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梁柯也环顾四周,顿了顿,目光又回到秦咿那儿,眼眸漆黑而沉郁,挑衅似的将她看着,“还不错吧?”
喜欢的人——
是他妻子吗?
这个念头叫秦咿睫毛一颤,她脑袋里塞满乱七八糟的东西,无法思考,眼前偏又闪过几帧碎片。
一会儿是多年前的除夕夜,梁柯也哄她喝下第一杯龙舌兰;一会儿是楼梯间,那双六厘米的蕾丝高跟鞋,陌生女人站在他面前,同他调情。
果然,没什么能抵得过时间。
人是会变的,感情也一样。
一百份礼物又算得了什么……
秦咿觉得情绪摇摇欲坠,濒临崩塌,她甚至不能呼吸,伸手拨开挡路的佩奇,沿着楼梯跑了下去。
一路也不知撞到多少人,引来多少白眼,身后有人叫她,叫了好多声,秦咿不想理,一口气冲出酒吧跑到马路对面。
外面,长街喧嚣,霓虹盛大,来来往往的行人面目模糊。
秦咿深吸口气,似乎是怕有什么东西掉下来,她仰头去看城市的夜空,星星被云层覆盖,不见半分光亮亮,顿了顿,她又去看身后的灯牌。
酒吧灯牌是请人专门设计的,一束野花的形状,店铺名称呈现出一种暗调的蓝,名叫“Lotus”。
Lotus——
不是什么生僻词,随处可见。
秦咿忽然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好像在某个特殊的地方见过它。
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就在她沉浸在思绪里时,有人从身后拉住她的手腕,陆梓琢的声音传来。
“在前男友面前落荒而逃,丢不丢人?”他哼笑。
秦咿后退一步,皱眉道:“要你多管!”
“脾气这么烂,”陆梓琢似笑非笑的,故意激她,“难怪会分手,把绩优股级别的老公变成前男友!”
秦咿不想搭理这人,一面拿出手机刷新叫车软件,一面留意周围有没有能载客的出租。
陆梓琢瞄着秦咿的动作,趁她没防备,居然一把夺过秦咿的手机,装进上衣口袋,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停车的地方走。
他出手太快,动作来得突然,秦咿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好几秒,她才喊出一声:“陆梓琢,你别浑!”
一边说话她一边跟上去,陆梓琢本就腿长步子大,还有意加快脚步,眨眼的功夫,就走到一辆蓝色的迈腾前。
他打开副驾的车门,单手撑着车顶,对秦咿说:“给个机会吧,美女,今晚让我送你回家。”
秦咿忍着脾气,朝他伸手,“手机还我,不然,我就喊有人抢劫,看看是你跑得快,还是警察来得快!”
“你还真是油盐不进啊,”陆梓琢气得笑出来,上下打量她片刻,忽然话音一转,“你该不会以为梁柯也那句‘喜欢的人’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在暗示你?”
“醒醒吧妹妹,大学那会儿,梁柯也顶多算个小偶像,商业价值有限。”陆梓琢继续说,“现在呢,单是版权费他就拿到手软,千万美元的净资产,什么样的女人他捞不到,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何必来吃回头草!”
秦咿不理那些浑话,“还手机,快点儿!”
“惦记前男友是一种特别没意思的行为!”陆梓琢笑嘻嘻的,“要不,你跟我试试?我身材挺好,每周四次健身房,胸肌腹肌全都有。要是不信,可以找个地方,我脱了衣服让你检查一下?”
陆梓琢的话刚说完,秦咿听到嗡的一声,像引擎轰响,下一秒,车前远光骤亮。刺目的光线下,她不得不抬手遮额,眼角余光隐隐瞄到什么。
秦咿呼吸一滞。
火焰一般的法拉利Pista,似匍匐的野兽,堵在露天停车场的一侧。
梁柯也背倚车门,个子很高,腿长,衣袖上折,露出一块泛着冷光的机械腕表。黑衣衬得他身形挺拔,夜色更是加剧了他气质里那股疏冷清绝的味道。
帅是真的帅,难搞也是真难搞。
秦咿无意识地吞咽了下,与此同时,她听见陆梓琢低声惊呼:“我曹,这车!我头一次在线下见到实物,能不能借我开一圈?拍个照也行,放朋友圈里肯定杀疯!”
简直了……
就在秦咿想踹他一脚时,梁柯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慢条斯理的。
“你打算跟他走,还是跟我走?”
秦咿一顿,目光有意躲避着,不看梁柯也。但是,远光过分明亮的照耀,给人一种被烈日炙烤的错觉,她手心逐渐浮起汗湿。
梁柯也单手放在裤子口袋里,声音听上去没有太多情绪,“这么问好像有些无趣,怪没意思的,换个方式吧——”
秦咿抿着唇,不说话,心跳却不受控制地上浮,悠悠悬于半空。
梁柯也走过来,停在距秦咿不足一步的地方。他低头看她,声音也抵,像是同她耳语:“秦咿,我给你两个选择——跟我走,或者,杀了我。”
音落的一瞬,秦咿好像被吓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抬眸,视线刚好和梁柯也碰上。
迎着她的目光,梁柯也又走近半步,鞋尖距她不过咫尺,头也更低些,似有若无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和头发。秦咿脊背愈发紧绷,心跳砰砰作响,她周围的空间,以及,整个夜晚,好像都要被他身上的气息浸透、填满。
梁柯也盯着她不放,继续逼问:“跟我走吗?”
秦咿说不出话,睫毛却颤得厉害。
梁柯也注意到什么,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声音不受控制地轻了些,“哭了吗?”
他的指腹紧贴她的皮肤,温度与触感清晰得过头。秦咿怔了怔,指尖不受控制地发麻,也是在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
梁柯也回来了。
他在她身边。
可是……
秦咿扭头避开梁柯也的动作,眼睛垂下去,小声说:“我手机在陆梓琢那儿,你先帮我要回来。”
陆梓琢“哎”了声,连忙将手机还回来,一边还东西,一边讪笑着,对梁柯也说:“哥,你车挺酷的,能不能借我试一圈?就一圈!”
闻言,梁柯也抬眸,冷冰冰的,朝陆梓琢看了眼。陆梓琢只是笑,讪讪的。
与此同时,梁柯也拉着秦咿的手臂让她退后,而他上前一步。位置调换,变成陆梓琢和梁柯也正面对上。
“一瓶龙舌兰浇在你脑袋上,”梁柯也淡声,“都没让你清醒?还敢缠她!”
陆梓琢喉结滑了滑,有些无措地说:“哥,我就是闹着玩……”
“上一个做这种事的人,”梁柯也轻笑了下,“差点被我撞死,你要不要试试?这么酷的车,撞人也许不疼呢。”
陆梓琢脸色发白,连连保证,下次不敢了,真不敢了。
梁柯也再没理他,转身握住秦咿的手,不容拒绝地带她上车。
坐进副驾时,秦咿下意识地瞄了眼身侧的车门,果然,已经看不到琴弦了。回首已逝的六年时光,她忽然觉得内心空旷,说不清是伤感更多,还是遗憾更多。
车子启动后,梁柯也没问秦咿去哪,也没跟她要地址,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火焰似的超跑在春知街的巷口处停下,轻微的晃动让秦咿回神。她扭头朝窗外看了眼,忽然有些疑惑。
分开这么了,梁柯也怎么知道,又怎么能确定,她还住在春知街?
另一边,梁柯也从置物槽里拿起手机,打开屏幕看了眼天气软件上的日出时间,对秦咿说:“现在距日出还有半个小时。”
秦咿一怔,眼睛眨了下。
梁柯也看着车前被近光映亮的路面,继续说:“这半个小时里,无论你问我什么,我都会如实回答。”
“秦咿,”他叫她的名字,声音轻了些,“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第77章 chapter 77
日出是白昼和黑夜的交界,越过这一瞬,就会迎来天光大亮。
迎来新的开始。
秦咿靠着副驾的椅背,眼睛看着窗外的街灯,心跳很轻,指尖很软,提不起力气。
明明车厢不算狭小,她却觉得逼仄,似乎随便动一下,就能越过座椅间的缝隙,触碰到隔壁的那个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缓慢又清晰。
好像有一块奶油味的棉花糖,在秦咿心上逐渐被烘烤至松软,香气四溢。她鼓起勇气正要说什么,搁在腿上的手机突然震起来,嗡的一声。
是通来电,好巧不巧的,傅郢臻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凌晨时分,天色未亮,这么微妙的时间,傅郢臻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
秦咿眨了下眼睛,手指的动作比脑袋反应快一拍,连按两次电源键,将通话挂断,屏幕反扣在腿上。
车内光线暗淡,衬得手机太亮,梁柯也大概看到什么,秦咿听见他轻笑一声,手指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百无聊赖。
分开得太久,陌生的隔阂像一堵墙,横亘在两人之间。秦咿不是不明白坦诚的重要,但是,她总忍不住多想。
比如,梁柯也只是笑了下,她就会琢磨,他在笑什么呢——
生气、吃醋,还是嘲讽?
嘲讽她食言而肥?
她亲口说过会等他,多久都等,转头就招惹了陆梓琢和傅郢臻这两块牛皮糖。可是,被那两个家伙缠上,非她所愿,她也很苦恼啊。
小插曲让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秦咿看了眼中控屏上的时间——
十分钟,就快到了。
那声轻笑过后,梁柯也再未露出其他情绪,他靠着主驾的椅背,眼睛看着窗外,不说话,状态很散。
秦咿忽然觉得为难,进不是退也不是。僵持间,在她心上盘桓了半个晚上的一句话,居然就那么说了出来——
“如果你已经结婚了,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要再来招惹我,也别给我任何幻想。”
梁柯也一顿,偏头看过来。
沉滞的光线是绝佳的阻隔,让他眉眼模糊,秦咿一时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心脏涩得厉害,每一下跳动都艰难。
她呼吸了下,迎着梁柯也的目光,继续说:“结婚了,就别留幻想给我,一点点都别留。”
“幻想——”梁柯也重复这个词,语气有些玩味,顿了顿,忽然说,“口香糖一样毫无味道的前男友是否结婚,你真的在乎吗?”
秦咿握了下手指,缓慢地意识到,在酒吧楼梯间她和陆梓琢说的那几句赌气的话,被梁柯也听到了。
可是,他凭什么觉得她不在乎呢——
如果她不在乎,这六年算什么?
她手上因为练架子鼓而留下的茧又算什么?
秦咿忽然觉得委屈,喉咙里像嵌了一颗吞不下的白药片,满满的,全是苦味。
她怕开口的一瞬,哽咽的声音会先跑出来,索性什么都不说了,也什么都不问,转身开门下车,快步往小区里走。
身后隐约传来另一声车门开合的动静,秦咿没回头,只当没听见。一路走到她住的那栋楼前,情绪终于累积到极限,秦咿站在台阶上,比他高一点,转身看他。
“梁柯也,”她语气有点凶,“你是跟腿小狗吗?烦不烦!”
迎着秦咿的视线,梁柯也故意朝她走近几步。
黎明时分,四周太安静了,一些细节无法避免地清晰起来。秦咿嗅到梁柯也身上的味道,很干净,也很熟悉,她感受到他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脸颊。
心跳乱得不行,快要按捺不住,秦咿不自然地偏过头,试图避开他。
“隔壁童奶奶的房子我买了——”梁柯也抬手,指腹擦了下秦咿微红的眼角,“以后,这里不仅是你家,也是我家。”
秦咿怔了下,心跳倏地一颤,又倏然变软。
风吹过去,树木的枝叶摇晃着,光影细碎,气氛静了会儿,梁柯也的手指缓缓下移,到秦咿下巴那儿,贴近她的唇。
“我真的很缠人吗?”他低声问,“让你觉得烦?”
秦咿一时跟不上他的思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上次遛小K时碰到童奶奶,提到如果那位朋友成为秦咿的邻居……
当时,她以为说的是傅郢臻,忙不迭地拒绝了。
原来,童奶奶口中所谓的“朋友”,是指梁柯也么……
梁柯也知道她一直住在春知街,甚至买下隔壁奶奶的房子,是不是意味着他有在关注她的动态,他从没真正放弃过……
秦咿眼睛垂下去,心里像是飘起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潮湿而绵软,忍不住解释,“当时,我不知道要搬到我隔壁的人是你,那些难听话也不是针对你的。”
纠缠不清的复杂情绪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宣泄点,秦咿小声说:“我从没觉得你烦。”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烦。”
他一直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部分。
风一遍一遍地吹,淡淡的草木香熏人欲醉。
梁柯也的呼吸轻了些,看着她。
下一秒。
他忽然拽了下秦咿的手臂,秦咿没防备,身形一歪,越过台阶,朝他倾过去。梁柯也顺势揽住秦咿的腰,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也离她很近。
“既然不会觉得我烦,那就别怪我得寸进尺了。”
一系列动作,发生得过于迅速,秦咿睁大眼睛,恍惚着,久久回不过神。
她穿了件修身款的短T,稍稍动作腰腹线条就会露出来,白得晃眼。梁柯也故意将掌心贴过去,指腹摩擦着秦咿腰窝处的皮肤。
叫她热,也叫她痒。
那种隐秘而微妙的滋味,将她心跳搅弄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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