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忙出了门,果然见里正负手立在院子里,旁边站着李清洲。
明桃的视线便忍不住落在他身上,一颗心跳得厉害,这是她喜欢的人呀,她喜欢清洲哥。
里正慈爱笑道:“清洲说的不错,你果然在这儿。”
明桃回过神,问:“里正可是要说私塾的事情?”
私塾筹备得差不多了,这几日里正常常过来,问她是否还需要置办什么。
里正道:“正是正是,我今日过来,便是想让带你去私塾看看,若是一切顺利,便能择个吉日开课了。”
这样的好事,孟锦瑶当然要去。
走出门,孟锦瑶兴奋地招呼乡邻们一起去,不多时便乌泱泱地一群人了,浩浩荡荡地往私塾走去。
明桃跟着里正走在最前面,听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私塾的事情。
“终于要开了!这么久没消息,我还以为黄了呢!”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我瞧着最迟十日便能授课!”
“我也想让我儿子去,就是不知道多少钱……”
“算了吧,读书不如练武,听说又要打仗了。”
此言一出,话题顿时一变。
“怎么就要打仗了?”
“没听说啊,哪来的消息?”
里正扭过头去,肃着脸道:“没谱的事情,瞎传什么!”
说话的人是村西头的李家老四,李四嘿嘿一笑:“城里的人传的,被我听了一耳朵,就是随口一说。”
李四有亲戚在宣州城,过年探亲时听到这个消息,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他憋了好久,忍不住说了出来。
里正道:“以讹传讹是要吃官司的,以后别瞎说了。”
一听这话,李四缩着脑袋不吭声了。
乡邻们自然也不敢在明面上议论了,继续热火朝天地聊着私塾的事情。
明桃抿了抿唇,心神飘远,打仗啊……
她看向李清洲,没想到他也朝她看了过来,两人对视须臾,齐齐移开视线。
不多时,众人来到私塾。
推开门,里头甚是干净,放了三张新打的木桌子,上头摆着笔墨纸砚,深深吸一口气,满是墨香。
乡邻们都站在门外,离木桌子远远的,碰也不敢碰一下,生怕弄坏了。
心里却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再过不久,他们的儿孙便要念书了!
里正抬手制止乡亲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询问明桃:“剩下的木桌子快打好了,千字文也买好了,可还有什么缺的?”
明桃笑道:“里正心细,东西准备得齐全,没什么缺的。”
“那便好,”里正转过身来,扬声道,“春分那日是个好日子,到时候咱们的私塾便正式开课了!”
话音刚落,顿时迎来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明桃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她很快便要开始教书育人了。
当初慌乱地逃进深山时,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一日,大抵这便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被热情的乡邻们簇拥着回到家,关上门,终于清净了。
明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却还是忍不住显摆道:“清洲哥,我马上就要桃李满天下了,说不定我还能教出个状元呢!”
李清洲失笑,“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他言辞笃定,反而让明桃不好意思了,笑盈盈道:“清洲哥定然也大有一番作为。”
说完这句话,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李四说的话——要打仗了。
不管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其事,总有见分晓的一日。
李清洲定了定心,说:“明桃,我想与你商量一件事。“
明桃隐约猜到几分,示意他说下去。
“原本我想去京城寻亲,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若是一个月内真的有打仗的消息,我想……参军。”
他的手紧握成拳,沉声问:“你意下如何?”
第40章
明桃心乱如麻。
她嗫嚅道:“我不知道。”
打仗这种事离她太遥远了,从前她生活富足,一切平和,就算连年有战事也与她这个闺中女子无关。
没想到这一次的战事竟关系到她和李清洲。
就算有以一敌十的本事,可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战死沙场该怎么办,断胳膊断腿怎么办?
愈想愈慌乱,她轻声说:“清洲哥,你别去,好不好?”
李清洲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于是安抚她道:“兴许是谣传,我只是随口一问。”
只是心里动了这样的念头,无论如何都忘不掉了。
明桃松了口气,也觉得不太可能,两年前大军势如破竹,旁的小国都得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怎么可能还有不长眼的敌国来侵犯?
所以她便渐渐将此事抛到脑后了,认真准备私塾授课之事。
过了几日,私塾事宜终于敲定,木桌椅也整整齐齐地摆在了私塾内,只等择个吉日开课了。
至于束脩,明桃也没有多要,一人一个月一百文,有铜板的拿铜板,没有铜板,拿东西换也行。
虽然想早些赚到钱还给李清洲,但是她也想让鹿首村的孩子们识字。
正月二十六,诸事皆宜,鹿首村私塾也正式开始授课了。
时值初春,不像冬日那么寒冷,所以明桃早起时不算难,只磨蹭了一会儿便起了。
李清洲起得依然比她早,早早地便将今日要用的水挑回来,又将柴火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
明桃梳洗之后便匆匆忙忙地开始烧水做饭,李清洲给她打下手,顺便商量道:“日后你要早起去私塾,不如我来做早饭。”
明桃怀疑自己听错了,上下打量他一番,虽然手脚灵活,但他怎么瞧都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明桃不禁想起上次孟锦瑶为情所伤时,他和孟锦霄做的饭,简直就是难以下咽。
李清洲解释道:“那次是意外。”
明桃还是拒绝:“天暖和了,你也该去山上打猎了,我自己来就行。”
“打猎去得早或是去得晚并没有什么分别,”李清洲盖上锅盖,“这样的话,清晨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明桃明显有些心动,但是又怕他做得难吃,迟疑道:“那就试一下吧。”
她便不再动手了,指挥李清洲做完了早饭,热气腾腾地端上桌,倒也像模像样。
他问:“这下放心了?”
明桃高兴地“嗯”了一声,以后不仅可以晚起,一起来还有热乎乎的早饭,怎么想都是她赚了。
只是……她咬了口饽饽,含糊不清地问:“清洲哥,村里有别的男人做饭吗?”
李清洲的动作便是一滞,除了鳏夫,自然是没有的。
明桃咽下饽饽,轻声说:“我觉得你对我太好了。”
自从知晓自己的心意,她便开始极力避免与李清洲的肢体接触,既然不能在一起,那她便保持距离。
可他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让她再次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明桃黯然地想,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忍不住的。
李清洲目光幽深地望着她,沉声问:“我对你好,难道不好吗?”
明桃咬了下唇,不知该怎么回答,斟酌着说道:“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李清洲望着她,克制道:“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找回身世与记忆之前,他不奢求得到她的爱,只希望能与她共度一段美好时光,只要她高兴,那便比什么都值得。
明桃神色复杂地垂下眼睛,不说话了。
安静地吃过早饭,时间不多了。
第一日自然是不能迟的,明桃有些着急,李清洲道:“我陪你一起去。”
有他陪着,明桃的心顿时定了下来,两人一同走出家门。
路上已经有不少人了,见到他们俩纷纷问好,明桃成了香饽饽,几乎每个人都要恭敬地唤一声“明夫子”,李清洲倒是无人问津了。
明桃被邻居们说得脸红,一路小跑着进了私塾。
屋里已经有不少孩子了,闹成一团,明桃有些怕自己镇不住他们,瞥一眼李清洲,顿时有了主意。
“清洲哥,你跟我一起进去吧。”
李清洲已经准备立刻了,冷不丁听她这样说,顿时奇怪道:“为何?”
明桃悄声解释:“他们肯定都怕你,你稍微吓吓他们,让他们都听我的话。”
李清洲:“……”
他知道她性子绵软,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么机灵的一面。
他调整好神色,肃着一张脸走了进去。
明桃跟在他身后,不由自主地拍了拍心口处,别说孩子害怕,连她都有些怕了。
刚走进去,私塾里猛的一静,孩子们看见李清洲,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都僵住了。
李清洲一句话也没说,冷着脸扫视一圈,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开始小声抽泣了。
明桃没想将人吓哭,忙悄悄拽了下他的袖子。
李清洲轻咳一声,扬声道:“日后这位便是你们的夫子,你们都要听话,若是有不听话的,我亲自来揍,都听清了?”
孩子们赶紧齐声道:“听清了。”
李清洲还想再说几句,明桃将他推出门,小声说:“够了,我怕他们吓哭,你快回去吧。”
“用完我就丢了?”李清洲扬眉看她,“明桃,你好狠的心。”
明桃脸一红,“我不跟你说了,都等着我呢。”
她转身便走,听到身后响起一句“我在家等你”,缥缈又轻缓,仿佛是她的幻觉。
她脚下一滞,强忍着没有回头,怎么忽然这样说话,听起来真是……暧昧。
明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神。
屋里依然鸦雀无声,孩子们被李清洲吓得还没回神,明桃趁热打铁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乖孩子,但是若是真有不听话的,我便将他交给清洲哥。”
屋外的李清洲听完她的话,摇头失笑,径直走了。
有了李清洲这根定海神针,上午一个时辰的授课格外顺利,陆续有人来接孩子了。
其中不乏来打探自家孩子的情况的——里正发话了,授课期间不许围观,若是被抓到三次,以后孩子便不用来了。
所以乡邻们虽然好奇到抓心挠肝,但是为了自家子孙着想,都守着规矩,直到下学才过来。
这可苦了明桃,今日才第一日,她连孩子们的脸都没认完呢,是以有些应付不来。
正被邻居们盘问着,她的手臂被人抓住了,讶然地转首望过去,竟是李清洲。
旁人自然也看见他了,一时也顾不得打探了,纷纷笑道:“清洲也来接人啦?”
来接谁自然不言而喻,明桃的脸有些发烫,垂首不语。
李清洲坦然道:“嗯,来接明桃,她早饭没吃好,这会儿定然饿了。”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让开一条路,饿着自家孩子也不能饿着夫子啊,不然哪有力气上课?
还有几个热心的婶子道:“我家做好饭了,桃丫头直接来吃吧。”
“我家也是,桃丫头别嫌弃。”
“来我家吧,省得你回去做了。”
李清洲打断她们的话:“不必麻烦各位婶子,我已经做好了。”
众人连带着明桃都惊讶地看着他,猜测道:“谁做的?瑶丫头吧?”
打死她们也不信是李清洲做的。
没想到李清洲道:“确实是我做的,我们先走了。”
说着他便带着明桃逃离了私塾,独留众人面面相觑。
鹿首村竟有主动做饭的男人?
别说鹿首村,放眼苍平镇也没听说过啊!
远离私塾,明桃依然不信他说的话,问:“清洲哥,你诓我的吧?”
“是真的,我请教了锦瑶,”李清洲道,“她已经尝过了,说还不错。”
明桃半信半疑地回到家,进入灶房,桌上果然摆着午饭,瞧着还不错。
“真是你做的?”她讶然地将视线投向他。
李清洲将筷子递给她,“尝尝。”
明桃小心地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慢慢咀嚼,没想到确实不错。
见她满意,李清洲松了口气,又道:“若是不打猎,以后的一日三餐都是我来做,碗也是我洗,你专心忙私塾的事。”
明桃怔住,想起刚搬家时他们曾商量过的事——冬天她做饭他洗碗,等到了春天,碗便交给她来洗了。
可是如今春天到了,她不仅不用洗碗了,连饭也不必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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