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菜单递给江鹤吟,手指滑下,指到几个挺清爽的名字,苏鸿道:“你选几个,都加也可以,我们吃的完。”
时与闻言开始怂恿:“听她的,都加。”
江鹤吟道谢。
他只从其中随意选了几个看起来不那么怪的,又将菜单还回去,苏鸿接过来,手指又在上头点点按按,把订好的酒都换成果汁,传给时与。
时与点击“确定”。
虽说烹饪方式有些过于前卫,但桌上都是些新鲜的食材,绿菜的叶子上有脉络,肉类切面有起伏的纹理,是绝对天然的材料。这还挺难得,时与嚼嚼嚼,心想待会儿要买一些生食带回去——也不知道家里的吃完没有,这次假期没来得及打开冰箱就被发配到了十六区。
结伴来吃这种鬼东西的alpha应该不会比她们吃的菜更危险——至少能确信她们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江鹤吟被一桌菜哄得放松了警惕,吃饭、上车、聊天、打了一盘游戏,回过神来就和她们一起站到了赌场的门口。
这行业在第二星是不合法的,早在百年前就被坚决取缔,虽然或许在哪个角落也藏着一间,但他显然没见过,乖巧的omega做过最叛逆的事就是偷偷摸摸来偏远星区做志愿并且不回家里的消息。
他手指捏着衣角,时与好像终于发现他状态不对,停下脚步等他,歪过脑袋问:“怎么了?”
她笑:“不去呀,难道你没成年?”
如今人类的寿命比起古时代早就又翻了一番,然而成年的年龄却降得比从前更低,abo分化后的第二年就算正式迈过成年人的门槛——大概也就十五六岁。江鹤吟显然已经成年许久,他只是觉得这地方危险,被家里人知道大概要关他禁闭,理智和冲动在脑内互相摆理由劝服,立场摇来摇去。
他的纠结摆在脸上,时与早就觉得他这样子好玩,没给他撤退的机会,直接上手拉过他的衣袖,拖着就往里面走。
“来啦,”她说,“体验一下平民们最刺激的活动,你回二星肯定碰不到这么合法合规的人类情绪大赏,过了这村没这个店,来不了吃亏来不了上当。”
江鹤吟拖着脚步,象征性表示拒绝,但又怕时与真以为他不愿意让他回去等,于是左脚后拖一步,右脚就立刻迈大一点赶上,半自愿半被迫地跟她走进去。
里面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充满烟酒和混乱,挑高的穹顶下建筑的风格与中心区其他地方格格不入,在绚烂浮靡的城市中竟有些庄重典雅。苏鸿动作很快,已经换好了筹码,她爱玩各式各样的游戏,连带赌博性质的也一样,见两人进来便将她那一堆筹码一摊,示意他们随意来拿。
时与运气很一般,碰见江鹤吟之后就简直算倒霉,运气坏的人不喜欢这种游戏,她来另有别的目的,于是懒得多拿,只从中抓了一小把。
“喏,”她挑出个最小的递给江鹤吟,“十块钱,你挣的。”
江鹤吟没明白他哪儿赚的十块,但还是接过来,苏鸿在一旁啧啧,对时与评价道:“小气的不得了。”
“不能上瘾嘛,”时与又从她那边抓了一把塞到江鹤吟手里,对他嘱咐,“这个是有钱人请你的,输了就停手,不许回来要。”
手上的筹码面值大小不一,颠一颠就有清脆的碰撞声传进耳朵,江鹤吟当然好奇,他问:“可以玩什么?”
“随便,”苏鸿带他们继续向里走,回答道,“没玩过可以去电子区,看哪个顺眼就玩哪个,我要去打牌。”
人不少,随着脚步逐渐深入,头上彩绘的穹顶换成富丽的灯,周围摆起了桌子,荷官在桌前发牌,好像也没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如刻板印象,这里倒也有高壮的alpha在穿梭巡逻,但却没见到多少帅A靓O,反倒是中年的上班族更多些,间或还有几个花白头发的老人混在里头。
确实像人类极限情绪大赏,江鹤吟跟在时与身后左右张望,有人眉开眼笑,有人怒气冲冲,有人玩的脸红脖子粗,甚至豪掷千金后直接倒地的也有,保安呼啦啦过去将他围了一圈,引得周围人伸长脖子去看。
苏鸿自己走了,时与同他一起去电子区那边,耳边的音乐声不小不大,刚刚好不会觉得太刺耳,他也不知道该玩什么,于是就近随意选了一台机器,在前头坐下,自己拍拍按钮,抬头问时与道:“这个怎么玩?”
时与耳朵敏感些,觉得这里有些吵人,弯下腰听他讲话。
江鹤吟这问题问得正中她的盲区,她对着这台机器也有点沉默——这有什么办法,她又不爱搞这个,每次也就只是偷苏鸿点筹码过来拉个花,吃吃喝喝输光就走,哪知道这些都什么是什么。
她如实道:“不了解,你试一下,反正这里都是莫名其妙就赢或者莫名其妙就输。”
江鹤吟:“不是有什么手法吗?”
时与:“那种算进阶知识了吧,我不知道,我的技术仅限于此,你就随便按,真的。”
屏幕的界面看起来很土气,金色的图案一闪一闪,江鹤吟倒也没仔细看最小下注的金额,真像时与说的投进筹码乱按了一通,第一把还真莫名其妙赢了些。
奖券捧到时与面前,江鹤吟炫耀:“哇哦!”
时与鼓掌。
江鹤吟问:“你要玩吗?”
时与:“不要,碰到你我就倒霉,现在玩肯定会亏得很恐怖。”
“那你走。”江鹤吟切一声,又重新坐回去,低下声音自言自语,“我好像有点能看懂这些按键了……”
赌博本来就只是个概率问题,机器让你赢的几率小于一,长久下去自然就要亏本,江鹤吟坐在那细水长流的玩,这玩法就更是亏本中的战斗机。
小男孩玩起来一惊一乍,别的不提,估计情绪价值是有了不少,时与站在一旁看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有一小时,终于等到他彻底输干净,屏幕上变成个0。
他满脸郁闷,坐着转了一圈,对时与摊手,时与发出嘲笑声,凑到他近前看那块大屏,视线与他平齐。
“哇——”她声音贱兮兮,一个音节拐八个调,“好神奇,这个数字——竟然是→零↑诶↓。”
江鹤吟推着她的肩膀让她走开。
时与顺势拉他起来:“走啦,我们上楼拿喝的,今天13号,免费奶茶,赠完截止,这里饮品超绝赞。”
……还以为是为了什么,亏她刚才在门口介绍的一本正经。江鹤吟瞬间搞明白她来的目的,任她拉着,撇撇嘴,怏怏回头看了眼机器。
掏掏口袋,口袋空空如也,只剩了个小筹码躺在手包里,是时与给他的那个,原本是想留作纪念,现在倒是也想花掉了,他突然有点理解第二星为什么取缔□□业,这确实是害人不浅。
“这样多好。”时与见他满脸郁卒,一边向前走一边又摆出一副心智成熟的样子劝慰,可惜神色笑嘻嘻不太真诚,江鹤吟对她皱皱鼻子,挤了个鬼脸出来表示不想听。
时与眉眼弯弯:“真的呀,这是开了一个好头,体验感不好就很难上瘾,能避免你最后变成赌棍流落街头。”
江鹤吟捏捏筹码心说不一定,指不定就有人是越挫越勇的类型。
他跟着时与上了一层楼梯,七拐八拐穿过人群,再走过几个小门,手里就拿上了几块点心和一杯饮品。
……就算是alpha也吃的有点太多了吧。
午饭刚吃不久,江鹤吟还有点饱,他仔细回忆,不记得自己的家人有谁是这样的,但看时与的体型似乎也没有暴食的意思。有点好奇,他凑到时与身边,时与侧耳,耳朵里就传来一声略微担忧的疑问句。
江鹤吟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个小蛋糕,问她:“你吃了好多,不撑吗?”
时与歪头:“还好。”
江鹤吟:“你应该回去检查一下身体。”
寒毛倒竖,时与离他远了点,终于老实给了个说得过去的答案,她道:“不要,我是精神体变异。”
精神体变异竟然也会让人光吃不胖,江鹤吟想,果然大家的变异都乱七八糟奇形怪状。
室内空间可能打了氧,身体有点累,精神却很亢奋,他们靠在沙发上吃了点东西,吃完才又重新下楼去玩。
时与向他勾勾手,拉开口袋,把身上的筹码倒给他一大半:“不要总盯着一个机器。”
她说:“反正是来玩的,你就多玩几个看看。”
江鹤吟又高兴了,他开开心心去给别的机器喂钱,输赢参半,抱回一堆小纸条和时与分,时与不拒绝,奖券重新兑换成筹码,又和他一人一半。
她觉得江鹤吟有点像投币机器人,投个币就高高兴兴到处逛一圈。赌品还行,输了就老老实实回来,也没吵吵嚷嚷去砸机器,最多骂句好讨厌,这样骂其实更像撒娇,杀伤力无限接近0。
一直到他们磨光了手里的钱,两人才又去找苏鸿的身影,苏鸿还在继续,她运气好,又真有点技术在身上,手中筹码不减反增。
时与凑一个脑袋过去,从她面前拿了个小筹码摆在她正前,苏鸿咋舌:“押这个必输,输了你赔我。”
时与:“好嘛,输了赔你两个。”
第8章 此事再议
赌运一如既往的烂,这一把果然输了,时与“切”一声:“回去转账给你,转你十倍。”
苏鸿回过头,身后却只看到时与一个人,不见江鹤吟的影子,便又歪过身子向旁边去找,时与托住她脸侧:“干什么呢?”
“那个谁呢?”她看看时间觉得也该停手,于是收拾起桌上的筹码,像个靠谱长辈似的对时与语重心长,“把人带过来就要好好照顾,这里乱七八糟,他长那样遇到麻烦怎么办。”
“眼瞎。”时与评价道。她似乎对苏鸿提出的问题不甚在意,闻言直起身吹声口哨,双手插进口袋,对不远处一张桌示意了一下,“喏,人家在那边看大小。”
江鹤吟被人群挡住,正聚精会神观察荷官摇骰,一头银发散开,像是昂贵的绸缎垂落在肩头,在一帮人中显得十分耀眼,旁边确实有人正在偷偷打量他,不过暂时都没敢贸然上前。
“哪里就那么危险,最多碰上几个叠码仔嘛。”她吊儿郎当抬脚蹭了蹭地面,苏鸿拿肩膀去撞她,她就没骨头一样往旁边倒。
苏鸿不能理解,对她小声咬牙:“少装,人家怎么看上你的?”
这问题问得烂,时与心想怎么一天天净问这些让人没办法回答的问题。说“看上”可太过分,人其实算她绑过来的,本次出行处处充斥着强迫的味道——当然能绑架成功也要多亏江鹤吟本人也是个反骨仔愣头青,对她的堕落邀请主打一个半推半就顺水推舟,知道能干点坏事就好像兴奋得不得了似的,小怪胎一个。
时与说:“可能是信任我,觉得我人品特别好。”
苏鸿摆手让她滚。
这也不算是胡说,时与耸肩,苏鸿将手搭过去,两个alpha凑得很近,时与倒是不抵触这个,依旧没什么反应,任她把脸靠过来,苏鸿说:“这批人只来四十五天,你不要乱来。”
她用手肘杵她,眼睛垂下半看向地面提醒道:“二星的指挥官也姓江。”
这就有点无厘头,时与一下笑了:“姓江的多了,我通讯名单里姓江的能找出八十个,他要是和指挥官都姓时的话我还能害怕点,姓时的少见,我就认识俩。”
“而且你看看,指挥官家里的beta养成这样那该算她渎职,”她依旧不以为意,眼神向江鹤吟那边示意一下,感觉好无奈,一手把苏鸿的胳膊从肩上拨下去,说道,“家里人都养成这样,手底下直接全转成文艺兵算了,遇到虫潮就上去给人家表演个节目,说不定真能探索出什么通过净化心灵灭虫的路子。”
蛛丝粘上江鹤吟身后两人的手脚,将他们悄然前进的身体向后拽了个踉跄又瞬间消失无踪。那两人险些跌倒,回过头,眼神向着周围凶恶扫视一圈,最终竟然越过人群,定格到时与身上。
时与挑眉,没想到真会被发现,那二人似乎颇有一些本事,没后退,甚至还气势汹汹转身向这边来,这行为让时与莫名觉得好笑,心情也突然之间变得很好。
她原地站着,还是那副软绵绵的史莱姆样,背后却骤然浮现出一道狰狞虚影,厅内即使挑高三层也装不下数十米高的精神体,花哨庞大的虫只露出脑袋和半条前肢,像个凭空浮现的鬼面具。
人群忽然之间骚动起来,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尖叫,江鹤吟只觉背后一凉,跟着诸人扭头去看,那虫影不过一闪而过,很快消失无踪,因此他什么都没看见,只被人流裹挟着左右晃了几下,差点摔到地上。
“虫!”
“有虫族进来了!”
场面不知怎地骤然变得混乱,他听见有人高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时与一把拽走。
时与把他拽上来拖到身边,骑在一头巨大的豹子身上,黄土色的皮毛上带着大块黑色斑纹,斑纹围成花瓣似的点,这些斑点随着肌肉的起伏不断跃动,他们飞速跃过人群,快得几乎看不到周围的人影。
时与拉着他的胳膊,她似乎很愉快,舌头舔舔露出来的两颗犬齿,指挥苏鸿道:“走走走,左边。”
进门时无限和平,从其中出来却一路仿佛闯关破卡,不断有安保人员冲上来,江鹤吟牢牢抓着时与以免被甩落下去,他向四面张望,除了嘈杂的人声,甚至听到有枪支武器的鸣响。
这豹子有将近一层楼高,民用的枪支根本打不穿这大豹的皮毛,时与伸出手按下江鹤吟的头,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擦着发顶飞过去,脖颈瞬间上起了一阵鸡皮,身体战栗,心中却并不害怕,反倒觉得好新鲜,他紧紧抱着时与的腰,心脏怦怦直跳。
三人从正门破出一条路,他们飞速上车,豹子甩尾向追来的人低吼。
“启动!走!”苏鸿喊一声,发动机转到最快,响起一阵轰鸣。车辆从地下城飞驰而出,时与和苏鸿躺到沙发上,两相对视,不知怎的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江鹤吟有点不明所以,他的脸红扑扑的,莫名也跟着有些热血沸腾。
他坐上沙发摸摸脸颊,好刺激,他想,好像是真的枪啊,怎么还有这种活动。
时与和苏鸿叠在对面,苏鸿笑够了,忽然一脚把时与踹下去,时与翻身,两人又你一拳我一脚打斗起来,车身一颤,于是她们没打几下就默契暂停。
“怎么了?”江鹤吟问。
苏鸿:“没事。”
时与:“我们又上黑名单了。”
苏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车里一时又充满快活的空气,江鹤吟没办法理解这两人的脑回路,却也跟着笑出来,苏鸿笑完,拉拉口袋,便有一堆筹码叮呤咣啷掉出,她翻过身清清嗓子,拖着时与的领子开始挨个数数。
“二十八万七千三百。”她把这堆黏土圆片推给时与,“回去记得兑给我,你输的那几个我暂时不跟你计较,别想耍赖。”
时与:“哇靠,那我伙食费怎么办?”
苏鸿:“你发津贴了,我有账单。”
时与:“。”
时与:“烦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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