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工作压力大时,便含几颗柠檬糖压了压。
原来这个味道是柠檬。
阮英记在心里,决定哪天去水果店买两个尝尝看――她记得她在店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夜风徐徐,沈京鹤眼底的喜爱和纵容太明显,迟钝如阮英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心念一动,终于忍不住问出自己酝酿了几天的问题,“沈京鹤……你家里从前,有没有一个白色的铁皮柜?”
她这问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突兀得很,沈京鹤微微一怔,还是下意识认真回想了下:“白色的铁皮柜……我小时候屋里好像是有个铁皮柜,但不确定是不是白色的,问这做什么?”
真有!
阮英眼睛亮了亮,忍不住追问道:“那现在呢?现在还在吗?”
沈京鹤正在给她拢外套的衣领,闻言沉吟片刻,才道:“不确定,很久没见了……这柜子很重要?”
阮英正要点头,突然看向沈京鹤,“你不问为什么我知道你屋里有铁皮柜?”
该不会……
“有什么奇怪的,你之前又不是没在老宅住过。”沈京鹤云淡风起地牵起她,看起来完全没有怀疑,“你喜欢的话,我这两天叫人去库房找找,可能修整房子的时候搬到了库房。”
“哦……好的,”阮英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又忍不住嘱咐,“我喜欢,找到的话……我想去看看。”
一个柜子而已,阮英喜欢,搬她床头摆着也行。
沈京鹤没什么异议,“好。”
国庆假期结束,沈京鹤睡觉一天穿得比一天少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他不情不愿地把人送回了宿舍,一路上板着脸嘱咐了三次如果宿舍住不过就回公寓住,他会每天洗好在公寓里等她的。
阮英实在受不了他顶着张严肃冷漠的脸说这种话,想辩驳又有点说不过天天在谈判桌上进退得宜的人,干脆装听不见,耳不听为净。
“扭脸过去做什么?”沈京鹤面无表情地说,“人都要走了,连我说几句话都不想听了?”
也不看看你说的什么话。
阮英觉得沈京鹤有点无理取闹,又没办法忽视他满脸的怨夫表情,只好绞尽脑汁地哄人,答应周末一定回公寓陪他,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每天定时只回一次消息,看到沈京鹤的消息就会回。
这么一通哄下来,男人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些,阮英觉得自己像是那割地赔款的李鸿章。
谈个比自己小的就是累。
她在心里无奈地叹口气,朝沈京鹤挥挥手,这才终于回了宿舍。
国庆结束,课程也跟着走上了正轨,阮英的课表每天都很满,好在她底子厚,学起来比其他人要轻松一些,但也几乎每天都在图书馆泡到很晚。
尽管如此,她和沈京鹤还是会每周各自努力抽出周末的时间,回到公寓在一起待上两天,重新把自己的味道染回对方身上。
沈京鹤大多数时候会压着阮英折腾,两人对彼此的身体越来越熟悉,但始终没越界;偶尔也会单纯相拥着睡觉,或者抱在一起说很久的话。
不过沈京鹤工作使然,出差在所难免,偶尔赶上周末,两个人便大半个月见不到面,只能开始视频隔着屏幕说说话。
“还要一周吗?”阮英身上披着跟室友一起买的法兰绒黄色耳朵狗睡衣,不太高兴地问:“之前不是说后天就能回来吗?”
“项目临时拖延,”沈京鹤忍不住笑了笑,“想我了?”
阮英不回答。
她还是不习惯说谎和掩饰,于是美美遇上答案她不那么愿意说的问题时,就干脆不回答。她自己觉得不回答就是没有答案,殊不知被沈京鹤全当成默认。
他嘴角不自觉提了提,连日出差加班的疲惫轻了些,问出自己从这个电话一接通就非常感兴趣的话题:“睡衣自己选的?”
“不是,”阮英告诉他,“我室友在互联网上买的,送我的,我们宿舍都有。”
“她们也是这个黄色的狗?”
“不是,五颜六色的,”阮英说:“还有乌龟,也很可爱。”
“是么。”沈京鹤语气淡然,但手上忍不住截了几张照片,决定自己去购物软件上把一整个系列都买回来放家里――阮英平时穿衣服都很素净,很少有特别夸张的款式,冷不丁穿了身这样的睡袍……特别可爱。
沈京鹤面无表情,又飞快地截了几张图。
等他终于截够了,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正要让阮英早点去睡觉,另一通来电打了过来。他顺势让阮英放下手机去睡觉,挂了电话接了另一通。
“大少爷。”是沈宅的管家。
沈京鹤看看时间,下意识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不是老爷子的事,您不用担心。”管家说:“是这样的,您之前让我去库房找的铁皮柜,我们找到现在,终于找到一个相像的,只是不太确定是不是您要找的那一个,想问您现在是否有时间看看照片。”
“有,”沈京鹤说:“发来。”
管家挂了电话,很快,发给沈京鹤一张铁皮柜的照片。
照片是在库房拍的,光线不算清晰,只能大致看清是个白色的铁皮柜。沈京鹤对这柜子有点印象,小时候确实放在他房里,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阮英要找的那个。
他正准备把照片发给阮英看一眼,就见管家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大少爷,我们还在柜子里发现了一张阮小姐的照片,只是不知怎么,已经非常旧了,您看要怎么处理呢?”
……阮英的照片?
沈京鹤心头猝不及防一跳,阮英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沈宅库房一顶多年不见天日、就连管家都要找上许久的柜子里?
他收回要给阮英发照片的手,先回复管家,“拍给我看看。”
管家很快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一张图片,带着一句话,“好像是现在小姑娘流行的那种复古画质。”
沈京鹤垂下眼,盯着缩略图片里那张黑白色的照片,连心脏都停了片刻,冥冥之中有什么困扰已久的问题似乎就要得到答案。
他喉结滚动,手心竟不知在何时出满了汗,连签上亿的合同时也未有过的紧张。
半响,他终于缓缓点开了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人眉目素淡,在古早画质下仍然一身掩不住的书生气,眼睛弯弯,穿着民国制式的校服坦荡明亮的看着镜头。
沈京鹤心头剧震,他一眼就能认出,这个阮英,就是他的阮英,他认识的这个阮英,而绝不是那个曾经暂居过沈宅的阮英。
而且……
沈京鹤记得这张照片。
被遗忘的记忆随着物件骤然回笼,沈京鹤清晰无比地记得,这张照片、这张记录着阮英十七八岁模样的照片,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那个柜子里。
怪不得,他多年后第一次被唐婉带回沈宅的阮英时,莫名觉得眼熟。
只是当时的他完全没有记起,这张脸,和他小时候唯一的玩具柜里放着的那张照片上的脸,一模一样。
后来沈老爷子对他愈发看重,老照片便随着陈旧的铁皮柜一起被扔到库房,连带着他的记忆一起尘封。
……他居然到现在才记起!
沈京鹤死死盯着那张照片,半响,又给管家发了消息过去:“背面,拍给我。”
管家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快拍好发了过来。
沈京鹤这下没有迟疑,飞速地点开图片――照片背面已经发黄,看得出不知经历了多少年的氧化,唯独右下角,用他再熟悉不过的字体,留下了信息。
【1938 年,摄于北平。】
“……”
沈京鹤心脏颤栗,哪怕早有怀疑,但眼睁睁目睹到真相的这一刻,还是叫他如在梦中。
一瞬间,阮英的那些不同寻常,失忆、突然进步的成绩、过分书面化的语气、对一切新兴事物的半知半解,都得到了解释。
是了,失忆怎么会让人心性大变到如此程度,他竟到今日才彻底明了。
沈京鹤勉强镇定下来,回复了管家的消息,“照片和铁皮柜都留着,放到我房间里,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处理完管家这边,他又立刻给助理发消息,让对方订一班明天回国的机票。
“明天?”小吴错愕道:“是确定要明天的是吗?要什么时间的呢?”
沈京鹤闭了闭眼,呼吸沉重,“最早的那班。”
他的心忍不住发沉。
阮英既然会突然出现,那么会不会……也突然消失?
沈京鹤不敢想。
……
【我明天早上回京市。】
这天周五,阮英一早睡醒,就收到沈京鹤的消息和一条航班信息。
?
不是说还要一周,怎么突然提前了?
阮英随手发了这问题过去,扔下手机去洗漱,洗漱回来一看,对方还是没有回复。
算了算时间,可能已经上飞机了。
傍晚下了课,想着沈京鹤明天回来,阮英收拾好东西正要回公寓,却被正在收拾课本的教授叫住,问她有没有兴趣去实验室帮忙。
这教授从开学时就很欣赏阮英,且学识渊博,阮英也非常愿意跟他多学习。大一新生去实验室的机会实在太难的,况且沈京鹤要明天早上才到,阮英忍不住有些手痒,痛快地答应了。
实验室里除了教授,还有两个教授的研究生。
阮英穿上教授递来白大褂,带上手套,跟面色沧桑的学长学姐打了个招呼。
两人一听阮英是大一的,还以为她是大周五晚上随手被教授拉来打杂的苦力,对视一眼,看向阮英的目光里顿时都是同情。
阮英:“……?”
“小英今天先熟悉下实验室,你们俩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叫她。”谈教授随手交代,又问一边站着的男生,“实验报告写好了吗?”
“还没有!”男生一个激灵,立刻道:“数据还在跑。”
“还没跑完?”
男生看看时间,“马上了!”
教授嗯了声,转身去看另一边的仪器。
阮英刚好站在男生旁边,眼见着他面色随着表盘的转动越来越严肃,然后深呼一口气,走到仪器面前――先虔诚地鞠了一躬。
阮英:“……”
过了会儿,男生直起身,壮士断腕似的看向了仪器上的一堆数据――
“……不应该啊。”
阮英凑过去,站在他身后看了会儿――近百年人类物理学和数学都没有极为重大的突破,所以哪怕是研究生阶段的实验,阮英也基本能看懂。
从她的视角来看,这位学长的实验步骤和仪器参数确实都是没有问题的,至少她看不出问题,难道……
“难道是我今天鞠躬的角度不对么?”男生摸下巴思考道。
阮英:“……”
这边垂头丧气地准备重新跑一轮数据,谈教授也过来看了眼,提了几个问题。问过阮英有点相关的知识储备后,又很欣赏地点了点头,让阮英跟着男生一起重跑一次这个数据。
男生苦笑,“来吧,学妹。”
阮英笑着点点头。
不知不觉忙到了晚上,等阮英终于摘下手套能看眼时间,才发现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她本是拿手机看眼时间,但屏幕一点亮,时间下方新闻 app 推送的今日爆点也跟着映入眼帘。
加粗的大字分外显然:
【有钱人玩得真花!爆沈氏话事人沈京鹤强占亲妹!大胆同居!违背天伦!】
新闻标题下面,是一张像素模糊的照片。
照片里,沈京鹤牵着个身形纤细的女人,正乘着夜色姿态亲密地走进公寓大门,一眼看去轻易便能叫人遐想万千,谁都不难猜出这两人的关系。
女人看不到正脸,但阮英无比眼熟――那是她自己。
第63章
照片很有针对性,所有的镜头都指向沈京鹤,而照片里的另一位主人公却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单在文章中意味不明地交代这是沈京鹤的“妹妹”,用以剑指沈京鹤乱伦。
向来沉稳严肃、洁身自好,在公众面前形象正派的沈氏话事人,突然传出这样的桃色丑闻,几乎在各个平台的讨论量都瞬间登了顶。
豪门世家的秘辛往往比影视明星的绯闻更吸人眼球,阮英点开几个社交媒体的相关词条,里面的讨论内容不堪入目,还有人贴出了沈氏的股市走向,开始预测这一总裁丑闻会让沈氏的股价下滑多少。
阮英看了半响,冷静地退出社交软件,点开微信。
两人的对话信息没有更新,除去她那句问话,最后一条是沈京鹤发给她的航班信息。他人在国外,机程很长,航班信息显示,飞机明天早上五点才能到京市机场。
阮英看了眼消息发来的时间,比最早的爆料消息要早得多。
他早上登上飞机,消息是下午爆出来的,只不过她一直没看手机,所以现在才发现。
也就是说,消息是在沈京鹤坐上飞机、无法处理后,才爆炸开的。
怎么会这么巧?
阮英心忍不住沉了沉,仔细去看沈京鹤发来的航班信息。
“学妹,看什么呢表情这么严肃?”那头陈允重新搞完数据,过来叫阮英,“忙了一晚上,去吃宵夜吗?我和你学姐请客。”
本来以为这小学妹就是过来帮把手,除了长得好看点外没什么特别的,谁知刚刚一通合作下来,他发现这小学妹不仅专业知识非常过关,而且思维敏捷,情绪稳定冷静。
一个大一刚入学的学生,居然能真的给他提供切实地帮助。
陈允几乎立刻高看她一眼。
“不了,”阮英沉着眉眼收起手机,匆匆拒绝了对方的邀请,“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多谢学长好意。”
“啊,那要不……”我送你。
他话没说完,身前的人已经迅速消失在了门口。
陈允摸摸头,总觉得哪不对。
“她就这么走了?”实验室的另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他耳边错愕地问。
陈允眼睛还看着门口的方向,茫然地点点头,“说是有事,不跟我们吃宵夜了……”
“谁问你这个了!”黄梦颜翻了个白眼,“我是说,她就这么穿着实验服走了?!”
……对哈!!
陈允猛地惊醒,狮吼道:“学妹!实验服不能穿出实验室啊!”
他喊完一看,门口哪还有他学妹的身影。
……
京市大风,飞机落地前颠簸了十几分钟,沈京鹤从浅眠中被迫清醒过来。
他在外面几乎睡不太着,何况又揣着这样的心事。
但怕自己气色太差叫阮英担心,他闭眼听着手机里之前阮英为他读书时留下的录音,拇指反复摩挲着停留在阮英百年前照片页面的屏幕,才勉强昏睡了几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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