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时应一声:“刚出去买了点东西。”
“买什么了?”
“就是你昨晚让我去买的东西。”
沈归时两手滑进大衣口袋,身体靠墙, 淡色花卉暗纹的墙布衬得他眉目柔和。他意味深长地望过来:“师姐,你还有印象吗?”
江明月愣了愣,点头:“有印象……我这次没断片儿……其实我根本就没喝醉……”
“嗯, 你没醉,你还能倒背圆周率。”
江明月:“……”
谁让你提这个了!
她推开身上的盖毯, 起床,坐在床边穿鞋。感觉右边肩膀上有点空落落的,低头一看,才发现右肩的珍珠肩带没了。她想了片刻,很快想起肩带是沈归时昨晚不小心扯断的,一串珍珠登时散了一地, 滚得到处都是。
江明月昨夜意乱情迷什么都顾不上,这会儿才有闲心追究责任人:“沈归时!你赔我衣服!”
沈归时毫无异议:“好,我赔。”
江明月往卫生间方向走,途经床尾的地毯,脚步不禁一顿。
她装修主卧时精挑细选的奶油风粗花呢地毯,此刻沾上了一些明显的水渍。定睛看看,地毯上还有两三粒珍珠,个头小小、莹白光润,仿佛颤巍巍的、下一秒就要洇入地毯的露珠。
江明月有点心疼:“我花六万多买的地毯……”
沈归时说:“这个我也赔。”
江明月还是很客观的:“算了,这个不能全赖你,我也有责任。”
再说了,真让他赔,他一年的博士生补贴都不够赔的。
沈归时扬唇轻笑,转而问:“我还买了芦笋头和娃娃菜,芦笋头可以炒虾仁,娃娃菜就烧汤。你想吃哪个?”
“都要。”
“好,我去准备,大概二十分钟。”
沈归时步出房门。
江明月在衣帽间挑了身新的家居服。
浅紫色的缎面长裙,舒适亲肤,因为层层交叠的系带都在身后,所以穿起来相当麻烦,不过脱的时候挺方便,直接一扯抽绳,所有系带就都散了。
外面披了件同品牌同色系的桑蚕丝睡袍,腰带顶端缝有一枚真丝堆叠出来的玫瑰花,睡袍下摆弧度起伏,走动时绰约美丽。
午餐吃完。江明月问:“你睡午觉吗?”
沈归时答:“不睡。”
他一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手术室的条件也不允许。神外一台手术,从早上做到晚上,太寻常了。当年卢景主任到医学院授课,第一节课讲的就是神经外科医生必备两样东西——脑力和体力。
没有脑力,就无法在显微镜下精准操作复杂的手术。没有体力,就无法适应如此高强度的手术节奏。
沈归时听完这节课之后,开始了每天早晚去操场慢跑的自律生活,空闲时再加入力量训练。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江明月又问:“你真不睡午觉?”
沈归时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可以睡……”
“东西买了就要用嘛。”江明月的目光瞥过来,挑衅道,“我看你好像很意外啊,是不是还没做好准备?是心理没准备好还是生理没准备好?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我给你治治?”
不是,刚吃完饭,大中午的,青天白日的,大过年的,你冒出这种要求,换谁谁不意外啊?
沈归时像是笑了一下。
江明月看到他这个笑,就感觉自己挑衅过头了。她想说点什么挽救一下,还没想好哄人的话术,整个人就被拦腰抱起来了。
沈归时走到房间门口,踢开半掩的房门:“行,你给我治治。你想怎么治江医生?我觉得怎么也得先来个全身查体吧?你说呢?”
江明月:“……”
房间里还保持着江明月刚睡醒时的样子,窗帘紧闭,没有亮灯,环境昏暗。
“要不要开灯?”
“……不要。”
沈归时轻轻地笑:“我怕你看不清楚,没办法视诊。”
江明月:“……”
沈归时把人放到床边:“你别不说话啊江医生,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我作为患者依从性很强的,一定言听计从。”
江明月撑不住笑了:“查体就查体,你先躺上去,仰卧屈膝位,便于触诊。”
沈归时垂眸盯她:“江医生,你是不是应该协助病人摆体位?”他将她往床上推,轻轻折她的腿,“或者你先来示范一下?仰卧屈膝位,是这样,对吗?”
江明月无言以对。
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仰卧了,也确实屈膝了。
江明月清醒的时候确实没有醉后那样大胆。她撑着床坐了起来,有些退缩,打算找个托词溜走:“嗯……按照查体要求,我先去洗手消毒……”
沈归时按住她:“别走啊,怎么能让病人离开你的视线呢?”
江明月扫他一眼,咳了声,端起架子:“不走也行,但我觉得你这个病人有点危险。”她半褪睡袍,抽出衣服上的腰带,“我可能需要先把你绑起来,你同意吗?”
沈归时颇有兴致地点头:“当然同意,我都听医生的。”
他主动把一对手腕伸出去,由着她用腰带缠了两圈绑紧。
“有这么配合的病人?”江明月顺手打了一个蝴蝶结。
“都说了,我依从性很强的。”沈归时始终微笑,“江医生你人真好,绑人之前还打招呼。”
沈归时的动作受限,江明月自我感觉回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区间。她当真按步骤给他查体——触诊,手指不太安分地四处摩挲。
片刻后,她替沈归时解开腕间的腰带。
沈归时转了转手腕:“查完了?”
“嗯。”江明月确实玩够了,“不能绑太久,血液会不流通。”
扔在床沿的腰带被沈归时重新拿到手里。他认真夸她:“你是真专业。”
“那肯定啊——”江明月话音未落,两个手腕就被抓握到身后,带着体温的腰带缠绕了上去,她有点慌乱,“你!你你!你绑人之前怎么连招呼都不打?”
沈归时自有一套逻辑:“哦,我没你人好。”
“可你不是病人吗?你的依从性呢?”
“对不起,江医生,经过你刚刚的触诊,我脑子里已经没有依从性了。”沈归时停顿两秒,“只有性。”
江明月:“……”
她的两手背在身后,这个姿势令她被迫挺胸,她眼底有难言的羞愤。
沈归时慢条斯理地拆着那件浅紫色睡裙背后的绑带,像在拆一份美好的礼物。
江明月觉得他这样不紧不慢的动作也挺令人煎熬,忍不住出声:“有个抽绳……扯一下就行……”
“真的?我怕扯坏了你又生气。”
“没事,这条没昨晚那条贵……呃,我的意思是这条扯坏了不心疼……不对,它那个抽绳就是那么设计的,不会扯坏的……”
江明月把脸埋进枕头。
救命啊!她都在说些什么啊!
最后,沉闷而含糊的一句话从枕头里冒出来:“真扯坏了也不用你掏钱赔。你把你的人赔给我就行。”
……
时间无声无息地流逝。
江明月去淋浴间冲了个澡出来,从衣柜里拿了条新床单,两腿打着哆嗦把床单换了。
沈归时过来帮忙。江明月想起自己刚刚在浴室没站稳,沿着微凉的拼花瓷砖墙往下滑,这人扣着她的手,将她扶好,然后跟她说了一句相当耳熟的话——
“你行不行啊?”
江明月非常后悔自己一时嘴炮挑衅他。
外面的天黑了,沉沉的一片。今夜无风。都市的夜晚灯火万家,光影幢幢。
江明月晚饭也不想吃,只想倒头睡觉。刚刚生理眼泪流了满脸,现在眼眶一圈都有点发酸。她拆了个蒸汽眼罩敷眼睛。没一会儿,便感觉有柔软的吻落在了她的颈侧。
“沈归时你有完没完!”江明月往边上躲,嗓子都哑了,“不来了,家里没有新床单换了。”
“好。”沈归时无声地笑。
她有洁癖,他知道。
江明月打了个哈欠:“今天到此为止,我要休息了,明天还要上班。你年轻,你体能好,我认输。”
“我们应该算是同龄人吧。”沈归时语调微扬,“漂亮姐姐?”
江明月:“……”
沈归时说:“你要多锻炼。以后多跟我一起运动。”
江明月将蒸汽眼罩拉了上去,露出一双眼眸望向他。
沈归时补充:“我是说跑步那种运动。”
江明月气得踹他,欲盖弥彰般地辩解:“我知道!”
第46章 偷情 确实是个好孩子
过年免不了要走亲戚。
江明月这几天下了班都回自己家, 陪父母招待来客,或者一家人一起出去串门。偶尔去海城名邸,也只是睡个觉就走。
有时沈归时会发消息问她:“今晚还过来吗?”
她会告诉他自己大概几点到几点有空, 让他先洗澡, 等她来。
江明月很难形容目前这种状况。
感觉就像她在外面偷偷摸摸养了个情人,时不时地去偷个情。
这种状况在正月初六结束。
初六那天, 沈老爷子突发急性胸痛,家庭医生给他拉了心电图, 说是急性心肌梗死。当即联系救护车去了北城最好的胸痛中心。
梁书琴得知消息,第一时间给沈归时打电话:“你爷爷可能要不行了, 你快点回来。你说你,大过年的也不回家, 真不懂事,现在这个情况, 说不定马上就要分家产了,你人在场和不在场, 结果能一样吗?”
沈归时道:“妈,急性心肌梗死只要救治及时,还是能活下来的, 你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梁书琴说:“我知道,我也就跟你说说, 外人面前我是不会说的。”
话是这么说,但沈归时深知急性心梗的凶险,立刻向医院和学校说明情况,请了一周假。
情况紧急,梁书琴给他安排了一架飞北城的专机。不用值机,专车直接送到了机坪, 两个小时直飞北城。
起飞之前,沈归时给江明月打了电话,说自己爷爷病危,他要去一趟北城。
江明月问具体病情,沈归时也不是很清楚。梁书琴在电话里也说不明白,一切要等他去了才知道。江明月安慰他不要着急,路上小心。
落地北城之后,候在机坪的专车载着沈归时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才知道,医生已经给了两个选择,溶栓或者手术。沈老爷子选择了更为保守的溶栓,但是效果并不好,只化开了十分之一的血栓,剩下90%的血管还堵着。医生建议手术治疗。
沈老爷子称身体已经没那么难受了,主观上不想手术。沈归时找主管医生交流了一下病情,随后便开始劝说沈老爷子接受手术。
“爷爷,这个手术是微创的,不会像传统外科手术那样开大刀。”沈归时来的路上已经自行了解了目前心肌梗死的基本治疗方案,他尽量说得通俗一些,“如果您接受手术,医生会在您手腕上开一个小口,然后通过血管把支架送到心脏那里去,过程不长,而且给麻药的,不会很痛苦。”
医院为沈老爷子腾出了一间单独的监护室。监护室的空间不小,但沈家人多,子女和孙辈,能到的都到了,几乎塞满了半个屋子。大家听沈归时这么说完,没有一个人搭腔,气氛诡异而沉闷。
梁书琴率先打破沉默,笑着说:“爸,归时就是想让您尽快康复,才跟您说这些。至于手术不手术,还得您自己决定,我们做晚辈的,绝不干涉您。”
梁书琴说完,另外几位较年长的纷纷附和:“是啊,是啊,爸,手术都有风险,还是保守治疗更好。”
梁书琴悄无声息地横了一眼沈归时,朝监护室门口抬了抬下巴。
沈归时回过味来,跟着梁书琴来到监护室外。
两人走到医院走廊尽头,梁书琴见四周没人,才轻声数落道:“你看不出你爷爷不想手术吗?你上去劝他干什么?”
沈归时沉静道:“就是因为他不想手术,所以才需要劝他做手术。现在手术是最好的选择。”
梁书琴做了甲片的长指甲点了点他,指甲油是亮面的鲜红色,饱含警示的意味:“要你劝?万一手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到时候谁来担这个责任?呵,到那时你二叔三叔肯定会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赖你劝老爷子去做手术,分遗产的时候,都能借这个由头少分你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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