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这片街区的风,不仅带来残夏强弩之末的暖热,更渗透着商业CBD的纸醉金迷。接连两辆迈凯伦呼啸而过,给街道留下引擎声的阵阵震响。
他们出来已有不短的时间,谈铮看一眼手表,问道:“你们宿舍的门禁几点?”
“十点半。”
谈铮在心里估算路上耗时,“还要再走一会儿吗?我怕会耽误你回去。”
夜风一吹,祁纫夏并未觉得神智清明,反而有点酒后昏沉的劲头。但理智显然尚在,她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来想做什么。
“谈铮,”她停下脚步,抬眼直视他,“我们大四点名,没那么严格的。”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坦荡,谈铮一时间竟没往别处想,疑问道:“可你不怕万一……”
“我的意思是——”
“就算今晚我不回去,也没事的。”
身后店面招牌的灯箱忽明忽暗,仿佛线路年久失修,触发了故障。偏有一只幼小的飞蛾,连这样脉息不稳的光亮都不肯错过,在附近徘徊不去,愚蠢地执着。
谈铮的声音骤然沙哑了下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她用三个字,在谈铮耳边落下一槌。
成年人之间的暗示,点到即止,有些话无需说透,已经足够心照不宣。
*
门才在身后关上,谈铮迫切到不可忍耐的亲吻已经落下来。
两具躯体的线条贴合紧密,全无一丝缝隙。
过于热切的纠缠和侵袭,让祁纫夏本能地萌生了一点退意,但后脑后腰处处是禁锢,她无路可逃,只能在接吻的间隙里汲氧。
“唔……”
谈铮克制不住地轻喘一声,唇舌却毫不收敛,反而更加肆意地攻掠。
祁纫夏微微睁开眼。
入目就是谈铮难掩情动的一张脸。
沉醉。
索求。
和平时的理智清醒判若两人。
但不得不承认,他这副沉溺在情\欲里的样子,好看到让她心痒。
这种时候走神,对方体会得尤为明显。谈铮很快察觉到她的迟缓,慢慢离开她的唇。
“你真的想好了?”
他最后一遍确认,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像纵火焚烧过后,留下满地的碎石瓦砾,粗糙地磨着她的耳朵。
祁纫夏想起刚才在楼下,两人走进便利店买东西。
收银台处,五颜六色的包装,或含蓄或露骨的标语广告,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是这类商品的受众。
“……想好了。”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瞬间腾空,被谈铮抱起。
一声惊呼被接踵而至的潮吻堵在喉咙里,她生怕自己坠地,本能地环住谈铮的腰。
然后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生理反应。
卧室门关上了。
身陷于柔软的床垫,裸露在外的肌肤却立时起了战栗。衣衫落在地上时,安静无声,有限空间里放大数倍的,唯有两人接近共振的心跳。
祁纫夏大喘着气,感受谈铮自上而下的亲吻。她头一回知道,原来欢愉也是这么难捱,仿佛能溶解她的骨、她的肉,活脱脱把她的灵魂从躯壳中拖出来,送往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她伸手就能触摸到谈铮的发顶。
这是前所未见的视角,她竟然能以一种堪称俯视的姿态凌驾于他,看他臣服,由他取悦。
这叫作……
爱。
是吗。
“你在发抖。”谈铮身体重新覆上来,一点一点吻去她鬓边的汗水,怜惜地说。
祁纫夏攀住他的肩膀,眼前的世界也颠倒,说不出一个字。
历经了长久的失神,她视线里的景象终于归位。散不尽的余韵里,高低起伏的每一处,都烙印着男人双唇的痕迹。
然而预感告诉她,今晚似乎才刚刚开始。
谈铮的气息铺天盖地压下来,顺着她的每个毛孔,钻进身体深处。
疼痛也在意料之中。
“谈铮……”她难耐地叫他的名字,好像在企求止痛,“谈铮……”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谈铮句句回应,用细密隐忍的吻来抚慰眼前的身体。汗珠沿着下颌线滴滴滚落,深灰色的床单布料上,洇开大片潮痕。
不知过了多久,祁纫夏的眉头终于从紧蹙变得舒展。
原来极与极的转换也是如此轻易,她刚从苦痛中脱身,转眼就沉进了另一片缤纷。熟悉的感觉再度涌来,她知道,自己又将要为之颤抖倾倒。
夜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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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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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祁纫夏被谈铮的闹钟吵醒。
昨夜两人闹得很晚,直到接近凌晨两点才入睡,祁纫夏这会儿困得不行,埋在谈铮怀里,睡眼惺忪道:“你要去上班了吗?”
谈铮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嗯,我得起了,你要是困,就再睡会儿。”
晨间亲吻像是开关,悄然触发了祁纫夏脑海中关于昨晚的种种回忆。她瞬间红了脸,睡意随之消失大半,别扭道:“我还是起吧。”
话虽这么说,但她暂时没动,只是看着谈铮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
被子缓缓滑下,他光裸结实的上半身在空气里展露无遗,连同上面深深浅浅的红痕。
——当然是祁纫夏昨晚的杰作。
她面上更热,异常心虚地别过头去。
前夜云雨初歇时,谈铮已把卧室收拾了一通,沾染水渍的床单早被丢进洗衣机,两人落在地上的衣物也已洗净烘干。
他下床穿衣服,转身看向裹得严严实实的祁纫夏,笑着问:“早餐想吃什么?如果没有特殊要求,我就按照我平时的习惯来了。”
祁纫夏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闷声说:“随你安排。”
她盯着谈铮走出卧室,直到听见厨房方向传来声音,终于松了一口气,慢腾腾地起床。
她昨天没带睡衣过来,暂且穿了谈铮的衣服将就,宽大的男式短袖上衣,几乎给她当做短裙。祁纫夏不太习惯这样的感觉,又见自己的衣物已经折叠整齐放在床头,便赶紧换了回去。
洗漱完毕走到餐厅,桌上已经摆了三明治和温牛奶,只是唯独一份,显然是留给她的。
“你不吃吗?”祁纫夏疑惑道。
谈铮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拎起车钥匙,“来不及了,我带去公司吃,临时有点事要赶去处理。”
“……哦。”
祁纫夏固然分得清轻重缓急,但今晨分别未免太过匆忙,有些失落。
谈铮注意到她的情绪,于是上前,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含着歉意的吻,“工作上的事情,有时就是这么突然。下次再多陪陪你,好不好?”
他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祁纫夏除了体谅,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到公司记得按时吃早餐。
谈铮出门后,室内归于寂静。
祁纫夏独自吃完早餐,顺手清理了盘子和杯子,也没继续多待,转头就坐上了回学校的车。
虽然大四查寝足够宽松,但她昨晚做好夜不归宿的准备时,还是给徐今遥发了消息,说自己晚上回家睡,如果有点名,拜托她帮着应付。
徐今遥自然一口答应,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诚实的好学生典范祁纫夏,竟会在这种事上说谎。
祁纫夏对徐今遥的作息动线早已了如指掌,今天没课,她多半又是早早去了图书馆,不到闭馆时间不会回寝。
她掐准了时间,自以为可以避开照面,没想到刚打开寝室门,就和穿着睡衣的徐今遥四目相对了。
“夏夏,你回来啦。”徐今遥看样子才刚起床,说话时甚至还在打呵欠,“家里的床好睡吗?”
祁纫夏惊得好几秒没说出话。
“你没去图书馆?”
徐今遥指着自己的小腹,有气无力道:“来姨妈了,痛得没力气出门,今天就当放假一天了。”
祁纫夏贴心道:“我这里有布洛芬,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徐今遥点头如捣蒜,“本来还想打电话问你借几片呢,刚好你回来了。”
祁纫夏坐在桌前,拉开了左手边的抽屉,翻找之前剩下的药片。徐今遥抱着床边栏杆,望眼欲穿地等待祁纫夏的支援。
“找到了,给你。”祁纫夏在抽屉深处找到了一片铝箔板,递给徐今遥。
半晌却没人接。
她疑惑地抬头,随即和徐今遥骤然间变得玩味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
祁纫夏有些不详的预感。
“夏夏……”徐今遥笑得像只狡猾狐狸,“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祁纫夏表情一僵。
有那么明显?
她满腹狐疑,直觉不对。
“怎么突然这么问?”
听她没有否认的意思,徐今遥便知道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用尽全力才压抑住跳起来惊呼的冲动。
“你看——”她拿来自己梳妆镜,照着祁纫夏的颈部,“别告诉我这是蚊子包。”
透过明亮的玻璃镜,她白皙脖颈上的风光一览无余。
夏天T恤的领口不高,在靠近她锁骨的位置,衣领半遮半掩,一枚深红色的痕迹,悄然冒了头。
祁纫夏噌地红了脸。
谈铮,你坏事做尽!
她在心里怒斥始作俑者,懊悔得恨不得时光倒流,把脖子捂严实了再出门。
“坦白从宽哦,夏夏。”
徐今遥终于露出真面目,笑得相当邪魅,“你昨晚,真的回家了?”
事已至此,祁纫夏自知没有隐瞒的可能,暗自叹了口气,承认道:“好吧,我昨晚……没有回家。”
徐今遥乘胜追击,发出连环追问;“所以那个男的是谁?我们学校的?还是追你的那个精英男?你们进展这么快,他对你是不是很好?”
祁纫夏被问得晕头转向,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和室友说实话,犹豫了一会儿才答;“确实是之前追我的那个人。他对我,当然很好。”
精神上的震惊和冲击,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止痛功效。布洛芬拆都没拆,徐今遥却已然觉得身轻如燕,精神头好得简直能跳舞。
“夏夏,你居然真的谈恋爱了!”她一边难以置信,一边真心为祁纫夏感到高兴,“有机会带出来见见吗?我太好奇了,究竟是何方神圣,才能入你的法眼。”
祁纫夏神情微恙。“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
“没关系,等我十二月考完试,一直到明年毕业,甚至是毕业之后,只要你男朋友有空了,就和我说,我也叫上我男朋友,我们四个一起吃顿饭,多好啊。”
她满怀着畅想,浑然不知,她罗列的一个个时间点,对于年轻的情侣而言,是何其艰难的重重险阻。
祁纫夏比她略多些远虑,但恋爱中的浓情悄悄蚕食理智,听着徐今遥欢欢喜喜的声音,她竟然也陡生出一种期望——
也许,真会有那么一天呢。
“我问问他。”
*
十月假期近在眼前。
辅导员在班群里通知了放假事宜,下发了假期去向表格,要求所有人填写上交。
这是今年最后一个长假,好几个月没回过家的徐今遥终于按捺不住,抢了张回家的车票,当晚就哼哧哼哧地收拾起行李,心情甚是愉悦。
祁纫夏自然也要回家,不过她没什么行李可收,悠闲自在地趴在床帘里,和谈铮发消息聊天。
【你那天落了个东西在我家。】
谈铮随文发来一张照片,赫然是个颜色鲜亮的小发卡。
祁纫夏一眼就认出,那正是自己用来夹碎发的卡子,大概那天在他家里随手一扔,根本没有留意到它的消失。
【在哪里找到的?】
【床边地上。】
祁纫夏觉得这人在借机耍流氓。
地上就地上,干嘛还特意指出床边?
真是其心不可测。
她绷着脸打字:【那就先放你那儿吧。】
【不来拿吗?】
【下次登门的时候捎回去。】
【除非你说……没有下次。】
祁纫夏微微一笑,用言语撩拨回敬。
从等待回复的时长来看,这局是她略占上风。
【你要是想,今晚就能来。】
新的对话框跳出来,祁纫夏逐字看过去,压低声音笑得肩颤。
最后还是和他定了个时间。
说是上门取物,但背后深意如何,只有他们心知肚明。
“你这绺头发,就算不夹起来,也挺好看的。”
夹子刚拿到手,祁纫夏就对着镜子别头发。
谈铮半倚着卫生间门框,饶有兴致地观赏她慢条斯理的动作,发表评论。
祁纫夏固定好发卡,皱眉说道:“我就是不喜欢碎发垂下来的感觉。尤其看书写字的时候,拂在脸上又乱又痒,影响我专心。”
她说完就要走出卫生间,门口却被谈铮堵了个严实。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谈铮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她头上的那枚发卡上,放轻了声音道:“别戴了,反正一会儿都要摘下来的。”
暗示十足的话,配合他【】的神情,祁纫夏要是再听不出来弦外之音,几乎枉愧她的智商。
“你怎么……”
话没说完,一记深吻已经落下,未出口的所有,尽数被淹没在唇齿交缠之间,化作暧昧的喘息和嘤咛。
间息,谈铮短暂地松开她,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脸颊,说:“上次那盒,还没用完呢。”
才只是接吻,祁纫夏就已经站不住,哪里还经得起他挑拨,靠在他怀里气息不稳道:“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谈铮故作惊讶,“你难道不喜欢吗?”
明知故问。
祁纫夏忍无可忍,一把拉低他的脖子,咬了上去。
细微的痛感在唇上蔓延开,谈铮却甘之如饴一般,手指穿过她的长发,紧紧地将人扣向自己。
浴室里的镜子宽大,足以照出身形的大半。薄薄的雾气蒸腾,水汽依附于镜面,人影又显得若隐若现了。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缓缓擦去镜上的白雾。
“夏夏,你看。”
祁纫夏听见身后人在她耳畔低语,沉沉撞击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她勉力抬了眼皮,向前方看去,不到半秒,立刻被镜中景象惊得收回了眼神。
——什么都一览无余。
“怎么不看了?”手指恋恋不舍地沿着线条起伏流连,如拨弦奏乐,声音和他的鼻息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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