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模样和姿态,简直能勾到人心里去。
沈榷一直离梁柯也很近,他的表情变化,每一份每一寸,她都看得分明,心口涩意也愈发明显。原来,梁柯也不是没有耐心,更不是感情淡漠,而是把温存的一面藏了起来。
一旦心动,他也会很好,比任何人都好。
沈榷低下头,指腹悄悄滑动手机屏幕,看着通过社交软件保存进相册的照片——
音乐节上的梁柯也,live house中的梁柯也,他张扬他傲慢,他汗如雨下光芒万丈,连偏爱一个人都明目张胆。
有点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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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咿在小方凳上坐下,隔着矮桌和梁柯也面对面,她悄悄摸了两下骰盅,熟悉材质和重量,心里琢磨着计划。
有人跑过来看热闹,顺手点了根烟,打火机“嚓”的一声,烟草燃烧,秦咿似乎被呛到,咳了声,眼尾有点红。
梁柯也看她一眼,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忽然抓起一包纸巾,砸在抽烟的人身上,淡声说:“烟掐了。”
那人懵了下,心想,您一晚上两包烟,都快熏成腊肉了,这会儿矫情什么?他看了眼梁柯也,又去看摆手挥散烟味的秦咿,似乎明白什么,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他妈也太能护着了!
另一边。
秦咿从五粒骰子里挑出三粒,她低头瞄了眼,悄悄将特定的点数面朝自己,之后,中指和拇指夹住骰子,手腕平行一堆。看似做了个将骰子随意扔出的动作,实际上,点数一直被控制着,暗藏玄机。
骰子置于桌面上,秦咿看向梁柯也,眼眸清亮无尘。
梁柯也手上没烟,拇指指腹贴着食指磨了磨,表情不甚分明。秦咿恍惚有种被看透的错觉,牙齿轻轻咬唇,梁柯也扫了眼她唇上的牙印,眉梢抬了抬,要笑不笑的。
他这样子特别要命,秦咿愈发没底,梁柯也却不再有其他表情,将骰盅和骰子一左一右分别放在手边,供秦咿用视线检查。
准备无误,两人对视了眼,简单的目光交汇后,几乎同时动作。
秦咿单手拿着骰盅,边沿捋着桌面轻盈滑过,叮当几声脆响,三粒骰子悉数落入,不飞不掉。之后,她拿捏着幅度和力道,手腕用劲儿一勾一绕,骰盅转了个圈,啪的一声,扣回到桌面上。
干脆利落。
小姑娘纯得要命,透着股书卷气,看上去不是爱玩的那一类,动作却异常纯熟,甚至带了点野劲儿。
两种极致,反差鲜明。
捷琨在桌球台那边远远看见这一幕,带头吹了声口哨,其他人跟着起哄,拖长音调“wow”了一声。
秦咿不理那些人,一双眼睛看向梁柯也,心里琢磨着,三个三是最大值,而她有信心让手里的骰子都是三点,这一局,她稳赢不输,就算梁柯也有本事摇出同样的点数,也是平局。
这手摇骰子控点数的小花招,是谢如潇教她的,秦咿练过很久,算得上驾轻就熟。
谢如潇从小混街头,玩什么精什么,江湖气很足,聪明却不狡诈。初中开始,每次寒暑假,他都浪荡在酒吧、KTV,甚至是街边的大排档,事先跟领班打好招呼,靠赌牌赌骰子之类的小花招卖酒赚提成,生意好时一个月能赚出一年的学费。
他不仅教秦咿玩骰子,还把赚来的钱交给秦咿保管。谢如潇让秦咿专心画画,无论艺考还是集训,所有费用,他都能搞定,不会拖累方瀛。
谢如潇啊……
秦咿心上滑过一抹叹息,忍不住有些走神。
梁柯也的骰盅被他单手压着,并不急着开,他看了秦咿一眼,忽然说:“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秦咿被这一声惊了下,脑袋一乱,不知怎么就接了句:“我要加码!”
捷琨又要起哄,被梁柯也一记眼神压回去,他喝了口酒,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包厢里,光线是暗的,但他眼睛很亮。
秦咿恍惚觉得心上有火苗在烧,热热烫烫,不受控制地说:“我赢了,你要跟我走,伤好之前,还要戒酒戒烟。”
语气有点娇纵,透出有恃无恐的味道。
梁柯也不答,追问:“要是输了呢?”
秦咿眨了下眼睛,手指紧握骰盅:“如果输了,我不仅天天都来,还会请客——只请你一个人,吃薄荷糖、喝奶茶。”
挺幼稚的一个赌注,只有梁柯也知道这两样小东西意味着什么。
旁边有人嘘了声,笑着说你俩小孩子过家家呢。
梁柯也没做声,手指在骰盅上轻敲了两下,指间的几枚窄戒冷光一晃,有种森然的金属感。嗒嗒的声音好像在呼应秦咿的心跳,她正别扭,下一秒,梁柯也站了起来。
他突然动作,秦咿一个激灵,来不及说话,梁柯也已经走到她身后,朝她覆过来,胸膛半贴不贴地挨着秦咿的背。
两人都穿得精细而单薄,布料挡不住体温,有种皮肤相贴的亲密劲儿。
滋味实在微妙,也实在磨人。
秦咿脑袋发晕,不等她缓过来,梁柯也身形向前一压,两人愈发贴近的同时,他的手盖住了秦咿扶着骰盅的那只手——
这动作,与秦咿阻止他抽烟时一模一样。
风水轮流转。
时间好像静止了。
这几乎是一个拥抱的姿势,秦咿半个身子都陷在他怀里。
她有点喘不过气,忍不住挣扎,“你别……”
话没说完,她手肘不知碰到哪里,梁柯也一声闷哼。
那声音就在她耳边,紧贴耳根,热热烫烫的呼吸扫过她颈侧的皮肤。
秦咿脊背一僵,不敢动了。
梁柯也觉察到她的变化,得寸进尺地将五指嵌到她的指缝里,牢牢扣紧。
“从哪学来的小动作,既花哨又不实用,”梁柯也的下巴抵着秦咿的颈窝,用气音说,“就那么想赢?”
他说话时的气息比呼吸更热,秦咿几乎不能思考,更说不出话。
“那你是为了赢而赢,”梁柯也声音有些哑,“还是为了带我走而赢啊?”
秦咿后颈在出汗,手心也是,她咬住唇,怕泄露太多秘密,一个字都不肯说。
梁柯也笑了声,好像离她更近了,“之前的事,我真的很生气,但是,你今天肯来哄我,我又很开心,情绪全被你掌握了,怎么办啊……”
他故意叹了声,与此同时,秦咿觉得耳垂那儿触感有点奇怪,湿湿润润的,有点烫。
好像被——
被咬了一下!
这混蛋!
秦咿也彻底慌了,更用劲儿地挣扎,“放开我!会被看见……”
包厢里不止他们两个人,雾蒙蒙的光线能藏住细小的动作,可藏不住贴在一起的两道身影,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梁柯也,不晓得有多少双眼睛在关注他们。
“别害怕,”梁柯也索性圈着秦咿的腰将她往怀里搂,“没人敢乱看,更没人敢出去乱说。”
秦咿想到什么,心口火苗一跳,“你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吧……”
这股游刃有余的劲儿,分明就是惯犯!
“吃醋啊?”梁柯也笑了声,“允许其他人向我表白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有情绪?万一,我答应了,你要怎么办呢?”
怎么会没情绪呢,只是不能让他知道——
秦咿眨了下眼睛,声音很轻地问:“那你有没有答应?”
“这几天我喝了十几瓶酒,抽了数不清的烟,”梁柯也收拢手臂,将她搂得更紧,“如果我能答应别人,能选择别人,你说,我还会是这种状态吗?”
音落的一瞬,秦咿莫名觉得舌尖尝到了甜味,就像终于吃到最喜欢的甜品,淡奶油与果酱的气息充斥味蕾,再坚硬的心肠也能被这滋味融化。
秦咿沉在那股甜腻里,有些走神,梁柯也又说:“我听见你的心跳了——”
“咚咚、咚咚——很快,也很好听。”
他说话时全是气音,秦咿被磨得快要受不了。
“我的心跳呢,你能听见吗?”梁柯也说,“和你一样,也很快,很好听……”
周围明明一片嘈杂,有音乐声有玩闹声,秦咿好像真的听见了咚咚作响的心跳,是他的,也是她的,两个人的节奏与频率,混在一起。
她正觉得无措,梁柯也的声音再度响起——
“秦咿,你相信么——互相听过心跳的人,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秦咿手指一颤,手心汗湿,她有点接不住这样的招数,皱眉道:“你放开我,我认输,不要和你比了……”
“不需要认输——”梁柯也覆在她耳边,“秦咿,有我在,你永远不会输。”
“但是,想赢我,也没那么容易。”
转变来得突兀,秦咿的心猛地揪起来。
“记住这一次——”梁柯也依旧埋在她肩窝那儿,声音含糊,“以后再不许把我让给别人,永远不许!”
话音落下,梁柯也忽然侧头,咬住秦咿脖子上的一小块皮肤,齿尖深深埋入,几乎破皮见血。
秦咿猝不及防,疼得哆嗦,梁柯也却在这时扣紧她的手,故意将骰盅打翻。哗啦几声碎响,里头的骰子掉出来,秦咿闻声看过去。
她的点数是——
1、4、6。
按照规则将点数相加,尾数是“1”。
相当于——
只有一点。
她只有一点!
必输无疑!
脖颈上被咬过的地方跳痛不止,秦咿愣了会儿,突然明白过来——
是梁柯也的杰作,难怪他要特意绕过来动她的骰盅!
亲昵是假的,心跳是假的,什么情绪被她掌控全是假的,全是谎话!
他摆了半天姿态,等的就是这一刻,将她那点小心思小手段全部打碎,然后,统统踩在脚下——
一种高高在上的无声的嘲笑。
秦咿疼懵了,也气懵了,脸颊发烫,脑袋嗡嗡作响。她想都不想,回身扬起巴掌就要往梁柯也脸上招呼!
“天呐——”
“我曹,来真的——”
周围一片惊呼声,还有人在抽气,连捷琨都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但是,这记耳光并没有真的落在梁柯也脸上。
秦咿的动作僵在了半路。
因为她视线上移,看到了梁柯也的眼睛。
他的眼睛本该是漂亮的,颜色纯黑,一股子张扬无畏的调调,此刻,却和她一样红。
确切地说,比她的更红,就好像他比她更疼。
目光相对,秦咿满肚子的火气忽然就散了,再也提不起半点儿,高举的手臂逐渐落回到身侧,像失去牵引的风筝。
也是在这个时候,秦咿发现记恨梁柯也似乎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这个狡猾的家伙,双刃剑使用得炉火纯青,伤人的同时也不会放过自己。
对待旁人,他偏执阴鸷;对自己,他同样狭隘,不留慈悲。
被咬过的地方依然在痛,火辣辣的滋味勾着秦咿的神经,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则像棉花一样堵在她胸口,吐不出,咽不下,格外憋闷。
她不想面对梁柯也,更不想理会包厢里的其他人,快步走到门口,要开门出去。梁柯也却跟过来,他站在秦咿背后,仗着个子高单手抵住门板,将秦咿拢进身体和手臂之间。
“怎么不打?”梁柯也平静地说,“手都举起来了为什么不干脆给我一耳光?”
秦咿不想说话,她憋着劲儿,用力去拽门上的把手。
梁柯也稍稍垂眼就能看到秦咿脖子上的牙印,凹陷处微微泛红,衬着她光洁的皮肤,那股暧昧劲儿让梁柯也心跳软了下。
顺着秦咿拽门的力道,他退到一边,倚着墙站着。
“你舍不得。”梁柯也看着她,勾唇浅笑。
过了两秒,他还重复一遍,万分笃定:“秦咿,你舍不得我。”
秦咿不理,也不看他,终于打开房门从包厢出来。
电梯上方的小屏幕显示着楼层数字,由大到小,缓慢变化。秦咿抬头看过去,微弱的光亮落在她眼中,像小小的火苗。浑噩中,她脑袋里好像闪过一个短促的念头,又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秦咿深吸口气,突然扭头折返。
她再次推门走进会所包厢时,梁柯也单手拎着外套正朝外走,一出一进,两个人都毫无防备,秦咿险些撞进梁柯也怀里。
梁柯也愣了下,“我正要去找你,怎么……”
秦咿面无表情,推开他,径自走到矮桌前,抢在其他人有反应前,伸手开了另一只骰盅。
梁柯也的骰盅。
底下三粒骰子,点数“2、3、5”,按照取尾数的计算方法——
梁柯也的点数是“0”。
除非平局,否则秦咿一定会赢。
秦咿咬了咬唇,心跳忽然变得毫无章法——
她以为梁柯也喜欢看她输,喜欢让她挫败,所以,故意弄乱她设计好的点数,留给她一个几乎赢不了的局。实际上,梁柯也一直在保她稳赢。
秦咿,有我在,你永远不会输。
第27章 chapter 27
两只骰盅都被掀开,输赢胜负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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