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宋观清没说话,柳双急地直拍手,“真的,我绝对没看错,月光下黑色的鳞片反光!亮晶晶的!”
“可蛇在冬天应该冬眠了。”宋观清说完两人都沉默地看向趴在被褥里听她们说话的小青蛇。
好吧,凡事都有例外。
“会不会是宿玉养的蛇跑出来了?”宋观清猜测。
“对啊!你看我这脑子,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柳双不好意思地憨憨一笑,“不知道是不是晚饭时听宿玉讲精怪故事听多了,我第一反应是遇到了蛇妖。”
“没被攻击到就好,先去告诉宿玉一声,让她找找是哪条蛇丢了,避免蛇伤到无辜的人。”宋观清说。
宿玉的屋子还未熄灯,柳双大力拍着门,喊道,“宿姐姐,你还醒着吗?”
喊了有一会,来开门的是发丝有些许凌乱的墨三郎,他冷冷的目光扫过柳双,在宋观清身上停留了一会,最终落在了探出脑袋的小青蛇。
“妻主已经休息下了。”墨三郎说话的口音很奇怪。
“墨郎君,刚才我在院子里看到一条黑色的大蛇,是宿姐姐养的吗?”柳双焦急的问。
墨三郎沉默了片刻,“是。”
“不得了了,蛇从箱子里逃出来了,还是喊宿姐姐起来,免得蛇跑了。”柳双道。
“跑不了。”墨三郎皱了下眉头,见她们没能理解,懊恼想着表述方式,憋出三字,“蛇还在。”
“哎!什么意思啊……”柳双一头雾水还想再问,被宋观清拉住止了声,对墨三郎道,“晚上多打扰了。”
等墨三郎关上屋门,柳双憋不住小声问道,“怎么神神秘秘的,到底怎么啦?”
“宿玉养蛇经验丰富,她的夫郎自然也懂得些,他觉得没问题,那自然就没问题。”
月光下宋观清五官柔和,大概是受气质影响,专注看人时总会令人产生无端信任,只是若凑近细看才能发现她深邃的眼眸中藏着心事。
墨三郎的发尾上沾到了草屑,宋观清不认为会有人的爱好是大晚上在草皮上打滚。
又是半夜碰到黑蛇,又是墨三郎各种奇怪的反应,不得不让宋观清产生了近乎于诡异的联想。
小青蛇的脑袋一直搭在宋观清掌心,小蛇似乎格外喜欢盯着她看。
发现宋观清心不在焉,扭着身体顺着袖内一路往上爬,最终在宋观清衣领处冒出了头,歪着脑袋蹭了蹭宋观清侧脸。
羽毛抚摸过轻飘飘的痒意拉回了思绪,宋观清无奈小蛇把她当成了爬架,同时又欣喜小蛇黏着她不会乱跑,最起码不会发生今晚这样的事。
放松下来柳双酒气上涌困的直打哈欠,神经大条半点不受蛇惊吓的影响,回屋睡觉去了。
外头呆了一会身上沾了寒气,宋观清在炉子边烤暖和了身体才脱去衣物上床,小青蛇自觉游到了床内侧,趴在枕头边等着宋观清躺下,让它好挑个舒服的地方窝着。
宋观清迟迟没动,望向小蛇的神情有些复杂,她胳膊肘撑在床上俯下身子,认真仔细打量探究着青蛇。
青蛇眨巴着圆圆的赤色眼睛,尾巴尖轻轻拍了拍床铺,仰起的身子稍稍往后挪了下。
忽然宋观清笑出声,“我是怎么会想到你是个会变人的妖精。”抱起小蛇捧在手心,“看来不能乱听故事,宋钰要是知道我有这样的想法,肯定要朝我要回那些扣押的话本了。”
小蛇听不懂宋观清说些什么,只晓得距离宋观清的脸好近,皮肤上细小的绒毛一清二楚,忍不住伸出信子舔了下。
喝了酒的宋观清睡眠要比平日更沉些,夜半时分淅淅沥沥下起了一场小雨,雨水拍打在枝叶、窗框发出噼里啪啦吵声。
宋观清迷迷糊糊感觉手腕上缠了一节头发,睡觉的空间拥挤了许多,昏昏沉沉半睁开眼睛,发现身边似乎躺了个人。
一连三个晚上梦到陌生男人的宋观清已经见怪不怪,全当自己还留在梦中。
尝试动了动手指竟能随意自如,宋观清好奇心起,前两次不能动弹无法看清楚梦中男子的容貌,这次定然要知道是谁能让她日思夜想,夜夜入梦来。
躺着的男子似乎睡的很熟,乖乖趴着墨色的长发垂下遮盖住大半张脸,锦被盖在肩头,裸露出的肌肤异常白皙,黑夜中泛着珍珠般莹润的光泽。
梦中时的景色多是覆盖着一层吹不散的迷雾,很少会有如此清晰时刻,宋观清怀揣着疑惑撑起身体,屏住呼吸指尖挑开一簇搭在男人脸上的秀发。
“唔。”
男人眉眼微动,纤长浓密的睫毛蝴蝶翅膀般轻颤了两下,缓缓睁开眸子看向始作俑者。
熟悉的赤色眼睛撞入视线,宋观清呆愣在原地,目光僵硬地落在了男人额角浮现的青色鳞片上。
张了张口,嗓音极其干涩,“小蛇。”
床铺上熟睡的人豁然坐起身,捂着心口大口喘息,后背沁出的薄汗打湿中衣。宋观清揉了揉眼睛,待到心跳平稳才敢转头看向身侧。
睡醒的小青蛇乖乖地趴着,被注意到后欢快地游到宋观清腿上,身子一歪露出浅色的腹部,尾巴尖顺势勾上了宋观清手指。
宋观清盯着小蛇看了片刻,抓住了小蛇的尾巴,摁上了尾部处明显不同的两块鳞片。
小蛇抖了下想抽回尾巴,奈何力量悬殊敌不过宋观清,尝试几次无果,讨好地凑到宋观清手边,吻部蹭了蹭。
如果小蛇真的有人类的智慧,那么刚才她如此冒犯的举动应该会惹恼了它,没有任何反应只能说明昨晚的一切不过是更加真实些的梦境。
得到了证明似的,宋观清猛松了一口气,捧起小蛇摸了摸。
她想大概是喝了酒,昨夜又被柳双说的黑蛇影响,才做了奇奇怪怪的梦。
一切都是梦。
好真实的梦。
圣上的旨意很快通过内侍省传达到宋观清手中,一分不少的钱俩和召集周边工匠的诏书,以及一支护送她们回清河县的军队。
把东西妥帖的收好,宋观清前往柳府拜别了柳学士,再次感谢柳学士的帮助,并诚心邀请来年春天来清河县赏山游水。
天气严寒人们热情不减,除夕临近人们脸上洋溢着对来年的期盼。
京城的除夕自然是热闹非凡,宋观清却没驻足欣赏的闲情,清河县的水利工程一直是压在她心头挪不开的担忧。
两日后一切整装待发,一条蜿蜒的车队从京城离开,前往白茫茫的山道。
柳双告别家乡的前几天情绪蔫巴巴,同她状态相同的小青蛇变得更加嗜睡,一天中能醒来的时间不过睡前找寻宋观清身上哪儿窝着舒服。
车队有军队保驾护航,比来时走山路要放心的多,一般山间小偷小摸的匪徒看到军队轻易不敢上前,省去了不少麻烦。
军队的领队叫戎卿云,是个身材健硕的女人。人虽话不多,但做事干净利落,宋观清很喜欢跟这样性格的人做事。
某次留宿驿站偶然跟戎卿云聊上几句,渐渐交际多了关系熟络了起来。
侧窗敲响,戎卿云的声音穿过车厢隔板传来,“前头没驿站,但有个村庄可以歇脚。”
宋观清扯过毯子盖住躺在腿上呼呼大睡的小青蛇,拉开侧窗入目是戎卿云身后银装素裹的连绵山脉。
“今晚就是除夕夜了吧。”宋观清哈出的热气成了一团白雾,“去村庄歇脚,让大家好好休息一晚吧。”
傍晚时分车队抵达了一个大小中规中矩的村落,村长得知消息亲自前来迎接,距离官道不远的村落时常会接待来往歇脚的旅客,所以很快备好了休息的屋舍。
村长是个身材干瘪的老妇人,浑浊的眼白微微发黄,拄着拐杖走路慢吞吞,口齿却异常清晰三两下指挥村民帮忙。
宋观清多给了村长些银子,拜托她招呼人给大家伙烧炖带肉的热菜。
人们总是注重团圆的节日,独自一人时难免会心生悲伤,宋观清能做的只是在除夕夜让大家伙热闹热闹驱散寒意。
“大人您放心,村里还有好些自家酿的米酒,不醉人,不耽误事的。”村长接过钱热情道。
月亮高悬,树影婆娑,升起的篝火驱散寒意。村里安排了不少伙食,大家伙围绕着火堆边吃边喝,畅谈着家乡趣事,隐晦表达对家人的思恋。
宋观清找了快干净的地方坐下,接过了柳双递来的肉串,听她感慨道,“你知道临行前母亲跟我说了什么吗?”
火光在宋观清眼眸中跳动,注视柳双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她说让我在清河县学学如何静心,怎么样行为处事。”柳双晃了晃脚尖,“其实我知道我身上有很多需要改正的缺点,母亲时常教导的我很多道理。”俏皮挤了下眼,“我面上像是听进去了,实则心里一点不赞同她的观点。”
“你已经很好了。”宋观清认真道。
“真的吗?”柳双抿了抿唇,“你别是安慰我的话。”
“如果你的目标是入朝当官,确实不达标。”听了她话的柳双肉眼可见低落下来,宋观清拍了拍她肩膀,笑道,“但你能做到的,她们未必能做到。”
第十四章 两块白面饼和一碗凉水。……
欢声笑语萦绕在耳畔,酒气熏腾下柳双转动含上水雾的眸子,小声别扭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从京城到清河县的路途遥远,你却能自知知县的身份,跟随我们上山勘察地形。后来梅雨季节跟随我每天前往河坝也毫无怨言,到这次为清河县百姓据理力争。”
宋观清目光逐渐柔和,“世上有许多的职位,找到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必不因为众人皆向着某一个方向前行,就忽略了自己的感受。”
柳双咬住下唇忍了片刻,没忍住一把抱住了宋观清,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宋观清肩膀上擦,“从来没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呜呜呜,她们都认为母亲是大学士,我理应当要入朝为官,不能丢了柳家人的脸。”
动静不小,不少人好奇地看过来,柳双低头擦了擦眼泪,跟没事人一样翻烤着手中食物,只是红到滴血的脸出卖了她此刻的窘迫。
散场回屋时宋观清听到了角落里两位村民嘀嘀咕咕交谈着什么,脸上是止不住的惊恐。
“敢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宋观清出声打断,“如果我能帮得上忙的话。”
两位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都拿不定主意。
“都回去休息吧。”村长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两位村民立马互相推搡着离开。
奇怪的态度更加让宋观清好奇,等着村长给出个解释。
村长重重叹了口气,坐在了不知道哪户人家忘记收回去的长凳上,老树皮般的干枯手搭着拐杖,浑浊的眼睛看像远处山峦
“从去年开始村里头就闹了件奇怪的事……”
起初是村民发现粮食总是少一些,以为是小偷作祟,派人没日没夜守在粮仓,可每日依旧会少些。
直到有一天粮仓里的粮食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大家伙彻底慌了。
有个鹤发童颜的道士路过此地时告诉村民,村子建立在龙脉上,得罪了龙王。如果不每月送米上去,全村的粮食会再次消失。
“道士?”宋观清。
“那位道士人心善,为了避免我们找不到供奉龙王的法子,在那山头建了个庙,每月初把粮食送庙里就行,他会帮我们解决。”村长。
“粮食就没再少过吗?”宋观清问。
“没再少过了。”
宋观清不相信鬼神之说,更是不相信世人供奉的神会欺压百姓,其中定然有所蹊跷。
“明日我想去您说的庙中看看,您能不能找个人带路?”
“这倒是没问题,不过大人您要去庙里干什么?雪天山路可不好走啊。”
“听您的描述,那位道士似乎本领不小,我想去拜访一二。”
插在墙上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村中土道,橘黄色跳跃的光线打在宋观清侧脸,眉骨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看不清眸光。
宋观清上山柳双和戎卿云不放心想跟着一起,宋观清只道她们在村里等着看好银钱才是最重要的,有理有据劝说了几句,她们才不再要求。
村长年纪大腿脚不方便,找的是位村里每月往庙上送粮食的云娘子,云娘子为人热情跟宋观清讲了许多村里有意思的事,从交谈中宋观清发现云娘子的性子大大咧咧。
虽每月送粮的任务由她负责,但她打心眼里是不相信道士说的话,每每心疼白白送出去的粮食,奈何村里少数服从多数。
前往庙的唯一山路在一场雪覆盖后只留下宋观清和云娘的脚印,云娘知道宋观清是个不小的官,见她为人亲和不知不觉吐露不少牢骚出来。
“其实我觉得还是有小偷作祟,应该多派几个人手守护粮仓,就不相信抓不到!”云娘愤愤不平砍断拦路的枝丫,“送出去的粮食够村子吃许久,吃不完拿出去卖也好的啊。”
嘀咕道,“咱们村本来就比周围穷,又碰上这种糟心事,已经有不少人准备搬走了。”
宋观清等着云娘子发泄完心中憋屈,问道,“每次送粮的时候,你见到那位道长了吗?”
云娘想了一会,“有时候能见到,有时候就让我放里头。”
“你再想想,有什么规律吗?”
“唔,春夏见到的似乎比较多,道长天气一冷就不愿意出现了。”
庙在一座小山头,宋观清和云娘是经常爬山的人,速度要快上许多,谈话间在路尽头看到了木制庙顶。
庙的整体占地面积很小,更像是一进的住宅,大门紧闭无人烟活动的迹象。
宋观清拧了眉头,迎着寒风敲了门,半晌才从门后听见小碎步,大门开了条缝隙,一只圆圆的眼睛透过缝隙往外打量。
和宋观清对视上后后退了一步,关门的动作未能执行,云娘热情打招呼道,“道长!道长!是我啊!”
道长慢吞吞把门打开,宋观清看清楚了村民口中神通广大道长的模样。
雪白的长发垂至腰间,肌肤几乎要跟树叶上盛的干净白雪一样白皙,一双圆圆的黑色眼睛配着张娃娃脸,怪不得村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而后宋观清的视线随着道长提着衣摆从一米长的凳子上跳下来,最终只能低着头看这位鹤发童颜只到她腰间的……小道长。
“道长,这位是清河县的县令宋观清,宋大人,特意上山来拜访。”云娘介绍道。
“哦。”小道长抿着唇,捏了捏袖子。
山间冷风拂过带起一片鸡皮疙瘩,云娘冻的一哆嗦忍不住道,“道长,您不请我们进去吗?”
小道长回头看了眼庙内,慢吞吞让开了堵着的门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忍不住在宋观清身上来回打量。
从外头看庙的占地面积不大,里头隔断一分隔,就显得更小些了,全然不像庙里概有的布局。
正殿内摆放着三清塑像,宋观清很少去庙或是寺,觉得塑像奇怪却看不出哪儿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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