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露笑了起来:“江医生你说得真客气,别人都说我这叫恋爱脑。”
手术室里一众医护都笑了。
“没办法,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很开心。他不在的时候,我梦里都是他。”
王露有些不好意思,但整个人都放松不少。江明月抓住机会,取了好几个卵,旁边的住院医师立刻将卵泡液送到身后实验室。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手术结束。
江明月叮嘱道:“回去以后多喝水,多吃蛋白质。腹水严重的话来住院。”
王露虚弱应声。
江明月去更衣室换衣服,看了眼时间,在点外卖和去食堂之间选择了后者。
毕竟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这会儿再点外卖,等送来都要一点多了。还是去食堂凑合吃吧。
去食堂的路上,崔晚晚打来电话:“我妈放假了,刚和你妈妈在小区门口凑一块儿说话呢,说今年想去希腊转一圈。”
崔晚晚的母亲是中学教师,每年暑假都会携夫带女外出旅游。江明月一家有时也会加入。早些年还只是周边几个城市转转,后来家底厚了,就年年境外游了。两家人结个伴,也能相互照应,交情就是这么处出来的。
可惜医院工作忙,江明月根本凑不出一个长假,所以自从她参加工作以后,别说出国玩了,就连出海城都很少。她爸妈也不强求她陪伴,俩口子潇洒得很,得空就跟着崔晚晚一家外出旅行,隔三差五拍点照片给她看看。
“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江明月问。
“这个月吧。”崔晚晚说,“但这次我不准备去。”
“为什么?”
“我要留在海城,专心追宋远啊。”崔晚晚答得理所当然,“去趟希腊,怎么也要玩个十几天吧。万一这十几天里宋远被别人迷住了,那我不就前功尽弃了。”
江明月快走到食堂门口了,挺巧,宋远单手拂开食堂门口的塑料软门帘,错身走了出来。
江明月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医院有规定,不许穿白大褂进食堂。宋远身上是自己的衣服,一身休闲装。瞧着身材匀称,模样周正。还是个在读博士,潜在追求者应该不少,崔晚晚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先不说了,我午饭还没吃。”
江明月继续往食堂里走,让食堂阿姨打了两个菜,换左手拿手机,右手去接餐盘。忽然想起王露躺在手术台上说的话——
“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很开心。他不在的时候,我梦里都是他。”
江明月不由问:“晚晚,跟宋远在一起的时候,你开心吗?”
“啊。”崔晚晚声调平平的,带了些鼻音,像一种自然而然的认可。
“你会梦见他吗?”
崔晚晚惊恐:“你怎么知道!”
江明月沉痛道:“恭喜你啊,长脑子了。”
“啊?”
“长的是恋爱脑。”
崔晚晚坚决否认:“这怎么能叫恋爱脑呢?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正常表现。你快吃饭去吧,别来羞辱我的爱情。”
-
宋远走出食堂一段距离后,才摸着脸问沈归时:“刚刚江师姐是在看我吧?”
沈归时没吭声,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宋远十分确信:“她在看我。没想到江师姐现在已经毫不遮掩了,我觉得她很快就要跟我坦白了。沈哥!沈哥你等等我啊!又不赶手术你走那么快。”
-
江明月想回办公室睡一会儿,于是迅速吃完午饭,走到水池边洗手。
水龙头哗哗往外流。
食堂接的露天的水管,在外面晒了半天,水流触手都有些暖。
江明月想到刚刚和宋远走在一起的那个人。
他很稳。手稳,人稳,性格稳。谦虚又内敛,沉静而持重。
但江明月总觉得他身上有种干净清朗的少年气,仿佛多看他两眼,自己通身的班味儿都能散去不少。
她不止一次地梦见过他。
按照崔晚晚的说法,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正常表现,之一。
另一个喜欢人的表现,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
她和他在一起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工作。众所周知,人在工作中很难收获快乐,所以这个条件暂时不满足。
那么,她大概有二分之一的可能喜欢他。
50%的概率。
从医学的角度来说,如果是恶性指标,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值得警惕并干预的数字了。
江明月就着水龙头里半温不烫的水,抹了把脸。水珠汇集到下巴滴落,她好像清醒了一些,摇摇头,抛下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
王露腹水严重,两天后过来住院了。
江明月在系统里给她开了医嘱,回办公室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罗薇点了奶茶外卖,往江明月桌上放了一杯,随口问道:“叹什么气啊?”
“没什么,就是单纯觉得女人不容易。你看啊,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不孕,一旦选了试管这条路,最后受罪的都是女方。”
“那肯定啊。”罗薇之前是妇产科的,后来附院组建生殖科的时候缺人,才把她调过来的,“而且怀孕了只是第一步,后面唐筛是一关,四维是一关,糖耐也是一关,关关都要闯。现在又不像以前了,生下来放养肯定不行,得精养,难怪现在年轻人都不愿意生小孩儿了。”
一旁的宋冕插话:“我怎么感觉现在来看诊的人越来越多了。”
江明月说:“可能因为试管进医保了。”
今年六月,海城出了通知,将一部分辅助生殖技术纳入医保支付范围。科里有同事算过,这样一来,每个周期都能省下一两万。
国家出钱帮忙生孩子。侧面也能看出,现在生育率问题有多严峻了。
罗薇说:“对了,你们有没听说,郑主任弄来了一笔基金,马上我们就有科研经费了。”
她这话一出,全办公室的人眼睛都亮了,凑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谁有薇姐你消息灵啊!什么基金?有多少钱?”
罗薇摆手:“具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郑主任今晚订了饭店,要请我们吃庆功宴。”
大家心里有了数,脸上多多少少都浮出了笑容。
毕竟,在大三甲,发不出文章的医生就像后宫生不出孩子的嫔妃,前景渺茫,未来黯淡。
有了经费就意味着能做新课题,有新课题就意味着能有新文章,能不能发表暂且不谈,至少现在钱到位了,大家又都有光明的未来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固定电话响了。
罗薇走过去接起:“你好,生殖科。”
对方嗓音低沉,略带磁性:“你好,我找江医生。”
全科就一个江医生。罗薇冲江明月喊道:“明月,你电话。”
江明月看了眼手机。
也没未接电话啊。谁找她会打办公室电话?
“喂?哪位?”她接过电话就问。
“林逸。”
江明月怔了下。林逸接着说:“现在在忙吗?”
“在忙。”其实现在算比较闲的,但江明月不确定对方想说什么,所以先找个托词,“有事?”
林逸淡淡地“嗯”了声:“家里的酒庄产了些红酒,早上刚空运到海城,我拿给你尝尝。”
江明月礼貌道:“谢谢啊,心意领了,酒就算了。我平时不怎么喝酒的。”
林逸声线温和:“你不喝可以分给你同事。你在忙……是吗?那我给你送上去吧,你在几楼?”
“什么?”江明月有些反应不过来。
电话那头轻轻地笑起来,不容她拒绝:“我现在就在贵院生殖中心的楼下,江医生。”
第18章 告白 “我可能……喜欢上你了。”……
电话挂断后, 江明月直接下楼。
生殖中心单独一栋楼,和医院主楼隔开了一段距离,楼下只有寥寥几个停车位。
一辆纯黑色的库里南停靠在路边。林逸半靠在后座椅背上, 抬手看着腕表。深黑色的府绸衬衫质地柔软, 随着他抬腕的动作折出轻微的褶皱。
前面的司机眼尖,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漂亮女人从楼道里走了下来, 立刻提醒道:“先生,人出来了。”
林逸抬眸往前看。江明月双手插着白大褂的口袋, 转头看了看四周,很快就锁定了他们这辆库里南, 信步朝这儿走来。
司机下车,打开后备箱, 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折叠推车,一箱接着一箱往推车上搬酒。
江明月看到后连忙阻止:“别搬了别搬了, 这么多够了,我们科室人少。”
林逸从车上下来, 没说话。司机看了看他的神色,继续埋头搬酒。
江明月只好道谢:“谢谢啊。怎么突然给我送酒?是有什么事吗?”
林逸偏头望她:“没事就不能送?”
江明月诚挚道:“你太客气了。”
林逸给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理由:“算我感谢你医术高明,给我家再添新丁。”
司机动作麻利, 已经把后备箱搬空了。然后又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从副驾上又搬出了好几箱酒。
江明月都看愣了。好好的一辆库里南, 都被当货车使了。
林逸淡声道:“这一批酒度数不高,14度左右,不过后劲很足,你可以先试试看。不能接受的话,酒庄那边还有度数更低的。”
江明月顺口问:“酒庄在哪儿?”
“宁夏。”
江明月想起父亲早几年也想去宁夏建个酒庄。后来一算成本,一块三百亩的地, 光前期投入就要两千万起步,后续生产成本、人员工资、庄园维护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盈亏难料,所以最后还是放弃了。
“酒庄现在销量怎么样?”江明月不由好奇,“能盈利吗?”
林逸说:“那里产量不大,不对外售酒。”
看来是纯粹的私家酒庄,只为自娱自乐,不考虑盈利与否。
林逸接着说:“不过那边风景相当好,欢迎你去参观。”
司机问送到几楼。江明月上前给司机指路。
送到办公室之后,江明月笑着跟司机说:“我就不下去了,再帮我跟林先生说声谢谢。”
实木制成的红酒箱全堆在了办公室一角,罗薇瞟了眼,打趣道:“知道晚上要聚餐,还特意买酒了啊。”
江明月解释:“还记得上次那个送锦旗的张太太吗?她家属送来的。”
罗薇“哦”了一声:“这家人不错,真上路子。晚上我们吃饭带一箱酒去喝。”
江明月说:“行啊,剩下的大家分了吧。”
她给医院里关系比较好的同事都发了信息,让他们来拿酒。想了想,又打电话给沈归时。
电话很快接通。
沈归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师姐。”
江明月有两天没看见他了,但听着他的声音,眼前似乎能勾画出这个人的模样。
她不由闭了闭眼,认命般地往后一靠,肩背抵在电脑椅的靠背上。
“你在哪儿?”仿佛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最后只问了这么一句。
沈归时说:“骨科手术室。”
“那你先忙,下台了再说。”
“已经出来了。师姐什么事?”
“哦,刚刚有个家属送了好多红酒过来,你要的话,来我办公室拿。”
“来了。”
“嗯,你就搬一箱回去,和科里的老师们分分,还有宋远,别忘了啊。”
江明月说到这里,不禁一笑,深觉自己多事。
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念书也念到了博士,哪需要她来提醒这些人情世故。
沈归时沉默良久,久到江明月以为信号断了,还偏头看了看手机屏幕是不是还在通话中。
“喂?能听见吗?”
“能。”沈归时的声音有些干涩,像从齿间推挤出来的,“我知道了。”
江明月从桌上的一叠文件里抽出医院的宣传折页。
——骨科在住院部十五楼。
走过来大概要十几分钟。
江明月安心地等。
-
司机小跑到楼下,看见林逸半倚着车门,点了一支烟。
司机上前道:“四楼,出电梯往右走,第一间办公室。”
林逸没说话,但司机知道他在听:“她说谢谢您。”
“还有呢?”
“……没有了。”
林逸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抬眼,从下往上数,数到第四层。一口烟徐徐地吐了出来,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都显得不太真切:“也行,慢慢来吧。”
林逸掐了烟,准备上车,忽然瞥见一个人影。
挺眼熟。
林逸回想片刻,想起来了。
是江明月的师弟。
同样是一身白大褂。看来没骗他,确实是师弟。
沈归时隔得很远就注意到了林逸,本来不想理会,可林逸一直在用一种近乎于探究的目光盯着他看,令他十分不适。
经过林逸的时候,沈归时有意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问:“你来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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