏沉沉的,“记得……常来看奶奶啊……”
  没多久,房间里再度响起轻轻的鼾声。
  祁纫夏叹了一口气,跟着念姨走出房门。
  她从随身背包里拿出那个沉甸甸的信封,“念姨,麻烦你帮忙……”
  话音刚落,大厅的入户门被推开了。赵瑞仪顶着一张精致全妆的脸,神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谁放她进来的?”
  赵瑞仪把手里的Birkin一摔,厉声质问,“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放她进家门吗?”
  念姨稳声说道:“太太,是先生叮嘱我给她开门的。”
  赵瑞仪一愣,紧接着冷笑:“好啊,祁建洲,长本事了……”
  她转向祁纫夏,盯着那个信封:“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是钱?你偷拿我家里的钱?!”
  祁纫夏凭空被污蔑,立时回嘴道:“你不要血口喷人。这是我奶奶亲手给我的,我正要拜托念姨交还给她老人家,没你想的那么肮脏。”
  赵瑞仪轻笑两声,抱着胳膊慢慢走近,脚下的漆皮高跟鞋一步一响,“哎呦呦,都学会拿你奶奶出来压人了?我告诉你,你奶奶的钱,都是我和祁建洲给她的,本质上就是我的钱。你未经允许拿了我的钱,不是偷,还是什么?”
  祁纫夏毫无畏惧:“赵瑞仪,你要是有本事,等奶奶睡醒之后,当着她的面,把你这句话完完整整重复一遍。”
  还不等赵瑞仪接话,她身后慢悠悠走来一高一矮的两个少年,容貌有些肖似。
  他们不约而同地阴阳怪气:“祁纫夏,你一口一个‘奶奶’,叫得可真亲切,不过你也别忘了,她不只是你奶奶,也是我们的奶奶。”
  见着祁越和祁辰,赵瑞仪脸上的笑意更深,抬高了下巴,只用鼻孔看人,“小丫头,你要是识相,就乖乖低头认个错,说不定我听了高兴,就不和你计较了。”
  荒谬。
  祁纫夏只觉得荒谬。
  她用尽浑身的力气,才压制住和赵瑞仪大吵一架的念头,冷冷逼视回去。
  赵瑞仪的身高其实比祁纫夏矮了四五公分,奈何脚上一双恨天高,为她撑足了气势。
  那一身的华伦天奴套装,祁纫夏认得,价格抵得上在黎川市中心住房的一两平米。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要和你低头认错?”她分毫不让,只是顾忌着祁佩芳刚睡下,极力控制自己的音量。
  祁越不爽道:“你还嘴硬?偷拿我家里的钱,当心我报警抓你!”
  祁辰小他三岁,在一旁熟练地煽风点火:“就是就是!到时候奶奶也救不了你!”
  眼看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念姨最先慌了手脚。她想帮忙调解劝和,却被赵瑞仪斥回去:“念姨,你照顾老太太去,这里用不着你了。”
  她到底是家里的女主人,念姨纵使有心帮着祁纫夏,却也不敢忤逆,只得依言退回祁佩芳的房间里。
  如此,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赵瑞仪母子三人,和祁纫夏僵硬地对峙。
  赵瑞仪对于自己的主场优势很笃定,眼中得意和怨毒之色交织,更上前一步,对祁纫夏道:“你究竟道不道歉?”
  几乎就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大门边响起另一道低沉的声音,如一支羽箭,轻而易举地击碎了屋里沉默成铜墙铁壁的空气:
  “唐突拜访,不知是否叨扰了?”
  祁纫夏愕然地循声望去。
  深灰色的精雕铸铝门敞开,外头热烈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谈铮逆光而立,唇边带着礼节性的微笑,仿佛真的只是个登门拜访的普通客人。
  他没有分给另外三人丝毫的视线。
  只定定瞧着祁纫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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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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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铮的出现过于突然,让客厅里的四人俱是一惊。
  赵瑞仪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换了语气和脸色,踱几步到谈铮跟前,和善道;“小铮啊,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和伯母说一声,好叫厨房准备你爱吃的东西。”
  谈铮笑道:“伯母您客气了,我就是来找祁越,不敢麻烦您。”
  祁越这才想起,自己头天确实约了谈铮上门,连忙说道:“对,对。妈,是我和谈铮哥说好的。”
  他说罢又略感到失望。虽然是意料之内的安排,但祁越心知,一旦外人介入,今天这场好戏,就很难继续演下去。
  况且在帮祁纫夏和稀泥这件事上,谈铮大有前科。
  赵瑞仪打从心眼里欢迎谈家年少有为的老三上门做客,但她同样晓得,今天对祁纫夏的刁难,怕是只能到此为止,便不甘地用余光瞪了她一眼。
  谈铮仿佛是这会儿才发觉祁纫夏的存在,温声和她打了招呼:“夏夏,你也在。”
  祁纫夏明白他在帮自己解围,但她一时还没从浑身戒备的状态中缓过来,只是僵硬地点头,算作回应。
  赵瑞仪有些尴尬。她不知刚才的对话被谈铮听去了多少,更担心自己在小辈面前的形象受损,便借着吩咐厨房准备水果点心的名义,离开了客厅。
  祁越和祁辰倒是神态自然,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坐,顺手在投屏电视上开了一局游戏。
  祁纫夏却一动不动。
  她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若无其事,几分钟前的恶言相向,仿佛完全没有发生过。
  手里的信封如同一个烫手山芋,明明承载着奶奶对自己的关怀,却在赵瑞仪的大肆渲染下,变成她贪占祁家钱财的物证。
  谈铮见她久久不动,看出来异样,上前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这个……”
  祁纫夏对他示意手中厚实的信封。
  仅仅是一个眼神,谈铮便已了然。
  他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转头对祁越说道:“祁越,收钱。”
  祁越迷茫地抬头:“……啊?什么钱?”
  谈铮点了点祁纫夏拿的信封,“这个,算我头上。”
  祁越和祁辰双双暂停游戏,神色复杂地对视一眼。
  “……算她今天走运。”
  祁越轻嗤一声,收钱的速度却更快。
  谈铮的一通操作完全超乎了祁纫夏的想象。
  “你知道里面有多少钱?”她诧异地问。
  谈铮不疾不徐地把祁纫夏往门口引,“不用知道,估个数给就是了,他们不会真的去核对这个。”
  外面的气温明显比来时攀升了不少,临近正午,太阳愈加毒辣。
  “要我送你出去吗?”谈铮问祁纫夏。
  她摇头,同时把信封塞给他,“这个给你。我本来就不想收,是赵瑞仪她小人之心。”
  谈铮淡淡地点头:“我知道。”
  短短三个字,却含着显而易见的信任。
  祁纫夏抬头对上谈铮的眼睛,诚恳道:“真的谢谢你。要是没有你及时出现,我都不知道今天该怎么收场。”
  “不用谢我,”谈铮说,“今天也实属巧合,真要感谢,就感谢你自己的运气。”
  至此,闹剧才算正式落下帷幕。两人没再多说话,祁纫夏撑起遮阳伞,径直往别墅区大门去。
  谈铮目送了一会儿,转身重新走进祁家。
  祁越刚刚输了一局给祁辰,这会儿心情不佳,站在后花园吹风。见谈铮回来,忽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谈铮哥,不是我说,你刚才那一招英雄救美,还真不错,我也得学着点,下回出去泡妞肯定用得上。”
  谈铮从烟盒里摸出一支,衔在嘴边,砂轮打火机一响。
  “恕我冒昧问一句,”他徐徐吐出一个烟圈,“都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这样势同水火吗?”
  祁越嗤笑,径自在秋千架坐下:“我倒是无所谓,只要财产不分给她就行。倒是我妈,每次提起她们母女俩,都恨得牙根痒痒。”
  谈铮盯着脚边的一丛玫瑰,正色道:“我想,正所谓‘做人留一线’,哪怕兔子急了都会咬人,逼她太过,恐怕不是好事。”
  “就凭她?”祁越笑着抬头,像是听见天方夜谭,“谈铮哥,你看她那穷酸样,她能把我怎么着?用她名牌大学的毕业证吓死我吗?”
  这话不带脏字,却足够难听,谈铮没忍住皱了眉头。
  祁越无知无觉,继续说道:“谈铮哥,我知道你就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是你得知道,咱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个祁纫夏顶多就是个路人甲,何必在她身上浪费同情心?”
  “真有那个闲心,不如捐几笔钱给慈善基金,还能博个好名声,祁纫夏能记你什么好?”
  话不投机,再说也是多余。
  谈铮笑笑,“算了,是我多嘴,你别介意。”
  正陷入一个无言的罅隙,赵瑞仪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笑意盈盈道:“你们两个,不进去吹空调,倒是在外面受热,怎么回事。”
  祁越打了个马虎眼:“没什么,就是和谈铮哥谈心呢。”
  赵瑞仪没往心里去,对谈铮招呼道:“来,小铮,这个蜜瓜是今早刚空运过来的,很甜,你尝尝。”
  “谢谢伯母。”谈铮边说,边用签子挑了一块,尝过之后赞道:“确实甜,正适合夏天解暑。”
  他眉目清俊,身形又高大挺拔,真如亭亭青松一般,赵瑞仪越看越喜欢,开口就问:“小铮,听说你大哥和二哥都已经有女朋友了,你们家怎么就你还单着呀?伯母认识很多和你年纪相当的女孩子,都是正经出身的大家闺秀,要不要介绍几位给你?”
  谈铮还没说话,祁越就抢白:“妈,您何必操这种多余的心。谈铮哥家里都有安排的。”
  赵瑞仪以眼神询问谈铮,见他没有否认的意思,便笑着说:“这样啊……果然,青年才俊最抢手。将来有机会,记得请伯母吃你的喜酒啊。”
  关于这个问题,谈铮显然不愿多言。
  “家里有规矩,我这个排行老三的,没道理抢大哥二哥的先。”他随手把盘子签字撂在一边,含笑说,“即便要吃喜酒,伯母也要先消化了他们的。”
  阳光实在太强,赵瑞仪担心紫外线加速皮肤衰老,给两个年轻人送完水果,便重新躲进屋里纳凉。花园里的石桌上,一盘蜜瓜只剩下边角的几块,无人问津。
  谈铮心思重重。
  今日登门,除了祁越相邀,其实还有一个缘故。
  他不久前听说的消息,说是祁建洲近来交好运,和南美的一家垄断性企业谈了长期合作,今后的发展怕是要更上一层楼。现在的黎川,有很多人都想搭上祁建洲的东风。
  谈家不会例外。
  斟酌了很久,谈铮决定不绕弯子:“祁越,伯父最近有没有和你讲过,你们家生意上的事?”
  祁越惊奇地回头看他,眼神透着捉摸不定的意思:“谈铮哥,别告诉我,你也想从我这儿旁敲侧击。”
  “放心,我不坑你,只不过祁总最近好像忙得很,和他的秘书约了几次时间,到头来总是见不着人。”
  他的弦外之音几乎毫不掩藏,祁越却不反感,眼珠一转,又有了新的主意。
  “谈铮哥,我朋友开了个酒吧,这两天在搞周年店庆,今晚要不要一起去玩?那儿熟人多,保证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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