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罪，那大家就都不清白。
而绫辻行人比太宰治更成熟，也更有可能告诉他琉璃打算去什么地方。
那时江户川乱步脑子乱的像一团浆糊，他想去找她，又不敢去找她，他想推断出她要前往何方，可平时灵巧的大脑就好像被堵住了一样。
什么线索都找不到，什么信息都推断不出来。
所以他去找了绫辻行人。
对方坐在港黑大楼的首领办公室里，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欣赏窗外皎洁的月光，甚至根本没听他说话，就干脆利落地回答他：
“如果琉璃小姐想见你，我就告诉你她要去哪里，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你意下如何。”
江户川乱步说不出话来。
他失去了点头的勇气。
“我……”他站在原地声音发颤，同意两个字就要从舌尖滑出，可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绫辻行人静静地看着他，居然难得叹了口气，意味不明地说：“真不敢相信，你也是个侦探。”
“乱步大人是琉璃最喜欢的侦探！”
唯有这点是江户川乱步最坚持的事情，也是他最骄傲的事情。
“你是她过去最喜欢的侦探。”绫辻行人淡漠地打量他，似乎在思考有没有继续和他说话的必要。
最后在江户川乱步怔愣的眼神中，他才平静补充道：“现在，你还觉得自己是她最喜欢的侦探吗？”
“那你挺有自信的。”
“可是……可是……”乱步茫然地看着他，或者说是看着坐在他臂弯里那个小小的少女人偶，像个孩子一样低声说：
“乱步大人只是想帮她……”
绫辻行人听了这话才正眼看他，看着这个比琉璃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失魂落魄站在原地，像只被抛弃了小猫小狗，沉默了片刻才问：
“那她有因为你的帮助开心吗？”
没等乱步回答，他自己说道：“她没有，因为她想和兰堂一起离开这个国家，而你们拒绝了这个愿望。”
绫辻行人自顾自地说：“坦然说，我也不喜欢诗人，我同样讨厌他。”
“作为侦探很讨厌，作为琉璃小姐的朋友也不喜欢，因为他浑身上下写满了不确定，怎么看都是个大麻烦。”
“我猜你也能看出来，他本人是个麻烦，超越者的身份是个麻烦，那个还没死的搭档是个麻烦，在法国的人际关系也是麻烦。”
“杀掉他不是件坏事，但你们为什么偏偏要现在动手？”
绫辻行人的脸上写着真切的不理解，“为什么要在琉璃小姐喜欢他的时候动手，为什么非要拒绝她的愿望？”
“我也想让兰堂去死，但我更想实现她的愿望。”绫辻行人看着江户川乱步，似乎已经猜出了他要反驳什么，所以先回复他：
“笨蛋的愿望也是愿望，孩子的愿望也是愿望，是她自己的选择，是需要尊重的。”
“笨蛋做出的决定也是她自己做出来的，你作为聪明人，为什么要去否认她的决定？你该做的难道不是给她兜底吗？”
绫辻行人是真的不理解，不理解为什么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一定要火急火燎的弄死兰堂。
就算真像他们猜想的那样，兰堂未来可能会变心，那琉璃小姐未来也可能会变心啊！
说不定琉璃小姐变心的速度还比兰堂更快呢？
感情这事儿本来就充满了不确定性，需要双方配合的事情就很难赌个终身永远，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好？
所以干嘛非要在琉璃小姐最喜欢他的时候杀他，等他有变心倾向的时候再杀不行吗？
或者等琉璃小姐不那么喜欢他的时候再杀也可以啊！
“但是……兰堂那边……”乱步睁大眼睛，挣扎着想说自己的思路。
“我知道兰堂那边都是麻烦，那就去解决麻烦啊，没必要直接把人解决了吧，他身上麻烦再多，可现在琉璃小姐喜欢他啊。”
“他恢复记忆会变心就让他永远失忆，我之前搜集过资料，有个替身能力者的替身能力就是夺走记忆，刚好适配。”
“他一年十年后会变心，那到时候再杀不也一样？说不定那个时候琉璃小姐早就不喜欢他了。”
“至于力量，横滨有书，杜王町有箭，冬木有圣杯，关东地区有王权者，国外更是一大堆的东西……干嘛非图兰堂那个？”
绫辻行人匪夷所思，“先不说他的异能力并不一定就能转移，就算真转移了，在国际上用不也会引起麻烦吗？”
江户川乱步说不出话来。
他并非不知道自己思维的局限性，只是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归根结底，他也未满二十，一直生活在横滨，最大的活动范围也只在小小的岛国，那些更多的可能，他根本看不到。
狭隘的眼界会干扰智慧的大脑，让他选择自身认定中可能性最高的那条路。
横滨的书虚无缥缈，箭有大量的不确定性，使用的人可能会得到能力，可能会感染病毒。
谁知道与谢野晶子的请君勿死对病毒有没有用，两种能力都不是一个体系。
冬木的圣杯要等好几年，而且前几次圣杯之战没一个人赢，谁知道是不是骗人的东西。
至于王权者，听起来不错，实际上一个比一个短命，江户川乱步怎么舍得让琉璃去尝试。
他算来算去，还是觉得兰堂最经济实惠，刚好现在也正是他最爱琉璃的时候，这个时候为琉璃而死，异能力能转移的可能最大。
绫辻行人只看着江户川乱步的表情就能猜出他在想什么，像他们这种人是很难改变自己的决心的，所以他最后只是说：
“你可以换个想法，幸福是件很长远的事情，但把它切分之后融入现在，那么最基础的幸福莫过于每天都快乐。”
“实现她的愿望，弥补她的缺漏，为她赢得所有想要的东西，不让她被任何存在所伤害。”
“她前进，那我就不后退；她离开，我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随，她停在原地，我也陪在她的身边。”
“让她每一天都能够快乐下去，这不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吗？”
“而你所盼望的长久的幸福，如果是以牺牲现在为代价的，那你要牺牲多久的现在，才能看到虚无缥缈的将来呢？”
第214章 都是时辰的错
又是长久地沉默。
与谢野晶子一时也说不出话来，这个世界总是这样残忍，从来不会因为个人意志而有什么改变。
好心可能会干坏事，怀抱着希望他人得到幸福的心愿，最后却总会导致不幸的结局。
不死军团是这样，兰堂之死也是这样。
不管是天才还是笨蛋，其实都不过是命运之河中的溺亡者罢了。
“不过，我们还有机会。”江户川乱步打起精神，“不管怎么样，圣杯战争都是个难得的机会。”
“是为了杀掉羂索和无色之王也好，是为了许下什么心愿也好，总之，我们要先尝试一下。”
江户川乱步再次坐直了身子，他的衣服因为刚刚的动作变得皱巴巴的，但身上那股萎靡不振的气息已经消散了不少，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远坂家的门口。
他天生不擅长情感类的思考，只注重观察和逻辑推理，但他愿意去学习。
和与谢野晶子学习如何表达歉意，和福泽谕吉学习怎么承担责任，和太宰治学习怎么改正错误，和绫辻行人学习怎样去给人带来幸福。
江户川乱步愿意且已经在不断地去学习，只差一个机会，一个很好的机会，让他能够像过去一样，抓住琉璃的袖子向她撒娇，对她说：
“乱步大人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做什么决定之前，一定先征求你的同意，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就什么也不会做。”
“之后，无论你有什么心愿，乱步大人都竭尽全力为你完成，你想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琉璃，你能不能原谅我……”
你能不能，别丢下我。
与谢野晶子点点头，对江户川乱步的想法不置可否。
她本人受到的社会毒打更多，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社会、这个国家就从来没对她温柔以待过。
细细想来，真正对她好的人，除了在年幼时早早死去的父母，就只剩下后来遇见的琉璃小姐。
但对于对方的离去，她的反应却也并没有江户川乱步那样激烈。
大概是因为她已经过了手足无措的年龄，做错事情之后一定要道歉，不管对方接不接受，但表达歉意是她们当时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如果琉璃小姐接受，那么她就在她身边弥补过错，如果她不接受，那她就离得远远的，弥补过错。
她现在也无法放下，也许之后也不可能放下，但沉浸在错误里一点用都没有，想方设法去弥补反而是一条向前走的路径。
所以她才选择和江户川乱步一起来冬木。
有时候，与谢野晶子也会想，他们这群人对于琉璃小姐来说可真是糟糕透顶。
她遇见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处于最幼稚的年龄，最糟糕的处境，以至于见到一根蜘蛛丝就死死拉着不放手。
不想离开她，不想被她抛下，不想和她分别。
有时候，与谢野晶子都觉得自己可能早就被掰弯了，心里怀着某种扭曲的妄念。
当然，更多时候，她坚信自己对琉璃小姐只是怀抱着感激之情而已。
“他出来了。”
江户川乱步猛地站起来，径直走向不远处戴兜帽的古怪男人，与谢野晶子连忙跟上去。
眼前的男人头发全白，左半边身体几乎是完全僵硬的，左眼失明，半张脸毁容，看起来尤为可怖。
江户川乱步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立刻睁大了眼睛，喊道：“与谢野，进屋子里去，救人！”
站在门口跌跌撞撞前行的间桐雁夜闻言向前一摔，直接从楼梯上摔落下去，他呆滞地跪坐在地上，茫然说：
“没救了，早就没救了……”
“时辰死了……葵……葵姐也死了。”
“都是时辰的错……这一切，这一切全都是时辰的错！”
江户川乱步两只手扯着他的兜帽，用力把他往房子里拖拽，间桐雁夜不知道是情绪过于崩溃，还是魔力使用过度，竟然全无反抗。
他就这么被乱步生生拽上了台阶，往那座他刚才拼命也想逃走的屋子里拖行，想不起反抗，也想不起召唤从者。
远坂宅采取了和洋结合的装修方式，既有西式的现代化的大平层，可以直接欣赏窗外美景的巨大落地窗，又有和式的装潢，复杂的屋内结构。
走进来的江户川乱步一眼就看见客厅正中央的两具“尸体”，男性尸体胸口被刺出一个大窟窿，正在不断地冒血，血液几乎染红了地毯。
而女性尸体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伴有大范围的深色淤青。
“你还挺厉害的，先用英灵杀了男主人，又掐死了女主人。”
“我真好奇，你来这里不是想救那个小女孩吗？你救人的方式，就是杀了她的父母？”
江户川乱步看着呆滞地躺在地上的间桐雁夜，言语中也多少带了几分攻击性。
间桐雁夜听到这些话仍旧毫无反应，只是茫然地看着不远处远坂时辰的尸体，整个人内心仿佛出现了一个空洞。
这个空洞至今仍旧在不断扩大，使得间桐雁夜这个人格的轮廓也到了崩溃的边缘，甚至逐渐变形到无法辨认的地步。
直到此刻，再次看到眼前两具尸体，间桐雁夜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但这已经太迟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杀死远坂时臣，就像他也无法想象远坂时辰死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的。
间桐雁夜只觉得空虚和不知所措，也许是因为无法抑制的心神动荡，现在的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杀死时辰。
又是出于什么样的期望，才回到逃离了多年的间桐家，才参与了这次的圣杯战争的。
间桐雁夜茫然地想：他原本来找时辰，不是为了让他把樱接回家吗？
为此，他愿意把自己的令咒转移给时辰。
放弃圣杯战争的参与资格，把这次机会让给远坂时辰。
让给娶走了葵姐的远坂时辰，让给将樱送入间桐家这个魔窟，让她小小年龄就不得不时刻忍受被刻印虫侵犯，只为了改造魔术属性的远坂时辰。
让给这个他一直都羡慕、嫉妒甚至怨憎的仇敌。
但是远坂时辰拒绝了他。
远坂时辰站在客厅，那样高傲的说：“虽然这次圣杯战争已经没什么参与的必要，但是，拥有资格也是件值得称赞的事情。”
“雁夜，你终于像点样子，愿意承担起自己作为间桐家魔术师的责任和义务了。”
“什么，把樱接回来？你在开玩笑吗？你在侮辱远坂家？还是在侮辱间桐家？”
“你离开了那么久，哪怕想要再回来继承家主的位置，也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不把这个位置让给樱呢？只是对她来说最好的选择。”
“受苦？哪个魔术师不经受苦难，我相信樱，也相信和间桐家的约定。”
“不要再多说了，用所谓的令咒和什么参与圣杯战争的资格换我将樱接回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你可以离开了。”
间桐雁夜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下一刻，saber兰斯洛特的剑已经出鞘，刺穿了远坂时辰的胸膛。
第215章 带她回来
接下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葵姐走下楼梯，同行的还有蹦蹦跳跳喊他雁夜叔叔的远坂凛。
同样是葵姐的女儿，凛如此活泼地生活在阳光下，快乐又自信地活着。
但樱却只能躺在冰冷肮脏的地下室，身边是无数的刻印虫，那些虫子每天都在她的身体中进进出出，给她带来疼痛和耻辱。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这全是时辰的错！
下意识地，间桐雁夜大喊出了这句话。
下一秒，耳边响起的是葵姐的尖叫，凛不可思议地哭喊。
间桐雁夜茫然站在原地，看着葵姐将凛推进房间，反锁上门，然后扑过来质问他。
质问他为什么要杀死她的丈夫，斥责怒骂他怎么能这样做。
间桐雁夜看着面前这个面目扭曲的女人，茫然地想：
这真的是葵姐吗？
如果这是葵姐，怎么会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明明救了樱啊，她为什么会对我生气呢？
所以这并不是葵姐。
这个怒吼着说‘你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的女人，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于是，间桐雁夜用力掐住了这个否认他的陌生女人，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紧接着，他逃离了远坂宅。
93/110 首页 上一页 91 92 93 94 95 9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