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桌那边,有人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高举着,左右摇晃,用光束营造氛围,秦咿听见他们在唱那首《乱世情侣》——
“在这乱世爱定你,已是人生仅有大志。”
……
那晚的后来,涂映又跟秦咿说了很多话,生活里的、学业上的,秦咿很努力地去听,却什么都没记住。她脑袋好像锈住了,有些钝,几乎没法思考,翻来覆去,只有三个字能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梁柯也。
她听见涂映说,秦咿,梁柯也真的好喜欢你。
手心好像更软了,像握着一颗去皮的水蜜桃,秦咿模模糊糊地意识到——
好像有点想他了,想见一见他。
黄毛小狗循着味道跑过来讨吃的,秦咿撕了一块面包给它。小狗亲人,哼哼唧唧地把脑袋往秦咿手心里凑,秦咿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想了想,打开朋友圈发了条动态。
涂映很喜欢秦咿身上那股从容温柔的劲儿,跟秦咿拍了好多张自拍,习惯性地将照片分享给男朋友。
涂映:【老公,快来看你可爱的老婆!】
底下好几个不同样式的小猫比心表情包。
收到消息时,李西袁也在和朋友一块玩。
刚开业的主题club,请了几个红人rapper来热场,包厢内外都是吵闹的音乐声,桌面上一大堆酒瓶,流光四溢。
李西袁滑动屏幕,逐张翻过去,看到某一张时,他动作一顿,笑着抵了抵某个正犯困的家伙——
“少爷,你看,这是谁?”
第30章 chapter 30
秦咿给同学过生日这天,也是梁柯也拆线的日子,他伤口愈合得不错,但饮食方面还需忌口,仔细调养。
钟叔不放心,联系了港城的养和医院,要梁柯也去做个全面检查,梁柯也懒得动弹,拒绝了。钟叔又担心市面上的祛疤药效果不好,特意买了梅奥诊所的自研药,装在生物冰袋里,从明尼达州一路空运到竺州。
药物本身的价格暂且不提,单是人工和航空费用就是个吓人的数字。东西送到梁柯也那儿,他看都没看,随手扔在酒店浴室的抽屉里,钟叔急得叹气,却毫无办法。
篮球队那票人闲着无聊,以“庆祝梁柯也恢复健康”为由,把他叫出来开趴,中环南路新开业的一家主题club,广告铺天盖地,炒得火热。
梁柯也最近禁烟戒酒,对泡夜店之类的活动兴致不高,但是,秦咿又开始躲他,这让梁柯也一阵烦闷,为了散心,他还是去了。
这种场合少不得递烟敬酒,甚至有其他私厢的客人听说梁柯也在,托club的老板引荐,也要过来陪他喝一杯,梁柯也一概不接,摆手说伤没好透,暂时戒了。
李西袁和捷琨关系不错,早就听捷琨转述了那晚在会所发生的事,他神色暧昧地睨了梁柯也一眼,要笑不笑的。
梁柯也嚼着糖,腮帮子缓慢动作,懒洋洋地抬眸回看过去,意思是,你有事儿?
李西袁笑了声,想起什么,“前几天你练琴的视频怎么突然上热搜了?”
这种不痛不痒的热搜词条,想撤掉,就是梁柯也一句话的事儿,平台方面都会配合。
梁柯也喝了口水,不答反问:“好不好看?”
李西袁愣了下,“好看啊。”
涂映兼职做自媒体,加了几个群聊,里面都是些半红不红的博主,抱团取暖。有个经营穿搭账号的小博主把视频链接转到群里,询问有没有人认识这个小提琴手,把微信推她,她愿意支付感谢费。
简而言之,花钱买。
涂映差点笑死,截图给李西袁,问他想不想赚个外快。
正好聊到这儿,李西袁就把花钱买微信的事儿跟梁柯也说了。
梁柯也手上转啊转地玩着一只打火机,没什么情绪地说:“好看就行。”
李西袁琢磨了下,有点明白过来,“你故意的吧,勾小姑娘上瘾,是不是?”
这家店灯光效果一绝,立体的环绕光在眼前拼凑出宇宙繁星,梁柯也抬眸看过去,薄冥般的雾蓝色光线落在他眼中,有一种冰透而浓艳的反差感,鼻梁到眉梢,迂折出一条深刻的线,漂亮得过了头。
梁柯也坐姿有些散,衬衫领口被扯得微微松开,露出一小片白到晃眼的皮肤。打火机在他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盖子弹开,再合拢,响声清脆。
过了几秒,他淡淡说了句:“对好看的人上瘾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那语气和那股劲儿——
“我真是……”李西袁形容不出来,但是,又特别服气,咬牙骂了句,“活该你被女人缠住,烂桃花一堆!”
都是自己招来的。
说完,李西袁继续看女朋友传来的自拍照,过了会儿,他忽然抵了抵梁柯也——
“少爷,你看,这是谁?”
梁柯也垂眸看过去,顿了顿,身上那股漫不经心的劲儿一收——
那是张氛围很好的双人自拍,胶片感,两个容貌精致的女孩肩挨着肩,一个拿着红色的可乐罐贴向脸颊,笑颜清新甜美,另一个眼睛亮亮地看向镜头,双手比V。
梁柯也的目光停在那个拿可乐女孩身上,目光有点沉——
回他消息回得慢吞吞,和别人拍照倒是笑得挺好看。
他打开手机,翻出秦咿的微信,聊天记录停在两天前,秦咿跟他报平安说已经抵达响水村,简单收拾下就出去写生。
赌骰子那事儿过后,不知怎么的,小姑娘又有点躲他,不接视频通话的邀请,不肯见面,他早上发去的消息,往往要等到中午或傍晚才收到回复。
她总说好忙,有好多事情要做,不等梁柯也抱怨,她又好乖地哄他,说:“梁柯也,你好好养伤,不要生气。”
梁柯也、梁柯也——
她声音那么温柔,语气软得要命,即便是连名带姓地叫他,他也觉得好甜,满腔火气顷刻消散。
梁柯也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没出息,就像一只甘心受驯的野兽,身形匍匐着,脖子上套着锁链,爪子被折断尖利的锋芒,丧失一切攻击性。
但,那是秦咿啊。
唯一一个让他心动又心软的人。
他愿意被喜欢的人驯服。
梁柯也盯着秦咿的微信头像看了会儿,指腹贴在上面碰了下,之后,又点开她的朋友圈,原本只有一道横线,显示“仅展示最近三天朋友圈”的地方,忽然出现一条动态,是半小时前发布的。
秦咿给一只黄毛小土狗拍了几张照片,她说——
【拒绝不了小狗。】
她还在动态下留了一条所有人可见的评论——
【暴躁小狗。】
梁柯也心跳漏了一拍,好像连时间都静止了。
他忽然发现李西袁犯了个错,有一个地方,李西袁说的不对——
不是他勾着秦咿上瘾,而是他控制不住地在对秦咿上瘾,她做一切事,他都觉得可爱。
简直无药可救。
怔愣的功夫,球队的人过来给梁柯也递烟,梁柯也摆手说戒了。他手机没关,屏幕大咧咧地敞在那儿,队友发现他在看一个女生的微信主页,眼神立即变得暧昧起来。
“眼珠子快把屏幕烧穿了,”队友笑了笑,“光盯着看有什么用,叫出来一块玩呗!”
梁柯也微微抬眼,淡声说:“叫出来给你们参观?想都别想!”
队友啧了声,“护得也太紧了,小气吧啦的。”
梁柯也没否认,手指“哒”的一声弹开打火机的盖子,语气懒懒散散,“就护着。”
队友叫他这股浪荡劲儿给气笑了,喝了口酒,忽然想起什么,“这姑娘是美院雕塑系的吧?听说你俩高中就认识,是彼此初恋,最近才复合,还挺长情……”
话没说完,梁柯也皱了皱眉,不悦道:“你从哪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不对么,”队友愣了下,“美院早就传遍了,你喜欢姓宁的一个小姑娘……”
姓宁——
梁柯也摆弄打火机的动作一顿,逐渐琢磨过来。
秦咿允许宁迩向他告白,该不会是信了这些没谱的谣言吧……
队友打开美院的校内论坛,找出个帖子拿给梁柯也看。
那是个汇总贴,里头一长串的截图,都是关于梁柯也和前女友的爆料,因为回帖太多,帖子被顶成了热门,长期飘在首页,格外显眼。
梁柯也大概翻看了下,越看越上火,这些驴唇不对马嘴的事儿,居然传得有鼻子有眼,拍他微信主页就罢了,还说“Doux”是他写个前女友的备注。
他哪来的前女友?!
情绪不稳,梁柯也错手滑了下,从帖子里切出去,退回到论坛首页,他视线被另一篇热帖吸引住——
“写给秦咿的99封信:想和你坐在岩石上看海。”
有个暗恋秦咿的男生,可能比较胆小内向,不敢当面跟她表白,就在论坛上写匿名贴。酸唧唧的情话小作文一篇又一篇,还复制了不少歌词,比如“一声不发在你身边,不许你注定一人。”
梁柯也只看了两眼就要炸,火气不受控制地往上顶。
看个烂番茄的海,家里的镜子都哑光的么,贴了磨砂层,照不出来自己什么德行?
梁柯也猛地起身,单手拎着外套,往包厢外走。
李西袁一直在和女朋友视频通话,忽然叫他一声,支支吾吾的,“也哥,我跟你说件事,你别急。”
梁柯也皱着眉,没耐心听,却被李西袁的下一句话叫住。
“关于秦咿妹妹——”
-
秦咿那边,露营生日趴开到很晚,章以佟喝了点酒,晕乎乎的,她看中溪流边一片碎石嶙峋的地方,闹着要去拍照,秦咿怕她摔了,扶着她的手臂陪她过去。
章以佟在自拍方面有强迫症,一会觉得腿不够长,一会儿嫌脸太圆,拍了十多张,始终不满意。秦咿耐心很好,拿着补光灯帮她照明。
快拍完时,不知怎么回事,补光灯忽然灭了,营地的照明灯覆盖不过来,周围乌漆嘛黑,溪流里偏又传来几声异响,好像有东西正往这边游。章以佟吓了一跳,突然拉住秦咿的手臂,秦咿没防备,被拽得摔下去,补光灯掉进水里,膝盖结结实实磕在那堆乱石上。
秦咿疼得脑袋发懵,章以佟也懵了,酒劲儿散得干干净净。秦咿站不起来,章以佟又急着拉她,跌撞间,她小腿在碎石蹭过去,疼得更厉害。
蒋驿臣最先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鞋都没脱,直接跳进水里,一手托着秦咿的背,一手搭在她腿弯那儿,将她横抱起来。
那会儿,涂映还在和李西袁视频通话,两边的摄像头都开着,蒋驿臣抱着秦咿回到营地时,李西袁刚好看见,他愣了下,扭头叫来梁柯也。
这边,众人看见秦咿挂着血迹的小腿和膝盖,都吓坏了,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天,怎么搞成这样?”
“有人带医药包吗?”
“送医院吧,万一伤到骨头呢。”
……
章以佟脸色发白,用哭腔说:“都怪我,秦咿,你骂我吧。”
秦咿被蒋驿臣抱着,两条腿都湿漉漉的,有水也有血,她也搞不清自己到底伤成什么样,忍着疼,安慰章以佟说:“别哭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村里有个卫生所,先去那儿包扎一下吧。”涂映说。
小村庄面积小,卫生所离河边不远,秦咿不习惯被异性抱着,让蒋驿臣放她下来,她可以走过去。
这话说完,她双脚刚落地,脚踝就疼了下,不受控制地踉跄半步。
蒋驿臣反应快,重新将秦咿拦腰抱起,说:“别逞强了,我送你过去。为了给我庆生才闹成这样,我也有责任。”
章以佟和另外一个女生陪他们去卫生所,其余人留下来收拾东西。
等人走了涂映才想起来视频通话没关,她拿起手机匆匆挂断,没注意到左上角的小屏幕里,梁柯也的影子一晃而过。
-
卫生所只有一位医生,是个老爷爷,他帮秦咿仔细检查了下,没伤到骨头,都是皮外伤。章以佟松了口气,一脸愧疚地摸了摸秦咿的手背。
秦咿脸色发白,打起精神对章以佟笑了下,说:“我没事,你别害怕。”
伤口沾了灰,要用生理盐水反复冲洗,再消毒上药,整个过程挺疼的,秦咿抿着唇,一声没吭。
蒋驿臣垂眸看过去,日光灯下,小姑娘侧脸细腻,耳垂白得仿佛透明,坠一颗造型精巧的耳钉。她手指拢着衣摆,露出的手腕同样晶莹无瑕,像风铃花雪白的蓓蕾,有股温婉恬雅的气息。
也不知是走了神,还是看得入迷,蒋驿臣脱口说了句:“秦咿,你看着乖,其实,脾气挺倔的。”
话音出口才觉突兀,蒋驿臣有些尴尬。
秦咿没说什么,浅笑了下。
这一笑,却让蒋驿臣愈发晃神。
处理好伤口,秦咿没再让蒋驿臣帮忙,由章以佟和另一名女同学扶她走了回去。到了住的地方,秦咿手机响了声,她以为是梁柯也,立即拿起来,却是蒋驿臣发送的好友申请。
秦咿有点失落,肩膀塌下去,她通过验证,将蒋驿臣拖进校友的分组里,再没理会。
第二天,画室主任知道搞生日趴居然搞到有人挂彩,挺生气,章以佟脸色发白,支吾着不敢说话,蒋驿臣见状,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被主任骂了一顿。
主任发火,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直到午休时间,气氛依然凝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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