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盒子很大,放在桌子上,几乎把两个人的身体都挡住了,阮英根本看不到沈京舟的脸,只能听到他闷闷的声音。
“这是我的礼物,”他声音很小,又越来越低,“几个月前准备的,不知道你、你还喜不喜欢。”
阮英抱起那个盒子,说:“谢谢你,费心了。”
少年明显有些失落,阮英想了想,当面拆开了那个大箱子,原本想安慰一下少年,但目光看到里面东西的刹那,瞳孔骤然一颤。
“……?”
这是什么……
棍、棍子吗?
生日为什么要送棍子?!
阮英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人,对面的人虽然还是满脸失落,但显然比刚刚多了点期待,欲盖弥彰地不住往她这边瞥,等她的反应。
阮英努力压下自己的震撼,使劲点了两下头,说:“喜、喜欢。”
其实也不算撒谎,沈京舟和过去的阮英那么好,这个礼物显然也是为对方准备的。他送礼的对象,应该真的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阮英很少说些场面话,演技不佳,语气生疏,但沈京舟明显还是被她这句“喜欢”安抚了,立刻咧开嘴角开始张罗起其他事来。
“快!蜡烛插好了!快来许愿!”
“要许三个!”
这个阮英会。
只是不知道不是她的生日,许愿会不会灵验。
她本来想沉默一下糊弄过这个环节,那边沈京舟又开始喊:“前两个说出来!最后一个在心里说!一年就这一次,快,许愿点暴富什么的说不准就实现了呢!”
阮英闭上眼睛,想了想,开口道:
“希望……世界和平。”
“希望唐婉女士身体健康。”
四周一片寂静,沈京舟不知什么时候又安静下来。
阮英在心里默默说出第三个愿望:“她借了别人的生日愿望,希望被她借走愿望的人,也能有再次许愿的机会。”
半响,她睁开眼,一口吹灭了眼前的蜡烛。
沈京舟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半响,别过脸去,目光比摇曳的烛火更暗淡。
结账时,沈京舟刚掏出卡,服务生就毕恭毕敬道:“先生您好,您这桌的费用已经有人结过了。”
“结过了?”沈京舟下意识看向阮英,见对方也是一脸懵,又问:“谁结的?”
“是沈先生结的。”
“沈先生?”沈京舟瞪大眼,“我就是沈先生啊!”
“抱歉,”服务生礼貌道:“是沈京鹤先生。”
“……”
这个名字一出,刚吃完饭的两个人都愣了愣。
“大哥?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吃饭?他不是在国外?”沈京舟嘟囔了两声,“知道了,没事了。”
阮英默默掏出手机发消息:【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哪吃饭?】
对方没回。
两个人走出餐厅,沈京鹤看她一边背着书包,一边拎着两个盒子,提议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阮英摇摇头,“老张师傅来接我。”
沈京舟愣了愣,“老张?那不是大哥的司机吗?”
“嗯,他最近出差,不用司机,所以借给我用几天。”
“哦……”沈京舟还是觉得奇怪,大哥什么时候对弟弟妹妹这么纵容了,他对自己可……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老张真的开着大哥常坐的那辆车来了,还特意下车帮阮英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车里。
沈京舟把话吞了下去。
他愣愣看着,倒是老张先开口问他:“三少爷,您去哪?我一起送您?”
“啊?我……”沈京舟不知怎么,下意识拒绝,“我不用了,我还有事,去玩,你先送英子回家吧。”
“诶,好。”
阮英手里的东西都被老张放好了,她冲沈京舟摆摆手,正要上车,突然听到身后的人叫了她一声。
阮英应声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少年。
他垂着头,身上的运动服被风吹得鼓荡,裹着少年人抽条的瘦削身体。他手指无意识动了动,半响,慢慢抬头看过来,眼睛里有种属于十八岁人独有的、天真的脆弱。
“英子,明年生日,我们还能一起过吗?”
阮英看着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明年这时候,按照约定,她已经从沈家离开了,应该在北京大学读书,或者在外面哪个地方赚生活费,不知道是否还和沈家的人有联系。
她笑了笑,没像刚刚那样善解人意,最后说:“明年的事,明年再说。”
沈京舟肩膀一下子塌下来,甚至不意外她的回答,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辆熟悉的车载着他不熟悉的阮英,越走越远。
……
回到家,家里依然空空荡荡的,阮英扫了眼鞋柜,熟悉的男士皮鞋依然缺席。
她长吐口气,抱着盒子走到二楼,把两人的礼物和那个被她压在箱底的手机放到了一起。她蹲在地上,看着这几样东西,最后叹了口气,很小声地说:“生日快乐。”
没人能回答,她重新关上柜门。
洗完澡出来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阮英掏出手机看了眼,一个小时之前发出去的消息依然没有回复。
她沉默放下手机,从书桌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卷子,埋头写起来。
再抬头,时针已经指向十二点,微信里依然没有回复。
阮英沉沉吐出一口气,她盯着手机上窄窄小小的时间,在时间跳成【00:00】的时候,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了声生日快乐。
零点很快过去,她收回心神,拿起笔打算继续做题。
笔头刚刚划过粗糙的卷纸,思绪还未收拢,下一刻,阮英听到楼下传来清晰的一声:
“咔哒。”
是开门声。
第20章
楼下大门突然打开,阮英愣了愣,来不及穿拖鞋,光着脚跑出去,跑到二楼楼梯口,低头便看见楼下乘着夜色归来的人。
男人穿着她熟悉的白衬衫黑西裤,外套随意搭在左边胳膊上,面色疲惫,正在低头换鞋。那双阮英熟悉的男士皮鞋又被摆上鞋架,填补上最后的空白。
像解谜游戏里最后一块隐藏道具,被放到正确的位置,整个房间便瞬间融出阵阵暖意来。
阮英站在楼梯上,一时还没能回过神来。
还是沈京鹤先发现了不远处的人,他房子里的女孩子穿着纯白的短袖睡裙,带着属于家里的松松软软的气息,瞳孔清亮,站在楼梯口呆呆地看向自己。
多日连轴转又坐了几天飞机的疲惫散了些,沈京鹤皱了几日的眉头松开,他站在原地,和阮英笑着对视片刻,说:
“时间不巧,晚了一分钟,但是……生日快乐。”
男人一身夜色,风尘仆仆,微笑着祝她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零点已过,已经是她自己的生日了。
阮英眼睛直愣愣看向沈京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跳慢慢加速。
沈京鹤看着她这幅呆呆的样子,又笑起来,连最后剩的那点疲惫也散掉了,问:“傻了?回神,想不想看生日礼物?”
阮英回过神来,丝毫不懂隐藏自己的心思,用力地点了点头,直白地说:“想看。”
沈京鹤一挑眉,手指向二楼的书房:“在那。”
阮英扭头就要过去,又被叫住,“等等。”
阮英不明所以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去,沈京鹤不知什么时候拎着双拖鞋走了上来,弯腰放在她的脚边,低声说:“穿鞋再去。”
阮英心一跳,噢了声,低头乖乖穿鞋。
沈京鹤顺手揉了把她的头,不知是不是回家了,语气有点懒懒的,“去看你的礼物,我去洗澡,很快出来。”
阮英点点头,又问:“放在哪里?”
沈京鹤已经往浴室走了,闻言轻飘飘丢来一句,“自己找。”
阮英一头雾水,但还是非常期待地打开了书房的门。
摁开灯,柔和的灯光霎时铺满整间书房。阮英粗略扫了一圈,里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书桌上没有想象中的礼盒,墙上还是满满当当的书架,书……等下。
阮英一愣,瞪圆眼睛,撒开门跑了进去。
她跑到书架前面,上下左右地确认,在屋子里连转了几圈,才终于确认――这书架上的书居然都被换掉了!
以往那些成功学和心灵鸡汤都不见了,被换成了各种各样的历史书、物理学著作,还有些经典的国内外文学作品。
阮英站在书架下目瞪口呆。
什么时候换掉的?她怎么完全不知道?
书被分门别类地摆放好,一些长篇套制的大块头则被放在书架最上方,为了方便阅读,还装了一个带着阅读凳的木质书架梯。
阮英沉浸在震惊中,完全没注意身后的门何时又被推开。
“找到礼物了?”
低沉的男声响起,阮英猛地回头,看着好整以暇穿着睡衣倚在门上的男人,她兴奋地重重点了两下头,少见地透出些孩子气来,“大哥,这些、这些书,都是我的吗?”
“是啊,”沈京鹤叹气,“……可惜送晚了。”
“不晚啊!”阮英眼睛还是圆圆的,显而易见的高兴,胀红着脸说,“刚刚好!我很喜欢!太喜欢了!”
她像一个刚刚得了心爱礼物的小孩子,明明白白地摊开自己所有的喜爱,丝毫不隐藏。
沈京鹤就又笑起来。
怎么被几本书就哄成这样。
他抱臂任由人小蝴蝶似的在书房晃来晃去,每到一个书架就要掏几本感兴趣的书出来摸摸,没多一会儿就已经抱了满怀。
沈京鹤看了眼时间,走过去把人手里抱着的几本书抢过来放在书桌上,又拎着对方的小细脖子一路牵出书房,“都是你的,不着急看,很晚了,先去睡觉。”
“我不困,”阮英扒着门框不肯走,“大哥再让我看一会儿吧,不然,不然你拿一本给我回卧室也行,就书桌最上面的那本。”
沈京鹤垂头看她,铁面无私,“不行,去睡觉。”
阮英一哽,试图曲线救国,“那我给你读书好不好?你出差回来肯定很累了,正需要放松,我刚刚看那里就有几本书很适合读来催眠……”
沈京鹤气笑了,不顾她的挣扎把人拎出书房,关上门:“不劳大驾,我今晚一定能睡好,但是你如果现在还不睡觉,明天上学肯定要迟到。”
阮英:“……”
她不服气地嘀咕,她上学从来不迟到。
沈京鹤没听清,俯身凑过来,“什么?”
“没有!”阮英立正,看了眼时间,终于歇了心思。她小跑回自己房间,冲门外的沈京鹤摆摆手:“大哥晚安!”
“嗯。”
门被关上,沈京鹤正要转身回自己房间,身后那扇刚刚被关上的门又“呼啦”一声被人拉开。
沈京鹤看着又重新探出来的圆脑袋,挑起眉。
圆脑袋披着柔软的长发,摇摇晃晃:
“谢谢大哥!”
“礼物我很喜欢!无比喜欢!极其喜欢!”
圆脑袋说完就又缩回房间,啪唧关上了门。
沈京鹤站在门口愣了会儿,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这些天有时间便列出几本书发给助理的辛苦没有白费。
阮英兴奋地琢磨了半夜才睡着,第二天早上起来洗漱的时候才想起来,昨天因为太高兴,忘记把那张副卡还给沈京鹤了。
她本以为沈京鹤昨天半夜才出差回来,今天肯定不会起太早,做好了晚上再给他的准备,结果她背着书包下楼时,正碰上从外面回来的沈京鹤。
他应该是刚运动回来,穿着紧身的白色运动背心和宽松的黑短裤,露出线条漂亮的手臂与小腿肌肉,脖子上挂着个深蓝色耳机,比平时看起来年轻不少,像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他看了阮英一眼,换下运动鞋,径直走到冰箱前拿了瓶矿泉水拧开,仰头灌了几口。汗珠淌过男人不断起伏的喉结,缓缓滑下,又一路隐进男人的运动背心领口。
阮英不知怎么有点脸热。
她还惦记着还卡的事,干脆下楼走过去,想了想先问:“大哥怎么起这么早?”
沈京鹤把空了的水瓶丢进垃圾桶,说:“睡不着,起来跑一跑。”
他没说最近太忙没空锻炼腹肌都软了点的事儿。
“噢。”阮英点点头,顿了下,把身后的书包扒到怀里,从旁边的小兜里掏出那张沈京鹤拖小郑送来的信用卡,“对了,这个还你。”
沈京鹤睨了一眼,没接,“为什么还我?”
阮英说:“我用不上。”
沈京鹤没说话。
阮英想了想,补充:“我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而且我手里剩下的钱也够我花很久。”
而且……
真正的原因阮英没说,她只剩几个月就要高考,按照之前的说法,高考结束她就要从沈家离开,自然不能再用沈家的钱。
与其到时候还要还回去,不如一开始就不拿,她手上的钱足够她高考之前用。
空气安静两秒,那张被递出的无限额信用卡始终停滞在两人中间,谁也不收。
半响,沈京鹤别开眼,缓缓道:“高考花钱的地方多,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顿了顿,他补充:“用不用随你。”
阮英还在纠结,沈京鹤已经接过她手里的卡重新放回书包的侧兜里,重新拉上拉链,冷声道:“我没有送出东西还要收回的习惯。”
“……”
阮英顶着个还没有被霸总文学荼毒的民国脑袋,听见这话微微一震,茫然地应了声。
沈京鹤身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热气,随着他靠近的动作扑在阮英脸上,阮英刚刚还没来得及散完的热气又烧起来,她微微动了动,侧过脸。
沈京鹤视线不经意扫过一只泛红的玉白耳朵,回身的动作滞了滞,视线在那淡粉色的耳尖停留片刻,轻轻别开。
女孩子刚刚洗漱完的馨香若有似无地飘进鼻尖,他后退一步,撤回到安全位置。
“吃完早餐再出门,今天我不去公司,老张在门口等你。”
“……噢,好。”阮英无知无觉地揉了揉耳朵,把那点红色扑得更甚。
沈京鹤轻瞥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上楼洗澡去了。
刚出差回来,项目告一段落,沈京鹤难得给自己放一天假,找出角落里不知道落灰了多久的游戏机,插上电视开了机。
家里的游戏磁带不少,大多都还没上机过,沈京鹤仔细挑选了一张有些印象的,放进游戏机。
他能玩游戏的时间不多,所以操作非常一般,总是没几分钟就被打死,倒是越玩越起劲儿。不知不觉小半天都过去了。
期间坐在地上觉得累,随手薅下沙发上的抱枕靠着――很软,应该是阮英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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