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摸不清状况,不敢随意置喙梁柯也的私事,没做声,捷琨却没那么多顾忌。
他拎着球杆走过来,探头看了眼,哎呦一声,要笑不笑地说:“稀罕,也哥居然输了!愿赌服输,哥,今晚你得听话,乖乖跟人家走。”
“听话”这两个字,粗听平平无奇,细品起来,就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
话音落地,包厢里立即响起一阵暧昧的起哄声,喧闹了不少。
秦咿身上好像安装了某种屏蔽机制,隔绝了众人的笑闹,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眼睛却抬起来,看向倚靠在墙边的梁柯也。
那时候光线晦涩如雾气弥漫的深林,丝丝缕缕的痕迹下,两人的视线直接碰上。
梁柯也侧脸冷白,玻璃似的眸子里碎光缭绕,他轻轻开口:“你说过,今天来是想带我走的,现在,还愿意带我走吗?”
这话一出少不得有人要起哄,梁柯也早有预料,先落了记眼神在捷琨那儿。捷琨收敛,其他人也就不敢造次,一室的浮躁都被压住,不会让秦咿觉得难堪。
这一晚,秦咿经历过太多情绪上的起伏,已经很累,手脚疲软。
她垂下眼眸,没回答那个提问,却说:“酒和烟要暂时戒掉,伤好之前,这两样东西,你都不能碰。”
话一出口,秦咿就有点后悔,好像暴露了太多情绪,她正要再说点什么加以遮掩,余光瞥到梁柯也轻笑了下。
他一直在看她,目光似乎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半点,神色温和,笑得也温和,让秦咿有一瞬的晃神。
就在最恍惚的时候,她听见他的声音——
“秦咿,我是个贪婪的人,你越关心我,我越想得到更多。”
悸动的感觉太鲜明,秦咿只能靠默读秒数来熬过那一阵,数到第三秒时,心跳才没那么失衡,她逃避似的开门走了出去。
没走多远,身后的包厢门好像再次被拉开。
秦咿听到捷琨的声音,追问:“也哥,你去哪儿?”
“买手机。”另一道声音漫不经心地回了句,顿了顿,又说,“总不能一直失联,有人会担心的。”
秦咿觉得后面那句话意有所指,她没回头,脚步变快,抢在梁柯也追上来前进了电梯,快速按下关门键。
厢门缓慢闭合,秦咿抬起眼睛,隔着门板缝隙,与梁柯也有一瞬的对视。
梁柯也眼神在她这儿,跟迎面走来的值班经理说了句什么,经理点头应下,他又去看另一部电梯的运行状况,脑袋歪了歪,神色有点无奈。
秦咿觉得他那表情挺有意思,目光软了点。
梁柯也似乎捕捉到她这抹神色,忽然说:“门口等我,我送你回去。”
回应他的是紧紧闭合的淡金色厢门。
走到会所门口扑面一阵冷风,秦咿拢了下被吹乱的头发,大厅里传来一声电梯响,她故意不回头,坐进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说:“小姑娘,后面那个人是你朋友么,要不要等一等?”
“不用等,”秦咿说,“开车吧,师傅。”
出租车绕过一座喷泉池,又拐了几道才开进主路。秦咿没有去看后视镜,不确定梁柯也会不会跟上来,她只是想再去试一次,去看看,面对她的任性、别扭,甚至是恣意妄为,梁柯也到底能拿出多少包容。
如若他成为坠落的月亮,会不会染上人间烟火的温度。
晚高峰的时段已过,出租车一路畅行,不到二十分钟就抵达美院。社会车辆不许进校园,秦咿在校门口下车,她回身关门时,梁柯也从另一辆出租车上走下来。
长街寂静,秦咿看过去时,梁柯也刚好也回望过来,两人无声对视,光影深深浅浅地跌落着,那幅画面,像极了配色浓丽的定格镜头。
只这一眼,秦咿就明白,梁柯也在她身上有执念,她是真的能牵动他。
同时,她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命好得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招来厌烦。
时间挺晚了,学校的小路上只有灰蒙蒙的树影,瞧不见人。周围太安静,秦咿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也听得见梁柯也的脚步。无论她走快还是走慢,他一直是慢悠悠的步调,不急、不慌,却也没有掉头离开。
两人始终没说话,一直到宿舍楼下,秦咿终于回头,站在一级台阶上垂眸看过去,“你是小狗么,为什么要跟着我?”
话虽然这样问,但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是梁柯也的习惯,每次送她,他都要看着她平安进了家门。
梁柯也单手抄在口袋里,朝她走近一步,递过来个东西,“留个凭证吧——这东西在你这儿放一天,我就要戒一天的烟酒。”
秦咿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入手质感略沉,银色的,流光微弱。
是个打火机。
奇怪的是,到她手里时打火机的盖子居然是弹开的。
不等秦咿细看,梁柯也的手心落在她头发上,轻轻揉了揉,“快上去吧,外面冷。”
秦咿被这个小动作搅得耳根一热,没再看他,慌忙跳上台阶。
门禁的时间早就过了,通往宿舍楼大厅的那道栅栏门已经落锁。秦咿做学生事务管理工作时跟宿管阿姨走得近,关系不错,阿姨拿钥匙给她开门,叮嘱她下次早点回来,秦咿抱歉地笑了笑。
阿姨朝外头看了眼,“门口那个是你男朋友吧,小伙子气质蛮好啊,身材也不错。”
秦咿怔了下,正要否认,偏偏在这时有冷风呛进喉咙,一句“不是”她不但没能说出来,反而咳得面红耳赤。
阿姨笑了声,“都是大学生了,谈个恋爱有什么稀奇,怎么还脸红起来?”
这误会简直越描越黑,秦咿解释不清,低头逃走了。
本科宿舍楼是栋老建筑,没电梯,秦咿踩着台阶往上走,脑袋里回放着今晚发生过的事,简直像做梦。
脖子上被咬过的地方已经不疼了,但痕迹仍在,秦咿忍不住抬手抓了下,顿了顿,她打开手机微信找到置顶的那个人。
秦咿:【小狗才喜欢咬人!】
过了两秒,点击撤回。
看着撤回成功的提示,秦咿眨了下眼睛,再次打字。
秦咿:【乱咬人的暴躁小狗都应该抓起来做绝育!】
消息发出去,她又撤回,就像找到了一款不会占用内存的解压小游戏,玩得上了瘾。
偏偏这一次,手机震了下,出现条新消息。
梁柯也:【我看到了。】
秦咿一愣——
他手机不是坏掉了么,还没来得及换新的,怎么会……
秦咿以为自己看错,再三确认后,崩溃地发现真是梁柯也。
紧接着,他又发来一条。
梁柯也:【之前的那些,我也看到了。】
手机摔坏的那几天,她反复叫他的名字,问他是不是生气了,他都有看到。
秦咿手指抚了抚额头,忽然意识到什么,快步走到走廊的窗边,推开窗,一眼就看到站在楼下的梁柯也。
外面天色黑透,风声吹得树枝不断摇晃,梁柯身形高瘦,路灯的光影雕琢他的侧脸,轮廓清晰分明,在暗淡的色调中有种锋利的质地。
他怎么还不走啊——
秦咿心口有点软,手指伸进口袋摸向那支打火机时,有什么东西从打火机未合拢的扣盖里掉出来,丝丝凉凉的触感。
抽出手来,借着窗外的天光,秦咿看到——
一枚银色尾戒。
她有些愣,下一秒,手机上收到几条消息。
梁柯也:【我戒指掉了。】
梁柯也:【也不知道捡到的人愿不愿意还给我。】
梁柯也:【要是能还我,我请她吃饭。】
梁柯也:【越南菜怎么样?】
频繁震动搞得秦咿手心发麻,她一时紧张,也说不清到底紧张什么,竟然将手机关机了。楼下的人似乎有所感应,仰头朝楼上看过来,秦咿躲避着那人的视线,从窗边退开,头重脚轻地进了宿舍。
离开会所前,梁柯也跟值班经理借了部备用的手机,到了美院,目送秦咿走进宿舍楼,他也没急着离开。
站在宿舍楼下的树影里,冷风一阵阵吹,梁柯也虽然穿得单薄,却好像天生不怕冷。他装上SIM卡,将手机开机,微信列表上长长的红色未读,让系统卡顿了好一阵,梁柯也略过其他人只看置顶。
备注是“doux”的人在他关机的这段时间里也发来不少消息。
【梁柯也】
【梁柯也】
……
【你是不是生气了?】
……
【梁柯也】
【你想喝奶茶吗?】
……
零零碎碎的留言,几乎每天都有。
他翻看着,心软得不行。
梁柯也觉得他真的越来越没出息,小姑娘只是叫了几声他的名字,他就觉得很美好,像是在风铃的轻响声里撞见一树盛开的粉色樱花。
还有,秦咿赞过的那条微博评论——
“真的‘可恶’,是想打他;假的‘可恶’,是要爱上他。”
就算被欺负,被咬得很疼,她也没舍得给他一巴掌。
秦咿,我好像知道我是哪一种“可恶”了……
梁柯也正胡思乱想,手机屏幕亮了下,秦咿虽然撤回得很快,但他还是看到了,气得笑出来——
说他是小狗就算了,绝育又是什么东西!
笑过之后,梁柯也的眼神和心跳都变得更软。
她真的很可爱。
风冷冰冰地吹着,温度更低了,梁柯也不觉得冷,甚至有点舍不得离开。他抓了抓头发,衣袖上的味道涌入呼吸,一种淡淡的清爽的甜。
是秦咿惯用的香水。
今晚,他不止一次贴近她,抱过她,所以,他沾了满身秦咿的味道。
夜风很静,梁柯也心里却乱得不成样子。
他在树下站了会儿,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又去看一扇挨着一扇的宿舍窗户。这个角度虽然看不到秦咿住的房间,但是,只要想到她就在那儿,离他不过几层楼的距离,梁柯也就觉得很安稳。
安稳——
他很轻地笑了下。
这个听上去和浪漫毫不沾边的词,读起来也不够漂亮,他却格外喜欢。
路灯的光芒落下来,颜色很浅,像一场微弱的雪,梁柯也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他很喜欢的句子——
“愿上天眷顾我所念之人,余生安稳。”
今夜温度虽低,但是,月色很好,梁柯也仰头看了会儿。凉柔的月光让他想起秦咿耳边那颗澳白珠,薄薄一层粉色光晕,细腻干净,很衬她。
梁柯也一面回忆着今晚的所有事,每一处细节,一面按了几下手机,他先发了条微博,接着,长草很久的朋友圈里,他也发了条动态。
第28章 chapter 28
秦咿关机关了整整一夜,可能是之前折腾得太厉害,有点累,她倒是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一早,要不是祁诺拍了拍床边的围栏,轻声叫醒她,秦咿能一直睡到中午。
洗漱时秦咿凑近镜子仔细看了看,脖子上的牙印已经消失,残留些许微弱的红,像过敏,看不出什么。她松了口气,打开水龙头,脑袋里忽然闪过几帧昨夜的画面——
梁柯也的手臂搂在她腰腹那儿,低头咬住她,牙尖陷入皮肤,磨了磨,似乎还有舌尖的温度,湿润的……
镜子里的女生突然耳根红透,连锁骨那儿都浮起胭脂似的粉,秦咿草草冲洗了下,手都没擦干,湿哒哒地走出了卫生间。她将换下来的衣服扔进脏衣篓,叮当两声脆响,打火机和尾戒从外套口袋里掉出来。
淡淡的流光滑过眼瞳,秦咿再度想起梁柯也,递东西给她时他的表情和语气,呼吸顿了顿,整个人愈发不自然。
沈青许今天手感不错,化妆化得十分顺畅,她合上镜子,循声瞥了眼,随口问了句:“秦咿,你带支打火机干什么?”
秦咿耳根还红着,她拉开抽屉将东西收起来,含糊道:“是朋友落在我这儿的。”
全宿舍都有早课,一起出了门,快走到食堂时,秦咿她们碰见另一间宿舍的两个女生,隔着好几步远仍能听见她们的说话声,语气不善地抱怨着——
“大清早的,宁迩跟谁摆脸色呢,看着就烦!”
“你别多想,她好像真的不舒服,昨晚起来好几次。”
“不舒服就去看医生,别在我面前装死人,晦气!”
章以佟勾着秦咿的胳膊,低声对她说:“自从上次吵过一架,她们宿舍就一直僵着,关系很不好。公主病遇上急脾气,两看相厌。”
对于宁迩,秦咿的态度有些复杂,说不上喜欢,可也没有多讨厌。听了章以佟的话,秦咿没做声,走到卖早餐的窗口,要了份蔬菜面。
两勺热汤下肚,秦咿清醒不少,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沈青许只买了杯豆浆,也没喝,手指按着手机屏幕滑来滑去,忽然嘀咕一句:“梁柯也怎么又上热搜了……”
秦咿被一口面汤呛住,咳得停不下来,祁诺动作轻柔地拍着秦咿的背,帮她顺气。
章以佟兴致勃勃地追问:“怎么了,怎么了?”
沈青许将手机放在桌面上,露出屏幕给大家看。她在刷微博,今天文娱榜前排有个#天选白月光#的热搜话题,话题下的热门微博中出现了梁柯也的ID。
几小时前,梁柯也的个人主页上传了一段拉小提琴的视频,沈青许调低手机的音量,点击播放,《月光曲》的旋律悠扬而出,唯美动人。
视频是在一处半开放的小阳台上录制的,围栏之外,夜空似涂抹了碎金的绸缎。
梁柯也衬衫雪白,腰很细,持弓的手指根根修长。他侧头压住腮托时,下颚弧线流畅分明,脖颈上几纵筋脉优雅延伸,清瘦俊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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