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点带刺儿,不舒服。
秦咿没回头,背对着宁迩,轻声说:“你好像搞错了一个概念——努力是指用尽全力来完成一件事,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为了从别人手里抢东西,什么招数都用,这叫‘不择手段’,是个贬义词。”
宁迩怔了下,咬着唇,脸色更白。
秦咿浅浅呼出口气,继续说:“我从来没有嫌弃你,甚至谈不上讨厌,否则,今天也不会帮你。你的确给我带来了一些麻烦,现在也都已经说清楚,我不想多做纠缠,以后,我们两清。”
种种纠葛,就此结清。
说完这些,不等宁迩有所反应,秦咿离开了医务室。
—
今天天气好,阳光金灿灿的,人工湖上落了几只水鸟,波光柔和。
秦咿不太想回教室上课,她在小凉亭中坐下,细白手腕搭在涂了朱漆的木质围栏上,吹着风,看着校园里的风景,脑袋里零零碎碎,好像思考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坐了会儿,她打开手机,直接进入梁柯也的朋友圈,去看最新的那条动态。
昨夜,送秦咿回宿舍之后,梁柯也在朋友圈上传了一张照片。
他拍下自己没缠布的那只手,中指和无名指上都带着戒指,显得指骨形状纤长细直,肤色如瓷冷白。五指微微舒展,迎向天空,好像要去触摸那弯半圆的月。
照片上方,能输入文字的地方,梁柯也写下——
【留了一枚戒指给我的月亮。】
第29章 chapter 29
和宁迩聊过一次后,秦咿身上的别扭劲儿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重。
她不是一个擅长挑起话题的人,梁柯也又过于特殊,秦咿点开他的微信头像,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停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发出一条消息。
宿舍里安安静静,秦咿心里却有点乱,也提不起精神做作业,她合上笔记本的屏幕,盯着书桌对面的墙壁发愣。
不知过了多久,章以佟推门进来,兴冲冲地说:“你们都看到了么看到了么,好大一束红玫瑰啊,浪漫死了!”
隔壁宿舍的一个女生和男朋友是异地恋,今天傍晚,她男朋友跨越一千多公里,带着玫瑰花和满满一行李箱的礼物出现在宿舍楼下。
女生事先毫不知情,又惊又喜,跳起来给了男朋友一个考拉抱,当时周围很多人,都看到那一幕,表白墙上投稿多到刷屏,整个宿舍楼都热闹了起来。
那股沸腾劲儿直到现在都没过,依稀能听见从隔壁房间传来的笑闹和打趣声。
章以佟扔下背包,长叹一声:“好想谈恋爱啊!”
秦咿拉开抽屉,看了眼收在小盒子里的打火机和尾戒,不知怎么的,心跳忽然有些热。她进入梁柯也的朋友圈,将最顶端的那条动态截图,保存在名为“7:21”的专属文档里。
做完这些,秦咿听见章以佟说:“除了沈青许,我们宿舍找不出第二个在谈恋爱的,实在太无聊了!”顿了顿,她话音一转,“你们有过暗恋的经历吗?默默喜欢一个人,对方却什么都不知道。”
秦咿眨了下眼睛,摇摇头。
章以佟继续叹气:“也对,秦咿这种灵气型的美女加学霸,怎么可能暗恋,去食堂吃个饭,都能碰见要微信的。”
秦咿脸皮薄,不习惯被调侃,正要说点什么,将话题岔开,一向寡言的祁诺忽然开口,声音小小的——
“有。”
“我暗恋过。”
祁诺太乖了,性子温吞,平时除了上课就是做兼职赚钱,从不出去玩,在四人间的宿舍里存在感都很弱,更别说班级或学校,很难把她和感情的事联系在一起。
章以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是高中同学吗?”
祁诺摇摇头,可能是受隔壁女生的影响,她罕见地有了些倾诉欲,语速缓慢地说:“不是同学,学校外认识的。他比我大几岁,眼睛好看,爱笑,但又很有距离感,不太容易接近。”
“有一次我不小心看到他的手机,他在玩一款社交软件,那时候我见识少,不认识那是什么,也不敢随便问,就每天抽出十分钟,躲在被子里偷偷搜索同类型的软件,挨个下载。折腾了好久才搞清楚,他玩的是Instagram。”
“然后呢?”章以佟睁大眼睛,“你们通过ins成为网友了吗?”
祁诺还是摇头,眼神中有种疏朗而温柔的味道,像飘过一片云:“合格的暗恋是不能随便打扰对方的。”
章以佟有些失望,拖长音调,“你怎么连暗恋都恋得这么没劲啊!”
祁诺没生气,她抿着唇,浅浅笑了下。
她不会告诉章以佟,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和那个人是有过交流的。
祁诺偷偷注册过一个ins小号,关注那个人,陪他聊天,说一些鼓励的话。后来,那个人走出低谷,成了万众瞩目的大明星,星光斐然,高不可攀,祁诺又偷偷注销了小号。
她消失得很平静,也很突然,甚至,没有跟对方好好道别。
他已经有了很好的未来,一个她无法抵达的世界,再打扰,就不礼貌了。
秦咿一直很认真地在听祁诺说话,故事讲完,过了会儿,她抬眸朝祁诺看了眼。
隔着段距离,两个人的视线刚好碰上,祁诺的眼睛里似乎藏着很多情绪,有眷恋,有体贴,还有浓郁得仿佛永远不会融化的温柔。
秦咿与祁诺对视着,慢慢的,她明白什么,表情有些惊讶。祁诺笑眯眯的,背着章以佟对秦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要替我保密啊。
那晚,直到宿管阿姨来查寝,女生宿舍才安静下来。秦咿躺在床上有些失眠,翻来覆去了会儿,她拿起手机登录微博,受祁诺启发,用一个三无小号关注了梁柯也。
因为上过热搜,那条练琴视频热度很高,转发近七万,评论也有一万多条。秦咿带着耳机,躲在小号后,将视频看了好多遍。
越看越喜欢,心动得无法掩藏,她索性起床开了电脑,将视频转码成音频,导入音乐软件长久保存。
折腾到快两点,秦咿才勉强睡着,昏昏沉沉中,她做了个梦。
先是梦到梁柯也在练琴,碎钻似的月光落在他肩膀,显得皮肤很白,鼻梁俊挺,满身凛然不可犯的清冷气息。
画面一转,她又梦到梁柯也在敲架子鼓。战马嘶鸣般的激昂节奏里,他勾唇浅笑,眸若星子,长而有力的手指握紧鼓棒,扬起、下落,敲击吊镲、军鼓,张狂恣意的气息震慑心神,浑然忘我。
他衬衫领口松了,露出一小片细白的皮肤,以及线条深刻的锁骨,梁柯也无知无觉,汗如雨下。黑发微微遮眸,他忽然抬眼,目光越过凌乱纵横的光线,笔直地朝秦咿看来。
他目光那样深,有热烈的欲,也有不羁和嚣张,叫人难以招架。下一秒,梁柯也大步朝她走来,秦咿想躲,脊背却撞在墙壁上。她被他抱起,他膝盖强行抵住她双腿,叫她分开,缠在他腰身两侧。
一种亲密到过分地贴合。
空气很热,秦咿说不出话,呼吸却重,梁柯也同样胸口剧烈起伏。
他带着戒指的纤长手指扯动秦咿的T恤下摆,探进去,手心贴在她背上,贴着她白软细腻的皮肤,揉着脊椎单薄纤弱的弧度。
太热了,不知是温度在升,还是他手心滚烫,简直难以忍耐。
秦咿小腹紧绷着,甚至有些痉挛,她听到小提琴的旋律,是那首《月光曲》,也梁柯也唱过的《moonquake》,两种旋律,两道音轨,在她耳边重叠、覆盖,融合纠缠。
她看见梁柯也轻笑了下,很温柔,他低头,作势要吻过来,吻在她唇上……
唇瓣贴合的前一秒,秦咿猝然惊醒,她拥着被子坐起来,呼吸潮湿温热,乱得不行。
早上有课,章以佟刚被闹钟叫醒,她抓了抓头发,睡眼惺忪地瞅了秦咿一眼,有点纳闷,“脸红就算了,你怎么连脖子都红?”
因为那个梦,秦咿慌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期期艾艾地说:“热,我觉得好热……”
章以佟啊了声,拿起手机看天气状况——
近一周都在降温,热什么热!
上午满课,下午有个著名艺术家的讲座要听,出门前,秦咿将手机关机,压在背包最底下。她给自己找的理由是想保持专注,不被打扰,实际上,梦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才是她逃避的诱因。
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呢——
-
课间休息时,画室里的几个女生闲聊,说起最近热播的一部偶像剧,男主角宽肩长腿,就是个会走路的衣服架子,正装一穿,性张力满格。
一个脸颊圆圆的女孩子插了句嘴:“我觉得‘性张力’就是一种心动滤镜,在感情里,欲望是最直观的东西——你喜欢一个人,肯定想睡他,自然觉得他身上充满张力,他眼神是热的,他出汗很诱惑,做梦都在跟他酱酱酿酿。等到不心动了,滤镜没了,再去看他汗津津的样子,只会觉得好臭好脏。”
秦咿含了口水在嘴里,腮帮子鼓起来,像个睡迷糊了的小河豚。
她睫毛缓慢地眨了下,又一下。
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会梦到吗?
梦到被他抱,甚至被亲。
喜欢一个人,就会想睡他……
秦咿咳了一声,手指抽紧,将纯净水的瓶子捏得起了皱。
那天以后,秦咿心里又多了个秘密。
小姑娘性格安静,灵气也足,处理事情沉稳可靠,但是,感情方面哪有那么多无师自通,更何况,又涉及到模糊的青涩的欲。她茫然得厉害,有些慌,一门心思想逃。
逃避问题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让自己忙一点,秦咿给自己安排了一堆事,上课、看展、听讲座、日常练习,她还找了份兼职,在业余兴趣班给小朋友上素描课。
白天忙得脚不沾地,回到宿舍,秦咿通常洗个澡倒头就睡,没力气也没时间做奇奇怪怪的梦,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下乡写生。
这次主任只带了本科班的十几个学生下乡,人不多,他们没去商业化程度较高的热门艺术基地,乘坐大巴车,直奔一个名叫响水村的地方。
小村子名不见经传,位置偏僻,常住人口不多,也没什么热门景点,但是,依山傍水,四季如春,非常漂亮。
村子里有间民宿,接待不过不少采风写生的艺术团体,既能提供食宿,还能帮忙运输画材。秦咿他们在民宿里租了几个房间当宿舍,白天拎着画具箱到处取景,晚上聚在民宿的大堂听老师点评或分享心得。
在河边写生时,秦咿遇见一个大眼睛的小姑娘,抱着一只圆头圆脑的黄毛小狗。
小姑娘有点害羞,走过来,怯生生地和秦咿说:“姐姐,你能把我的小狗也画到画里吗?它好乖的。”
小狗很可爱,小女孩也特别可爱,秦咿笑了笑,答应下来。她用钢笔在本子涂了三张速写,一张是奔跑的小狗,一张画了小女孩,还有一张是她们两个在做游戏。
速写本是新的,上面只有那三张画,秦咿直接把本子送给她,留个纪念。
小姑娘弯着眼睛,笑得很甜。
工作室里有个叫蒋驿臣的男生,今天过生日,小村庄没什么像样的饭店,去临近的县城又太麻烦,大家商量着,弄点吃吃喝喝,傍晚时在河边野餐烧烤
村子里看不见车流霓虹,但是,夜空很美,星星也漂亮,是个露营的好地方。
一群年轻人,不论玩什么都兴致高昂,他们在河边的空地上摆了木桌和椅子,还挂了几张户外专用的照明灯,暖色的光线下,有种别样的温馨。
夜风凉柔而细腻,带着花草和河流的气息,吹过皮肤,整个人浸在其中,像是被浮力托举着,轻盈得快要飘起来。
除了饮料和零食,还买了不少水果,其他人忙着拍照玩游戏,秦咿找到一把干净的小刀,将西瓜和芒果去皮切块,放进餐盒里,有个穿黑色热裤的女生主动走过来帮忙。
女生名叫涂映,也是本科基础班的,之前秦咿和她接触不多,这次外出写生住进同一间宿舍,两人才慢慢熟悉。
为了做事方便,秦咿将长发拢在脑后,用小皮筋扎起来,露出一截白嫩修长的脖颈,她没化妆,唇上沾了些水汽,像天然的粉色晶石。
涂映歪头看了看,忽然说:“难怪梁柯也喜欢你,你真好看!”
秦咿对这个名字格外敏感,手腕一抖,对半切开的芒果险些掉在地上。
涂映伸手拦了下,又说:“你别紧张,我男朋友叫李西袁,是竺音的校篮队长,经常跟梁柯也一块打球,他们那一圈儿人都认识你。”
秦咿眨了下眼睛,有点困惑:“认识我?”
“梁柯也招女孩,他长得好,还是个玩乐队的,”涂映笑着说,“追他的人多到数不清,但是,从没见过他主动追人,你是第一个。”
话音落下,涂映觉得表述不太对,手指在额头上敲了敲,她组织语言,又重复一遍,“你是唯一一个让梁柯也心动到受不了的女人。”
秦咿微微怔愣,切了不少水果,她手心里沾着果汁,又湿又黏,还有点软,一如她此刻的心跳。
静了会儿,秦咿垂下视线,没什么底气地说:“他没有追我,你们是不是误会了……”
涂映睁大眼睛,“怎么可能误会!竺音校篮的球员全都知道——梁柯也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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